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我不习惯

　　话一出口，林远洵就后悔了。

　　四年了，什么都已经变了。

　　四年前，她从不化妆。

　　四年前，她每次见到自己都会兴高采烈地扑上来。

　　四年前……

　　林远洵闭上眼，自嘲一笑。

　　既然她已经把你当陌生人了，又何必再贴上去呢？

　　只是，当他看到她像以前一样嘴里含着糖，若无其事地问他要不要帮忙时，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眼里的小心思。那一瞬间，他突然就着了魔似的答应了。

　　林远洵心里清楚，他们分手已经四年了，他没有理由要求她和自己一样还停步不前。可是，看见她那对待陌路人一样的态度还是瞬间惹恼了他。

　　他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连一句“好久不见”的客套寒暄也说不上了吗？

　　那她今天的客气又算什么？

　　“算了！”林远洵突然冷了脸。

　　“？”顾染染弯腰，手伸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盒子，打算抱上去意思一下，根本没听到林远洵的话。

　　她抬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只白净的手大力将她的手从盒子上拽了下来。

　　“你走吧。我自己拿上去。”他转过身背对她，淡淡地说。

　　顾染染站直身子，甩了甩自己的胳膊。

　　出尔反尔，果然奇奇怪怪的。而且不用帮忙就不用，那么大力气干嘛？对待女生一点也不温柔。

　　“那我走啦，您慢慢搬。”

　　看着顾染染离开时轻快的步伐，林远洵甚至可以想象她一边吃糖一边哼歌的样子，熟悉到只要一个念头就有相似的场景出现在自己的脑海，犹如四年前一样。

　　林远洵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路口，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很好，顾染染。

　　*
　　周六，顾染染照例去舅舅家吃晚饭。

　　顾染染到达舅舅家的时候，家里的阿姨已经把菜都摆上桌了。

　　“舅舅舅妈，我来啦。”顾染染一进门就打招呼。

　　“染染来啦，快洗洗手坐好。今天有你爱吃的水煮鱼。”舅妈在客厅笑着说。

　　顾染染喜欢吃辣，舅妈每次都会吩咐阿姨做几道她爱吃的菜。

　　“舅妈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都要被养胖啦！”

　　“诶，你看你瘦的！我说你干脆每天都来吃饭才好，也陪陪我们。你姐姐又不在家，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哎呀舅妈，”染染上前握住舅妈的手，撒娇道，“我这不是不太方便嘛！况且，姐姐也快回来了啊。”

　　“你舅舅早就想让你住在城区，你……”

　　“染染来啦。”

　　舅妈还想说什么，被从楼上下来的舅舅出声打断了，只好作罢。

　　顾染染和舅舅在公司外一般不会说工作的事情，可顾染染对新来的林远洵实在太好奇了。在吃饭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问了舅舅。

　　“这个年轻人很不错。”舅舅对林远洵是大加赞赏，“他是国外M大毕业的。虽然他还很年轻，但对于产品理念和设计的思维经验一点也不比公司的老员工差……”

　　顾染染愣愣地听着舅舅对于人才的欣赏和夸奖，脸上仿佛有着光，印象里舅舅已经很久没这么赞扬一个人了。

　　“对了染染，他才刚来公司。如果有机会，你多带他熟悉熟悉公司的部门和同事，你们都是年轻人，好说话一些。”舅舅不忘叮嘱道。

　　不太方便啊舅舅！他对我很不好说话的！顾染染心里默念，嘴上还是乖乖应承下来。

　　一连几天上班，顾染染都没有什么和林远洵交流的机会。就算是在公司遇上了，他也完全把她当做空气看都不看一眼，更不要提说话了。

　　顾染染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工作狂得过分了一些。她上下班的时候会路过林远洵的办公室，每天早上她来的时候，他在。她下班的时候，他还是在。

　　短短几天，林远洵敬业专注又冷漠的形象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

　　*
　　这一天，顾染染正和思绵在食堂吃午餐。

　　“染染，你和林总工有没有什么工作外的接触啊？”思绵无意问道。

　　“没有呀，怎么啦？”顾染染夹起一块辣子鸡，顺手塞进自己的嘴里。

　　思绵抬起左手挡在自己的嘴唇一侧，环顾四周一圈，小声说：“商务的小陈问我林总有没有女朋友。这种事，我哪里知道。我只能告诉她林总简历上是未婚。不过她还是挺高兴的。”

　　顾染染点头，“嗯，林总这样的确实是少女杀手。”

　　“可是他好难追的样子。我跟你打赌，公司里对林总有意思的人肯定不少！”思绵想了想又补充，”不过如果小陈出马的话，胜率还是挺大的。”

　　小陈肤白貌美，身材佳衣品好，又很会打扮，家境也不错，对男朋友的要求也很高。所以和前男友分手后至今还是单身。

　　顾染染没想到，小陈的行动这么快。

　　她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吃过午餐照例在公司的楼下溜达。这个时候，公司里的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办公室午休一会儿，楼下空荡荡的。

　　今天却有些不同。

　　在顾染染经过楼下一片绿化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不吃饭怎么行呢？不然我去帮你打一份吧。现在食堂还没有关，应该还有菜的。”

