当我家狗变成人

　　一年前？防腐剂加得太多了吧，形态保持这么好，连霉点都不长？米迩啧啧称奇，对着古董狗粮看了又看。自称路路的男子以为她要扔垃圾箱，把盒子抢回去，神色紧张地抱在怀里。

　　十分钟后，米迩把两碗面放在茶几上。一碗面上卧了个金灿灿的荷包蛋，另一碗漂浮着火腿肠片片。她把有火腿肠的那碗推向他，“呐，吃吧。”
　　他笨拙地抓过筷子，学着她的样子挑起面条，滑滑的面条从筷子间溜回碗里。他试了几次，还是没有成功，漂亮的眼睛无措地盯着她。
　　这人连筷子都不会用？

　　米迩手把手教他用筷子，“就是这样，你会了吗？”他胡乱点头，红着脸小声说：“嗯。”
　　然而他还是用不太利索，嘴边糊了一圈面汤，看起来滑稽极了。
　　智障青年，生活不能自理。

　　米迩看不过去，扯了一团面纸让他擦掉，问他：“你平常怎么吃饭？用勺子？”
　　青年一个不注意，面条又回到碗里。他有点沮丧，“我以前什么都不用。”
　　“难道用手？”
　　“不，直接吃。”他摇摇脑袋，看到她不可思议的眼神，“我们狗狗吃东西根本不用勺子和筷子。”他停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从来没想过我也能和你一样，拥有一样的手，虽然有点奇怪，但是我真的很开心。”

　　米迩咬着筷子，这智障少年的想象力也忒丰富了，还有表演人格，演得还挺逼真。她也貌似认真地“哦”了一声，“既然拿筷子对你这么难，那为什么不用你们……狗狗自己的进食方式？”
　　“不要。”他坚决反对，“我要和你一样。”
　　“为什么要和我一样？”
　　“因为我要报恩，以人的姿态和你生活在一起……”

　　米迩立马想起舒婷的诗——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打住！什么鬼！

　　智障青年逻辑缜密，完全可以去写剧本。米迩索性什么都不问，认真地解决面条。哧溜吸面条的声音在房间里此起彼伏，不用说，这声音来自某智障青年，他几乎是将面条吸着吃完的，之后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把毛茸茸的脑袋往米迩那里伸了伸。
　　米迩一副被雷劈的表情，他这是，求抚摸？

　　“以前我每次吃东西，你都会摸我的头。难道我变成人以后，没以前可爱了吗？你都不摸我了？”青年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
　　摸还是不摸？
　　米迩内心做了一番挣扎，伸出手僵硬地碰到他的发顶，机械性地做了一圈圆周运动。
　　“你几天没洗头了？！”
　　……真的被嫌弃了，呜呜。

　　“你在家里好好待着，哪里也别去。”她换了拖鞋，朝客厅嘱咐，路路抱着枕头，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倒是很像一条忠诚的大狗。
　　她去附近的超市给他买了洗漱用品和衣物，才打开门他就扑过来，“我在家里等了你好久了。”一米八的大个子，竟试图来蹭她的腿。
　　还真当自己是狗啊？

　　米迩轻声喝道：“站直了！”他立马站好，低着头，目光热切地望向她。日光灯在他身后，光线被他遮住大半。她绕过他，把塑料袋搁在茶几上，“这些是买给你的。”
　　他欢快地跑过来，蹲在地上和她平视，“我可以打开看吗？”
　　“嗯。”

　　塑料袋的哗啦哗啦声响起。
　　“哇！这个是牙刷吗？我喜欢！这个杯子形状真可爱，我每天都要用它来喝水，我要喝好多好多的水！这个是衣服……”他拆开包装袋，抖开，“上衣，裤子，这个三角形的，是内裤！”他激动地拿着内裤放在自己的腰边比划着，“大小合适！还有小洞洞！我最喜欢这个了！谢谢你给我买衣服！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米迩正在喝水，看到他手里拿的轻薄布料，直接呛了一口，满脸通红。
　　她怎么会买了这种东西？！

