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下扬州

　　一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西湖的春光却又不那些山村野景迷人不少。从湖心亭望去，断桥边的水泛出令人心醉的微绿，双燕追逐着从桥上掠过，又隐没在杨柳翠色的烟雾里。再加上游船上少女的红裙，在一片新绿之中开出几多荷花来。
　　叶凌烈从剑冢看出去，倒也偷得着西湖一角的风光，有时还有不辨方向的鸟儿落到身边，对望片刻，算是难得的乐趣。
　　今年西湖的二月却又不比往年。叶凌烈在剑冢里也隐约感觉到外面的热闹。时不时有穿着各色衣物的江湖人路过剑冢。当然他们都不曾留意到这巨石封住的山口里还有人，不过多少也让叶凌烈多了些打发时间的由头。

　　上次藏剑山庄这么热闹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那是第四次名剑大会的时候。也是春天，山庄里的柳絮打着卷落得人满头满身。那时叶凌烈还没被关进剑冢，但也被告知只能在后院练武，不可像其他同门一样去观战。
　　“我才不稀罕呢！”
　　叶凌烈一剑斩向木桩。
　　“凭什么……也就只是比我强一点点而已……”
　　“可算见到人了。诶，这位小友怎么对木桩这般凶残？”
　　说话的人完全看不见叶凌烈手中锋利的长剑一般，自顾自地走到木桩前，抚摸着木桩被剑砍出的深深地痕迹。“会很痛的。”
　　那时叶凌烈才到藏剑山庄四年，见识不够，着实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神经病，一时甚为懵逼。
　　神经病安抚了受伤的木桩，转过头看着叶凌烈，笑道：“小友你的剑太锋利，小心伤人伤己哦。”
　　“不用你管！”
　　“啊，抱歉。请不要生气，在下还有求于小友呢。”
　　现在名剑大会期间，除了受邀前来比剑的人，也有不少来观战的。神经病一身月白长衫，执一把题字的折扇，怎么看也不像会武功的，多半是来凑热闹的富家公子。
　　这种人能不惹还是不惹的好，于是叶凌烈没好气地说：“有什么事，问吧。”
　　白衣书生打着折扇，一双凤眼微眯着：“不知小友可否告诉我西湖怎么走呢？”
　　藏剑山庄围绕西湖而建，在山庄里只要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怎么都会找到西湖的。
　　“你直走就好。”
　　“可是，”白衣书生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已经直走了一个时辰啦。藏剑山庄那么大么？”
　　“你……从哪边走过来的？”
　　往身后一指：“这边啊。”
　　“开什么玩笑你指的那边是后门，半盏茶都不用就到了啊！”
　　“诶，是吗？果然我不擅长找路啊。”他把折扇一收，微笑着看向叶凌烈，“有办法了！你带我去好不好？”
　　“我还有事……”
　　“顺便请你吃饭。”
　　“……走吧。”

　　叶凌烈本以为只是在扬州的酒楼里随便吃一顿，没想到被带上了一只画舫。
　　原谅他只是住在土豪山庄里的一只穷鸡，没见过这排场啊！
　　漆过的木料散发着天然的暗香，幽幽转过屏风，案上的奇石在灯火中显出奇异又温和的光晕。布置虽然简单，却处处透着精致。似乎每一个转角的花纹都是他触碰不起的珍品。
　　“诶，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伸手探了探小孩的额头，“有点热啊。”
　　叶凌烈把脑袋上的手甩开：“干嘛？”
　　“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在等着菜上来的时间里叶凌烈把衣角揉成了咸菜，就是挤不出一句谢谢来。
　　他还从没做过道谢这种事啊……
　　真是的……
　　还好对方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叫无言，你呢？”
　　“叶凌烈。”
　　“原来你是叶家人啊。”看这孩子瘦弱的样子，要不是还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藏剑弟子制服，他几乎要以为是哪个仆人的儿子。不过，一般藏剑弟子穿起来器宇轩昂的衣服，被这个瘦弱的小孩穿着像是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一样。丝毫不显贵气，反而看着更可怜。
　　不过，看他刚才倔强的样子，一定不希望别人的同情吧。
　　“我……不是叶家人。”
　　“哦，”无言也不再问，“喜欢吃西湖醋鱼吗？要酸一点还是甜一点？”
　　“甜一点……”
　　果然，不管多倔强，到底还是小孩子啊。
　　“你笑什么？”叶凌烈本能地感觉到对方在嘲笑自己，当即绷着脸问道。
　　“咳…没什么。”

