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楼之莫若以明

　　“听说，你们说书楼可以知道任何的想知道事情？”一个男子很不相信和玩味上下的打量着老板娘，言语之中，多了几分的轻佻的意思。

　　老板娘的容貌虽然只是中人偏上的姿色，但是这仪态却也不俗。但是一个女子在这偌大的京城开店，而且这店也是见所未见的，怎么不让人心生遐想呢？不会是哪位贵人养在外面的外室吧？

　　在这个男子打量着老板娘的时候，老板娘又怎么没有打量着这个男子呢？相对于老板娘的身份难猜，这男子的身份就很容易就看得出来了，是个习武之人。

　　而且从刚刚的这个男子的态度就能够看的出来的，这个男子是第一次来说书楼，不然就不会这么问了，也不会用那样的眼神去打量老板娘。

　　只有对于对于说书楼并不知晓的人才会有这样好奇。

　　“这位公子，您是听谁说的？说书楼不过是一个说书写书的地方罢了，小女子哪里有这等神通？”一旁的老板娘摆弄着杯中的茶盏，很是随意的回道。

　　“来我说书楼里的客人，所求的也只是一个话本，顺便在这说书楼中，偷得半晌欢，都是些闲人！可公子您看起来可并不像是闲人呐 ！”

　　“哦，是吗？”那个男子可能是没想到老板娘会如此这般的回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的去往下接了。自然，他不是闲人，也不是刻意的前来这个说书楼。只不过是听朋友说然后一时兴起，就来了。

　　“我可听说老板娘这里的一个话本可是令不少人一掷千金，本公子可不相信那么多人都是傻子！”见老板娘似乎不愿意跟自己说多少什么，所以，似乎是有几分的生气了呢？

　　“红尘中人理红尘中事，说书楼里话本的价格都是客人自己选的，什么样的话本值多少钱，可不是小店说了算的。这话本究竟值多少钱可都是客人自己说了算。”女子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意来人的语气自顾自的说道。或者说这些客人老板娘已经是见得多了。

　　“我就不信了，还有人花那么大的价钱只为了买回去一本破书？”那个人吼道，言语之中更多的是不耐烦。武将，也只能是武将了，这么气急败坏的，可不好。

　　“小店这里刚好有一个话本，只是不知公子您愿意出多少钱买回去？”在意这个人的言语吗？老板娘才不会呢？

　　“哦，拿来让本公子瞧瞧。”

　　老板娘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是随手扔出了一本书之后，便已经是不再理会那个似乎还在愤怒之中的人了。

　　那个客人本来对于这话本，还没几分的在意，可是，当他看到了话本的名字的时候脸色微变。

　　【所谓的后悔，不过是在失去之后的一场华丽的自我欺骗。】

　　【算计的时候可以毫不手软，以为这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即便是有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也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现在的一切。若是哪一日，那尘封的过往突然间被人提及了，依然可以装作深情款款的懊悔。】

　　【相对于张公子的算计，绿竹的感情就显得单纯多了，对于一个人，一见倾心，而后倾其所有。】

　　【绿竹】

　　天启十七年，九月既望

　　三杏儿被卖入了京城张家，时年七岁。

　　家里遭了难，所以背井离乡的被卖到了京城，也许起初被卖的时候年龄太小，所以几乎忘记了这时第几次转手。

　　不过她能感觉得到，似乎这次是真的可以安定下来了。

　　虽然说是为奴为婢，但小小的年纪，三杏儿并没有这个概念。能吃饱饭已经是不错的了。三杏儿后来被带到一个院子里，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很有威严的妇人挑走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会怎样，可是步子依然走的很稳。

　　后来三杏儿才知道挑走她的人正是张家的夫人，从此三杏儿便有了一个新名字：绿竹。绿竹也就成了张家夫人院子里的小丫鬟。

　　也许是因为长相不俗且较恪守本分的缘故，在绿竹来到张家的第五个年头的时候便已经成了张家夫人跟前的二等丫鬟，那年绿竹刚刚十二岁。

　　身为二等丫鬟，也就免去了做那些的重活儿了，也算已经是走到了丫鬟之中的上游了。不过绿竹依旧是以前的绿竹，聪慧却也依旧规矩，不妄为亦不会妄想 。

　　此时的张家夫人早就已经是稳妥的掌控了张家的内宅算算年龄也快要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了。