　　比平时的声音更加温柔一些，顾染染的目光穿过树林，确认是小陈没错了。

　　在小陈旁边的，就是正在抽烟的林远洵。他们隔着树侧对着顾染染。

　　林远洵吐出一口烟，无情的拒绝了小陈的好意，“不用麻烦了。”

　　“可是不吃饭，长期下去你的胃会受不了的……”小陈还想说服他，担心的样子溢于言表。

　　顾染染不想听墙角，抬起脚打算往回走。

　　“顾染染——”一道低沉又阴恻恻的声音止住了她的脚步。

　　顾染染只好回头，故作惊讶，“呀，你们也在啊，好巧啊。”

　　皮笑肉不笑的，林远洵在心里暗自评价。

　　他被缠的不耐烦，没想到在余光里发现了她，大脑还没想好，话就先行一步说出了口。

　　“我的饭呢？”林远洵冷着脸质问。

　　“啊？”顾染染摸不着头脑。你的饭我哪知道啊？小陈美女不是还没打来吗？

　　“不是让你给我带饭吗？你带到哪去了？”

　　“哦哦。”顾染染顿时明白过来，做羞愧状，“不好意思啊林总，我忘记了。”

　　“我这就去这就去，马上给您打好。”她不敢看小陈已经不太好的脸色，转过身就往食堂的方向走。

　　顾染染到食堂的时候，菜已经不多了。

　　她随手打了几个一看就不好吃，清淡的像是没什么味道的菜，又打了一份看上去和水区别不大的免费西红柿蛋汤带了回去。

　　顾染染回去的时候，林远洵和小陈都不在下面了，于是她直接去了林远洵的办公室。

　　“林总，您的饭。”顾染染将透明的盒子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嗯。”林远洵一眼看到那碗飘着两片西红柿皮的汤，心针刺般疼了一下。

　　上大学的时候，她就很喜欢打免费的汤。那时候，她总能很神奇的从汤桶里盛出满满的菜，然后小心翼翼地端给他一份，再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打汤技术。

　　和她在一起前，他从来不喝免费的汤，觉得费事又不好喝。可慢慢的，他喝习惯了竟然也觉得味道可以接受。

　　后来，他们分手了。他就再也没喝过。

　　直到出国前，他在食堂学她，将汤勺沉到底，舀了好多西红柿鸡蛋上来，红红黄黄的很好看。他试着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人走了，连汤的味道都不对了。

　　“你走吧。”瞬间没了吃饭的心情，林远洵挥手。

　　顾染染看他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嫌弃她打得菜不好。

　　想想自己故意的小恶作剧，顾染染不觉有些惭愧，“不好意思啊，食堂没什么菜和汤了……”弱弱的解释听上去就没什么说服力。

　　见林远洵没有理她的意思，顾染染只好在临走前讪讪的说，“那我先回办公室了。如果需要的话，下次你可以早点和我说。”

　　顾染染离开后，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林远洵伸手摸向自己的胃，还是毫无胃口，连打开饭盒的欲望都没有。

　　他烦躁地拿起一次性的塑料饭盒，打算扔到垃圾桶。可能是饭盒的盖子没有盖好，他没有拿起来，反倒是把盖子拂到了一旁。

　　林远洵这才发现，顾染染给他带的是清炒小青菜、素炒三丝、冬瓜虾仁，全是清淡不油腻的菜。

　　和他四年前的口味一样。

　　林远洵拿起筷子吃了一口，五味杂陈。

　　*

　　第二天上午，顾染染接到了林远洵的电话，简单的只有两个字。

　　“过来。”

　　顾染染匆匆赶到林远洵的办公室。

　　“T98的最终版原理图呢？”林远洵起身，把椅子让给她，“你在服务器上找出来。”

　　T98是公司之前的一个项目，每个项目完结后，都由顾染染统一将研发相关的资料上传到公司服务器，方便管理和查阅。

　　“好的。”应该很好找啊，顾染染心里默念。虽然有些奇怪林远洵会找不到资料，她还是按照他说的乖乖坐好。

　　椅子上还残留着一点余温，顾染染的手覆在鼠标上，熟练地点击了几下就找到了资料所在的位置。

　　“在这里。”顾染染回头说道。

　　话音未落，林远洵已经俯身低头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近距离相撞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

　　顾染染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他，即使这么近，他的五官和皮肤也找不出一处瑕疵来，甚至连嘴唇都是自然健康的红润，感觉很好吻的样子……

　　在想什么啊？

　　顾染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盯着人家看了这么久，脸颊开始升温。她的目光胡乱漂移，看见他的一只手还搭在椅背上，就像是虚虚环着自己一般。

　　顾染染的脸更烫了。

　　“我知道了。”林远洵站起身，不知从哪拿出一个饭卡放到她的手边。

　　“我现在喜欢吃辣了。”他定定地看着她说道。

　　“嗯？”顾染染不明所以

　　“不是说要给我打饭？”林远洵低声提示。

　　“哦。”顾染染感觉自己此刻像个傻子，话都不会说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把“现在”二字咬得很重。

　　“已经过了一分钟了，你确定还要呆在这儿？”林远洵抬手看了看表。

　　顾染染如梦初醒，拿着饭卡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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