　　叶凌烈这顿饭吃得格外久。
　　因为无言吃饭的动作实在太慢了！每一口都做出一副回味很久的样子，每次夹菜前都要犹豫半天，一勺汤也要吹两口再喝。
　　无言也注意到叶凌烈吃完了瞪着自己，放下筷子笑道：“吃慢点有利于健康啊。”
　　“浪费时间……”
　　“反正时间还有那么多不是吗？为什么要着急呢？”
　　“我还要练剑。”
　　无言看着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小孩，依然是那副温和的笑脸：“练剑对你很重要吗？”
　　“很重要……”
　　“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
　　“别着急，”无言把沏好的茶放进叶凌烈手心，“慢慢说。”
　　熨帖的温度透过茶杯传到手心，叶凌烈感受着这温暖，眼眶不觉有些湿润。
　　“因为我要变强，我一定要让那些人知道我不比其他人弱。他们做到的，我也可以！”
　　叶凌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刚认识的人讲这些，几乎是完全的吐露心声。明明还不熟，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也许……只是他根本找不到别人听他说吧。
　　而无言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微笑着倾听叶凌烈的发泄，不出一字，只是用温和的眉眼说着“没关系，说吧，我听着呢。”

　　二
　　最近山庄里热闹的声音已经可以传到剑冢了。大家都在各忙各的，连负责给叶凌烈送饭的小师妹都来晚了半个时辰。
　　“等等。”
　　叶溪拿着空食盒回过头，眼神满是惊讶。
　　叶凌烈刚被关进剑冢的几个月十分狂躁，几乎见人就攻击，剑冢里的巨石都被他打得坑坑洼洼。那时给他送饭的任务必须由武功高强的师兄承担，否则会被这个疯子打死也不一定。可是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叶凌烈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叶溪已经很久不曾听到他说话了。
　　“最近山庄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原来是想问这个。叶溪脸上多了几分喜悦的神色：“是我们五庄主要和唐家堡的二小姐成亲啦。”
　　“二小姐……是他的妹妹吧……”
　　“诶？师兄你在说什么？”
　　“他要来了……要来了……”
　　“师兄，师兄！”
　　叶溪几乎是逃出剑冢的。她身后的叶凌烈似乎又进入了某种癫狂状态，拿着刀在石壁上一下又一下地砍着，反复说着什么。
　　似乎是……
　　“无言、无言……”

　　藏剑山庄每次名剑大会的时候，人总是和现在一样多。
　　各路江湖大侠，观战的文人墨客，进进出出的藏剑弟子，还有来蹭吃蹭喝的乞丐，藏剑山庄来者不拒。
　　对不速之客尚且如此，对请来的客人待遇就更好。
　　参会比剑的人自不必说，受邀观战的江湖门派也一家提供了一间装饰精美的宽敞棚子，既不会影响视线，又能遮风挡雨。
　　座位当然是有限的，人来得多的，不得不打挤一点，人少的自然就舒服一些。
　　是以独自占据了偌大一个棚子的无言就格外令人嫉妒了。
　　“我说那是哪家啊，怎么就来了一个人？”
　　“不知道啊，这又没招牌。看这打扮是万花谷的吧，那群人就爱磨磨唧唧的附庸风雅。”
　　“咳咳，那个，万花谷在咱们后面呢。”
　　“你怎么不早说！”
　　叶凌烈偷偷一路绕到观战台后，听到前面的对话，顺着方向一看，果然见到无言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还是那件月白长衫，不过今天换了一把画了山水的折扇，一副悠闲的样子。似乎对台上的比试丝毫不感兴趣，只是来享受一下免费的西湖龙井。
　　无言眼力很好地发现了人群中的叶凌烈，冲他摇了摇扇子表示邀请。
　　“你干嘛那么鬼鬼祟祟的？”
　　看着叶凌烈猫着腰在桌子后面小心地移动，无言不禁失笑。
　　“不能让人发现我到这里来了。”叶凌烈选好了位置蹲在无言旁边，“你别笑，我认真的。总管说过不让我来，我是偷跑出来的。”
　　“可是你不坐起来的话不是什么也看不见吗？”
　　“嗯……好像也是。”
　　看着小孩纠结的样子，无言突然笑着提议道，“要不你换身衣服吧，这样就不容易被发现了。”
　　“可是我没带可以换的衣服啊。”
　　“把外套脱掉不就好了。”
　　叶凌烈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当即脱掉了明黄色的藏剑制服，只穿着白色中衣爬到座位上盘腿坐着。
　　三月初的杭州还是有些微寒，叶凌烈开始看得激动不觉得冷，过了一会儿就开始有点发抖。
　　好冷啊。
　　可是比试很精彩，才不想放弃。
　　还是好冷。
　　不，他可是要成为绝世高手的人，怎么能因为一点冷就放弃呢？
　　“嗯？”
　　一件带着体温的长衫突然落到肩头。
　　“有点薄，将就吧。”
　　叶凌烈扯着长衫的袖子看向身边的人，无言还是那副微笑的表情，身上外衣是轻薄的布料，长发有几缕搭在了身前。略显单薄的身体却又向他靠近了一些，温暖的感觉隔着衣物传来。
　　真是……
　　怎么会有人对他这么好……
　　一点都……不习惯啊。