　　夫人身为当家主母院子里经常会有一些给各位少爷送补品之类的一些东西的活计，这些在院子里侍奉的丫鬟也就有很多次机会去邂逅各位少爷。若是哪个真的是得了少爷的眼，开口向夫人要了去，依照着夫人房中丫鬟的名头，这正头夫人也不会太过的苛待。

　　绿竹的性子比较的沉稳很是幸运的得了这份差事，可是羡慕死院子里其他的几个丫鬟了。

　　众所周知丫鬟很少有几个能脱了奴籍嫁个平民之家。

　　所以丫鬟的命运，要么就是配小厮，或者就是被少爷们收房。前者自然是大多数人都避而不及的，而后者则是削尖了脑袋也要想办法谋得。

　　而绿竹，原本便生的比别人好看，又得了这份差事，若真想去谋，自然也就比旁人要方便许多。可偏她性子沉稳，打扮也不若平常的丫鬟那般的花枝招展，送东西的时候也是绝对不东张西望的以免招来些祸端。

　　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情是自己不该做的，有些人是自己不敢去奢望和觊觎。一旦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恐怕等待自己的也就真的只有万劫不复。

　　但是，有些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的弄人。漩涡就在那里，你哪里能够这么的轻易的躲得掉？

　　在绿竹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是张家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了。以一个外来的小丫鬟在诸多的家生子之中能够走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若是没有意外过三五年也许夫人便会放她出府，再不济也会配一个管事日后也是管家娘子。可若是事事真的那么的完满，就好了。

　　某日绿竹多领了一个月的月钱，原因便是三少爷归来，绿竹知道的虽然夫人不喜三爷，但是这面子还是要做足的。至少是给老爷看，倒是这位三爷，绿竹却是很少见到，先前是因为没有资格，后来则是因为这个主子经年的不在府中。

　　三少爷归家也是要给张夫人请安的时候，所以当晚绿竹便得了机会见到三爷。身为丫鬟，又哪里敢盯着主子看呢？但是，这身影，就不俗。

　　张夫人让她去给三少爷斟茶，明明是走的很稳的，却不知是什么原因的就感觉像是被人绊了一下，茶水撒在了三少爷的身上，自己的手上也被烫红了一大块，而整个人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原以为，三爷是在战场上厮杀的人，却没想到怀抱竟然是暖的。这，也只是一瞬的想法而已，因为很快的绿竹就反应了过来。

　　抬眼，见到了一张英气逼人的脸，有种感觉应该就是一见倾心吧。

　　一见面，就失了心魂。虽然知道，自己有些东西是不该肖想的，但一颗心还是这样的沦陷了下去。所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绿竹便顿时的羞得红了脸。

　　“紫兰，快带三少爷下去换件衣裳。”张夫人紧张的说道，抬眼看了绿竹一眼。“带绿竹下去领罚。”

　　绿竹本来以为自己免不了要挨顿板子。张夫人虽然平日里待下人也算宽厚，但，赏罚还是十分的分明的。

　　虽然心里是感觉有几分的欢喜，毕竟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那么一瞬在她的怀里。但是，一想到，自己如此的小心谨慎，竟然会摔倒，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就难免暗暗的感觉委屈。

　　只是，等待绿竹的并不是板子，因为被带下去领罚的绿竹很快就被迷晕了。而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晚了。

　　当绿竹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与三少爷睡在一起。而且感觉告诉自己，有些事情真的发生了的。惊恐不是没有的，在后宅那么多年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情绝对是冲着三少爷来的。

　　之后绿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得过来事情是怎么回事，甚至还没有机会再仔细的看一眼三少爷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面的声响，似乎是好多人朝着这里过来了。