　　这是她第一次给男人买内衣，到了超市之后发觉自己有多荒唐，但是既然已经决定收留他一晚，米迩还是好人做到底了。
　　推着购物车到了超市的内衣区，热情的超市导购问：“请问需要什么类型的？我们这里有平角、三角，材质有棉麻、莫代尔和蕾丝，各种款式和花色任您挑选……”
　　“我要买男士……”
　　“哦……”导购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给男朋友买啊，我们这里有平角、三角，材质有棉麻、莫代尔和蕾丝，各种款式和花色任您挑选……”
　　米迩飞快地从架子上拿了两个扔到购物车去结账，身后的导购露出羡慕的微笑：“黑色蕾丝镂空小内内，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情调。”

　　路路立刻急切地凑近她：“小迩，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米迩的脸蛋咳得绯红，看到他手里抓着不放的黑色禁忌小内内，脸红得更厉害了，“你，你把内裤收起来。”
　　他恋恋不舍地把它塞回袋子里，每隔两分钟就要重新打开看一下。

　　米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断按着遥控器换台，塑料袋的声响弄得她烦不胜烦。电视上闹腾的综艺节目也没能成功吸引她的注意力，现在她满脑子浮现的都是那条，黑色的，镂空的，小内内……

　　路路专心致志看电视，米迩去浴室洗澡，把插销插上。特地带了干衣服进去，出来的时候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
　　智障青年听到她的脚步声，回头，努力地嗅了嗅鼻子，“好香。”
　　眼看着他越凑越近，米迩一巴掌把他啪飞，“去洗澡。”

　　她教他怎么使用热水器的开关，还千叮咛万嘱咐他出来的时候一定要穿衣服。他拽着她的袖子，脸上带点小害羞，“以前都是你给我洗澡……”
　　“滚。”

　　半小时后，浴室的门开了，薄薄的水汽飘出来。洗完澡的青年头发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穿着质地柔软的米白色睡衣，如同油画里走出来的少年。
　　然而这文艺的画风维持了不到三秒。
　　他拎起自己的左领子，又拎起右领子，深深地嗅了嗅，快乐地向她蹦跶过去，“我现在也香香的，你要不要也闻闻？”

　　米迩不和智障青年计较，合上书，起身去卧室。路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米迩整个人转身，指了指沙发：“今晚你睡那里。”
　　路路说：“我是来报恩的。”
　　这是要以身相许的节奏？米迩不可避免地想歪了，而且越想越歪。这智障男拿的什么剧本，搞这么古老的一套？

　　她谨慎地将门关得严严实实，锁上保险，睡前还确认了至少三遍。这才感觉安全多了，回到床上刷手机。登进了某论坛，发现白天发的帖子已经盖成高楼，不断有人呼唤楼主。米迩更新了消息：“这个疑似智障男今晚住在我家里，我是不是太没有安全意识了？有点害怕！”
　　——“楼主终于上线了！鸡冻！快把我们的小木村放出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戏看了。”
　　——“我们一点都不担心楼主，相反我森森地为木村感到担忧，楼主你别欺负他是智障，趁机占他便宜啊……”
　　——“楼主一定要保证木村的清白！”
　　……米迩泪，现在的网友节操都掉没了。她发出一个愤怒的表情，退出论坛。仔细听辨门外，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翻来覆去好久，终于进入梦乡。她梦见了她的“路路”，她还是学生，坐在学校的长椅上喂它吃东西，突然它就变成了一枚大帅哥，捧起狗粮对她说：“你要不要也来一颗？”
　　即使在梦里，米迩还是忍不住爆了个粗口：“来你妹啊！”

　　直到早上醒来，米迩都清醒地记得这个荒谬的梦，清楚地记得狗粮的形状，唯独不记得路路变成帅哥之后的脸。吃早餐的时候，米迩对着吃得正欢的智障帅哥偷偷看了好久，她还想绞尽脑汁地还原一下梦里面的那张脸，没想到被智障青年发觉了。

　　他反应挺大，噼里啪啦丢了手里的筷子，直接双手捂住脸：“别看我！我知道自己没以前好看了！脸上光秃秃的，可爱的毛毛都不见了！”
　　米迩呆了：“可是我脸上也没长毛……”
　　他飞快地从手指缝里偷瞄了她一眼，略娇羞：“你、你不一样……”

　　原来智障青年还懂撩、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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