　　晚上又被无言留下来吃饭，偷偷摸摸回后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真是的。
　　本来不想去，可是无言一句“我一个人吃饭会很孤独的啊”配上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就是让人拒绝不了。
　　下次绝对不要再答应他，太耽误练剑了。
　　前面出现了灯笼的光，叶凌烈赶紧躲进假山石洞。
　　是两个巡夜的藏剑弟子，边走边闲聊着。
　　“我说唐门这次也太不客气了吧，居然就来了一个人！”
　　“好歹也是无字辈的少爷。”
　　“那也得看是哪一个吧，偏偏是这个废物。”
　　“身为门主的独子居然说什么不喜欢打打杀杀，真逗。怪不得在唐门不收重视，练他爹都懒得管他。”
　　“就是没有练武天赋而已吧，毕竟是丢脸的事。我今天看他一身书生打扮还倒有那么几分样子。诶，话说那个废物叫什么名字来着？”
　　“好像叫……唐无言什么的吧。”

　　灯火渐渐远去。
　　草上的露水寒气入骨。
　　叶凌烈在石洞里坐了一晚，没有睡着。

　　三
　　“怎么还没来。”
　　送饭的人换成了剑庐总管叶芳致，他看看坐在角落里的叶凌烈，“师弟是在等什么人吗？”
　　婚礼已经要结束了，唐无言还是没有来。
　　他是不是……是不是……不会来了。
　　“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有事路过藏剑山庄的话，一定来看你。”
　　说好了的啊。
　　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这样！
　　“师弟！师弟你干什么！”
　　叶芳致拔剑挡在叶凌烈身前。
　　“师傅说你走火入魔之后根本没有恢复！现在你气息不稳，出去很危险！”
　　叶凌烈好像没有听到叶芳致的话，提起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斩向挡路的人。
　　“呜！”
　　叶芳致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管不顾地攻击，一下子被砍中肩膀。这样下去恐怕控制不了这个疯子，他略一思索便提剑一击，却是向着石壁。
　　碎石崩开，发出巨大的响声。
　　希望师傅能听到响声，不然——他今天恐怕要以身殉剑了。

　　“我可没骗过你，我说我叫无言，又没说过我姓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言笑着，拍拍叶凌烈的头：“知道你不是在怪我啦。”
　　看着笑得无所谓的无言，又想到昨天晚上那两个师兄的话，叶凌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悄悄拉紧了无言的衣袖。
　　今晚西湖上有藏剑山庄举办宴席酬谢来宾，船只来往，灯影重重。丝竹声远远传到岸边杨柳烟里。
　　叶凌烈走在无言身边，想着自己最近真是奇怪。搁平时他肯定对江湖名人汇聚的宴席更感兴趣，觉得这种时候想方设法也要去看看。现在他却跟着无言在扬州城里闲逛，看无言拿着糖人逗路边的猫玩，似乎……还很开心，不，是特别开心。
　　好像跟着无言逛街是比见识大侠们的武功更重要的事。
　　真是……不太好。
　　“凌烈，快来看这里！”
　　叶凌烈拨开人群走过去，就看到无言正站在河堤上。下面浅滩有人在放灯，无言看着那些随水流去的浮灯，又回头看他，衣袂翻飞，眼里闪着光，“我们也去放灯吧。”
　　“好。”
　　放灯自然是要许愿的。
　　希望我能成为独步天下的用剑高手！还……还希望……
　　叶凌烈偷偷看着无言闭着眼许愿的侧脸。
　　还希望能和无言永远在一起！

　　那天晚上叶凌烈做了一个梦，梦里河神显灵了，叶凌烈急切地向河神诉说了自己的愿望，河神却说：“年轻人，不要太贪心。我只能满足你一个愿望。。”
　　“请选择吧。”
　　叶凌烈低下头想了很久，“我……要变强。”
　　无言，对不起。

　　四
　　“是我自己放弃了啊。”
　　叶芳致听到师弟的话却也没有多言，依然沉默地放下食物。自从前几天叶凌烈的暴动被赶来的二庄主制服以后这人又安静了下来，只剩时不时还自言自语几句。
　　“无言，我不该怪你的……是我自己放弃了啊。”
　　“师弟。”
　　叶凌烈淡淡地应道：“嗯。”
　　“唐无言在扬州。”
　　叶凌烈的目光终于转到了叶芳致身上。
　　“他在七秀坊。”
　　叶芳致不由讶异：“你不去找他？”
　　“……”
　　“那如果我说，他有麻烦呢？”