　　门，瞬间被推开，很多贵妇人们都来到了这里。

　　无地自容吗？但相信感觉是奇耻大辱的应该还有三少爷吧，今日三少爷的接风宴也快要开始了。

　　“小儿的不懂事，让您见笑了”张夫人看着床上的二人，面上露出了几分的难忍之色。

　　李夫人，是了，前几日听闻三少爷此番归家，一是数年未回正赶上老太爷过寿，还有就是三少爷要与兵部侍郎李大人的嫡出千金完婚。三少爷是军中人，如果此番与李家结亲不成反倒结了仇。恐怕三少爷的仕途也会就此毁了。这么多年的努力也就都白费了。

　　张夫人并非原配，而是一个得宠的姨娘抬上来的，大少爷二少爷曾经也不过是个庶子。三少爷的母亲，听说就是在生产的时候被动了手脚才难产的。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三少爷就成了弃子，那么夫人所出的大少爷就有可能继承张家的一切。想到这里绿竹的心里瞬间的咯噔了一下。一切似乎都明了。可是自己那么的渺小，只是一枚棋子。

　　算起来，自己好像也是帮凶呢？自己是夫人房里的奴婢，可不就是帮凶吗？

　　“张夫人，这样恐怕是不太妥吧。”李夫人看着躲在床幕后面的二人说道。心里好像是在暗暗地盘算着，这门婚事事，是不是还有没有结亲的必要。

　　“李夫人放心，在正妻生育之前，是绝对不会有庶长子的。”

　　张夫人这话明显的就是知道，张夫人这是坐实了这件事情，而且似乎也不打算给李家交代了。虽然是面上要挽回这门亲事的样子，可是，这弦外之音，哪里是听不明白的呢？

　　这李夫人也并不是在意自己是否真的会对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妨碍。可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就能让继母给算计的人，日后自己的女儿哪里会好过？而且，即便是李侍郎知道了，也会重新的去考虑这件婚事吧。

　　想到这里，又看了一旁的那位贵妇李夫人的神情，绿竹就更加的坚定地确认了自己在心中的想法。

　　“夫人，您不是说许给奴婢正妻之位的吗？奴婢都已经按照您说的做了，您怎么还打算让李小姐进门呢？”就在这时，绿竹似乎是绝望的说道“您对奴婢说过的，绿竹只要和三少爷有了夫妻之实，您就会把奴婢许给三少爷为妻。奴婢是听了您的话才往熏香里家东西的。”

　　“来人，把这个胡言乱语的贱婢拖下去，杖毙。”张夫人厉声的说道。也许张夫人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结果吧。因为，只绿竹闭口不言，依仗着张夫人院子里出来的，怎么说，日后也会是一个姨娘。

　　只是，她怎么会知道一个女子仅一眼便愿意为了那个男子豁出一切？

　　三少爷，奴婢虽然只是看到了您一眼，但是奴婢仅仅一眼就已经爱上您了。

　　三少爷，奴婢能有机会成为您的人，是奴婢此生最大的福分，只是，若是奴婢因此毁了三少爷的话，奴婢宁愿一死。

　　三少爷，这件事情，奴婢真的是不知情，您相信吗？

　　【终了】

　　信吗？曾经怀疑过，可是到了后来，却……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看到最后，一滴泪不知不觉间滑落在了话本的章页上，见见隐没。“原来，一步错，步步错。”

　　看罢，那个男子临走之时留了句：钱明日会让家丁送过来。

　　人，早已不知去向。

　　“唉，就不知道要先付款后取货的规矩吗？”，在那人走后没多久，一团白色的东西滚了过来，冲着远去的身影吼道。

　　“小白，你这样会吓到客人的好不？下次要记得化成人形的。”一旁的老板娘揪着狐狸的其中一条尾巴，装作很严肃的样子说道。“吓跑了客人，让我拿什么来养你。”

　　“人家是高贵可爱的九尾狐，哪里吓人了？”说罢，那团白色的东西就化成了人形，摆着萌萌的样子委屈的说道：“那个人今天没有给钱，看来，老板娘今天要没钱发工钱了。”