　　七秀坊。
　　小桥流水，莲叶娉婷。入夜的秀坊阁楼灯火摇曳，牵动着水波暗金色的纹路。丝竹声在回廊间流转，间着鱼儿荡起的水声，只如丝线般勾动着游人。
　　叶凌烈推门而入，早春淡淡的花香迅速被精致的熏香味取代。
　　秀坊姑娘看见他一身藏剑弟子的装束便没有阻拦，叶凌烈得以在衣香鬓影中一眼看见那个月白色的身影。
　　无言，无言。
　　那人正侧身听着箜篌，眉眼低垂，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绣着银线暗纹的袖间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同样苍白的手指将茶杯送到了唇边，抿上一口，便在偏淡的唇上留下来一层水色。
　　还是那么瘦。叶凌烈想着。
　　叶凌烈看了许久，终于走上前去。却不及半途便见无言神色一变，转身迅速钻进了人群。
　　想起此前叶芳致所说的麻烦，叶凌烈心念一动，也跟了上去。
　　出了秀坊，四周暗下来，仍听得见楼阁上渺茫的歌声。
　　“出来吧。”
　　叶凌烈一惊，却见前方屋檐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渐渐如水波荡开般显出一个人影。那人一身蓝黑衣物，脸上带着鬼面，出来便对唐无言扬手就是一柄飞刀。
　　飞刀出手，只如一道银色的闪电，那是如何快的速度？
　　没人能比它更快！
　　然而这柄刀却没有击中。
　　没人能比它快，拦截它的是另一柄飞刀。
　　飞刀出手的刹那，另一道银光迎面而来，竟在半空准确地相撞，双双落地。
　　“无言公子手上功夫倒是没废。”
　　无言却笑道：“需要的话，我将它废了便是。”
　　叶凌烈已横到二人之间，拔剑指向黑衣人，凛冽的剑气顿时四散开来。
　　黑衣人心道藏剑山庄的君子剑意何时如此霸道？此人恐怕走的邪路子。“藏剑山庄的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叶凌烈不言，只是盯着那人。
　　“凌烈小友，”身后无言开口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对这场重逢毫无惊喜，又仿佛早已预料，“你不必紧张，他不会杀我的。”
　　“你如何这么肯定？”黑衣人嘲讽。
　　“你是无乐的手下吧？他不是狠心的人。他连叶凡都下不了手，又怎么会杀我。”
　　“是门主说的要把你活着带回去，”黑衣人妥协道，“无乐公子说让我看着办。”
　　“看着办的意思就是放我走啦。”
　　“真的？”黑衣人疑惑。
　　“真的。”无言微笑。
　　“我怎么觉得不是这个意思？”
　　“你懂还是我懂？我可是他亲哥！”
　　无言说完这句，径直拉着叶凌烈走了。
　　留下黑衣人原地思索了许久……
　　“去你妹的！你明明是他堂哥！喂，唐无言你给老子回来！”

　　五
　　夜晚的湖风有些冷。
　　唐无言看着身边已经长得比自己高的小鬼，不及开口，一件带着温度的明黄色外衫便落到肩头。
　　“披上，别冻着了。”
　　说完这句便沉默了。叶凌烈在剑冢里构思的千言万语，此刻却像是全都被噎在了喉咙里，只让他呼吸都困难起来。
　　还是无言先开口，“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还好。”
　　唐无言也不多问，说起自己的事，“我一切都好，现在终于彻底离开唐门了。”
　　“为什么？”
　　唐无言笑道：“就是不喜欢而已。我想去过轻松一点的生活，没有强弱之争，也没有刀剑相向，多好。”
　　叶凌烈低头看向手中的剑。这些年来这把剑从未离过身，它几乎已经与他融为一体。每天夜以继日地练剑，练剑，渴盼着能有一天名扬江湖。
　　结果呢？走火入魔，被关在剑冢里，彻底的与世隔绝。再也没有人能知道他的名字，就算有一天他死了，也只有第二天负责送饭的人有可能发现。
　　他想要的，得到了吗？
　　“我准备接下来去千岛长歌门游览，听说那里风景不比西湖差。你呢？” 无言笑着看他，眼底映着西湖的波光，闪闪的，一如当年。
　　他想要的，究竟是万人瞩目，还是……一人的关注？
　　“我……和你一起。”

　　—————————————————————————————————————————

　　《好好的师弟说跑就跑》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弟》
　　《精神病的师弟跟人跑了我该怎么办急在线等》
　　By:因私放危险人物而被罚跪中的叶芳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