　　老板娘似乎并没有在意小狐狸的话，只是想到了那个人，说的那句“一步错，步步错？”勾唇一笑，尽显讽刺。

　　这话，也能信？

　　“老板娘，我刚刚用读心术去打探那个人了。他后悔了。”说罢，便把她知道的内容，展现在了老板娘的面前。

　　【张府书房之中】

　　“原来，你的心里也是有我的。”那个男子看着书，泪缓缓地划过。

　　绿竹，你还记得吗，在你刚进府没多久的时候，见到的满身是伤的人吗？那个人，是我。

　　不过，相信你如此的善良，这件小事，你应该是不记得了吧。

　　我本欲轻生，却看到了你明澈的眸子和微笑，我在战场上厮杀、受伤时，支持我的信念，就是你呀。

　　别人不知道，李侍郎参与了党争，当时哪里是攀扯上李家的时候？而且这李家很快就会破败的。

　　我知那个女人用来算计我的人是你，这才愿意陪她来演场戏的，一箭双雕，即得了你又推了婚事。

　　可是，我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你会为了我……

　　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和那个女人一起来算计我的。

　　对不起，我不应该眼看着你被杖毙，因为置气，所以没有阻止，我眼看着你当着我的面遭受折磨而死。

　　对不起， 绿竹，你回来好吗？做我名正言顺的妻……

　　“学习不好，就不要出来吓人啦。”老板娘打趣道。

　　“哼……”柏溪很明显就是十分的不服气。

　　见柏溪不服气，老板娘补充说道“首先呢？若是按照你说的，张公子本欲轻生，然后看到了绿竹，所以有了轻生的念头，是看到了绿竹，才有生的欲望。”

　　“他那时年龄小，可已接受他并没有把绿竹弄到身边来，后来他行军打仗，也没有把绿竹弄到身边。但是，问题来了，这么多年了，难道真的就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这次，柏溪是真的沉默了。

　　“绿竹打翻了茶盏，难道就不该心疼一下。哦，不，其实绿竹打翻茶盏，好像是张家公子的手笔。张夫人不过是让绿竹去斟茶罢了。得知张夫人要害他所以就将计就计，可是有考虑过绿竹的感受？让一个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捉奸在床，这种爱，还真不敢恭维。只是因为置气误会怀疑，就能够看着自己爱的人当着自己的面被打死，还能无动于衷？这个人的内心还真的是挺强大的？”

　　说罢，老板娘走到了案桌旁，倒了一盏茶。“要知道，即便是以后成了妾室，这件事情，也会成为绿竹一生的污点的。”

　　“可是，我明明是。。”柏溪还想说什么？

　　“那个，只不过是表象罢了，都说了你的读心术还不到家。这些不过是他在那一刻的感受罢了。他不过是想用这种想法来安慰和欺骗自己罢了”老板娘饮下了杯中的茶，“人都已经去了，他愿意用什么样的方法掩盖，就用什么样的方法掩盖，只要能够安抚欺骗一下自己的内心，让自己没那么的难过。”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想都是他自己的事情罢了，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与我们有关的，他还没有给钱。”柏溪说道。

　　“哦，”老板娘应道，“小白，你的读心术似乎还不算到家哦，以后就只练读心术好了。”老板娘说道。

　　“老板娘你不要太过分了，为什么封了我的法力……”柏溪发现自己的法术失灵了，顿时很心塞啊。“还有，老板娘，我是柏溪，不是小白……”

　　“小白，去把茶盏收拾了……”

　　“相对于张公子的算计，绿竹的感情就显得单纯的多了。对一个人一见倾心，然后倾其所有。”小狐狸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说书楼里，无人听得见老板娘的低喃。“既然想隐瞒，那就隐瞒好了。斯人已逝，早就已经不是要去追究对错的时候了。”

　　万卷书册之中，依然是一片静谧，似乎每一个书卷，都在等待那个人……

　　翌日，张公子果然派人送来了黄金千两。小白看到那么多的钱，突然有种想法：这整个京城里的黄金不会到最后都进了说书楼吧，看老板娘，日进斗金的样子。

　　不过这个想法，自然是不能够说出来的。最后小白偷偷的拿了一锭金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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