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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都有一个身边人
酒店对面不远有一家小小的书店,没有时尚杂志,卖的都是各处收络来的旧书,二三十平米的小屋不亮堂,但却总能给我惊喜,让我寻到不少在内地绝了版的好书。
蹲在地上将一堆半新旧的书一一过滤,身后光线一暗,有人在我身边蹲下,开始并未在意,只是那人也没找书的动作,警觉的侧头看看,不想是柯硕。
“你怎么在这儿?”我将身体后撤了几分,有点惊讶。
“买书。”
你也会看这些书?腹诽一句却不好跟他开玩笑,点点头继续,却开始心不在焉。
“吃饭没有?”半响他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晚饭?”我想站起来说话,脚早没有知觉,只得在书柜上坐下,仰头望着随我站起来的柯硕。
他的视线落在我头发上,又转回到脸上,并没发表意见:“不然呢?已经快六点了。”
“其实我两点钟才起床,三点过吃的早饭,六点可以算午餐。”
“真是懒得可以!”他伸手过来,我将选好的几本小说递到他手上,空出手一边帮小腿活血一边反驳说:“工作性质不一样,哥哥,你们休息的时候我们正在工作。”
他不答话,只是换了手来牵我,“你不能瞧不起我的工作啊,一样挣钱过日子!再说酒店也是你们家的,你应该体谅不是?”
拉我的手微微震了一下,我想可能是冰着他了,我一到冬天就四肢发凉,夏天又烫得跟个火炉似的,标准的生物进化史中被淘汰的类型。结帐出门就看到车停在路边,“那我……”抬手指指酒店的方向,话没出口,他抢道:“一起吃晚饭吧。”
“你请客?”当然不可能让我给钱。又紧接着说:“我要吃鱼。”
他点点头,算是首肯,自己先上了车。我抱着书站在车边有些沮丧,在他面前老是掩饰不了紧张。
开门、坐下、绑安全带,我能感觉柯硕一直看着我,像是要说什么,可等我抬头望着他时,却无声无息转回头,拉好自己的安全带往城外开。
“买了什么书?”
“张恨水的《金粉世家》,很好的成色,全套。”我拔弄开CD,音箱里是张惠妹的声音:“不去想爱都结了果/舍不得拼命找借口/不勉强你再为了我/心不在留不留都是痛/我可以抱你吗爱人/让我在你肩膀哭泣/如果今天我们就要分离/让我痛快地哭出声音……”
“怎么还没换啊?”
“不好听吗?我哥喜欢。”说着,要弯腰去开副驾前的文件箱,忙帮他打开,他瞟一眼文件箱,又看回前方,翻出CD盒递给我说:“自己找。”
换了一张莫文蔚的“阴天”。是我留在车上的。
每一首打动人的歌总有一句最适当的歌词,正好唱出了当下的心情便会让人念念不忘。
歌里唱着:“和他的照片还摆在手边,傻傻两个人笑得多甜……”
照片里那个人已经面容模糊了。
“记不记得?就是那儿,差点出车祸的地方!”我指着一晃而过的路边兴奋的叫起来。
去年冬天下的第一场大雪,我缠着他们带我出城去玩,老柯开的车,李绫,我,柯硕一行人。去的时候还好,刚下完雪,路上车也不多,回来的时候路面就全压成冰十分打滑,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天旋地转一阵后车险险的停在路边,头抵着山岩,如果换个方向我们就全到拉萨河里喂鱼了。我只记得自己失声尖叫,冷静下来时缩在柯硕怀里。当时大家惊魂未定都没在意,现在被我提起,柯硕怕也是想起了那个画面,车里顿时尴尬得气温飙升。
我不敢开口,怕再说错话了。我不否认对柯硕有好感,谁叫他长得帅身材又好,虽然不苟言笑,接触的时间一长,慢慢知道他就这样一种摆酷的性格,倒也不觉得讨厌。但是没有思念。见面时会时时留意,行为也拘谨起来,但是没有思念——没有想见不能见的煎熬,也没有夜不能眠,甚至不记得有多久没见。没有思念的感情算什么?只是好感。
出城二十多分钟终于到了那家鱼馆,四川人开的,红亮亮的一大锅,做得又麻又辣,我连赞叹都忘了,吃得接不上口。正想叫老板拿个空碗凉着,柯硕推过满满一碗到我面前。
我用筷子指指面前装鱼骨头的碟子,已经爆盆。他面前却干干净净,碗里都没有多少油。“你忍嘴待客吗?别客气啊!”
他仔细的剃着鱼肉里的刺,吃的很斯文。一身衬衣西裤都是浅色,在这个没有暖气跟空调的房间里显得好单薄。
“今天怎么有空来酒店?老柯呢?”我咕噜吞下一大口水,放下杯子问他。
“到林芝去了。一个星期。”
“李绫跟着一起去的?”
“你很好奇吗?”
“哈,也不!”片刻又老实说,“有点!”我满眼“我很好奇、我很好奇”地盯着他,不放过脸上一丝丝的变化。
柯硕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喂,你性质很恶劣耶,勾起了别人的好奇心又不继续。你知不知这在我们老家是要被浸猪笼了。”我怒了,开始胡捏。
“偷人才要浸猪笼吧!”他反驳得一本正经。
“都一样都一样!你太不人道了!”我一气急说话声音就高了八分。他愣了一下,放下筷子盯着我的眼睛问:“为什么想知道?”
我被他突然的专注看得不好意思,嘴上却没有落下半分:“可以跟汤圆八卦啊!”
“这有什么好八卦的?”他不以为然。
“哇,你不觉得这跟小说里写的一样吗?豪门恩怨、移情别恋、反目成仇、青梅竹马抵不过风花雪月,多少关键词啊!而且都是在我来之前发生的,所有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有机会当然想听听原版了!”我越说越兴奋,完全无视柯硕越来越难看的脸,终于被他目光刺得打了个冷战,才悻悻闭口,又不怕死的加了一句:“其实都几年前的事了,你应该没什么了吧?”
柯硕没再说话,我也能理解,就好象我记忆中的那个人,过日子的时候无关紧要,可真正触碰到了还是会钻心的痛。何况低头不见抬头见,想回避都不容易。
“为什么那么急着想离开呢?”柯硕没头没脑的冒一句。
又是这个问题。唉!
“因为发疯了,因为一时性起,因为要去追求真爱。反正现在不走了,因为什么都不重要。”我真的不想解释这件事,无非是满足别人的好奇心,自己更加鄙夷自己罢了。“因为这个才请我吃饭的?”看来他消息不灵通。
大概听出我语气中的不友善,他打量我一眼便低头专心在鱼上,没开始别的话题。其实我很讨厌这种欲言又止的,哪来那么多的欲说还休,看似体贴,实则实在是心机算尽,让对方失了先机,也给自己留满后路。
只是现在心情变得烦燥,在我还没有走出来之前,这个话题是我的禁忌。于是大家都不开口,一桌郁闷。
回到酒店时楼顶已开了霓虹灯,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一片闪闪烁烁,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每次坐出租车回去的时候我总喜欢在很远的地方就指着五彩的招牌跟司机说:“就是那儿,亮灯的地方。”
下车,站在门边低头跟他说了声“谢谢”。
“初一。”
“嗯?”
“……很高兴你留下来了。”
“……”
我帮他把车门关上,招了招手算是再见。
从桌前换到沙发,窗口站了一小会儿,又上网逛逛,实在无聊,还是晃到了夜总会。居然有了四五桌客人,忽明忽暗的灯光随着音乐打着节拍。
我顺着墙边溜到音控室,阿龙正翻着一堆CD,“找什么?我帮你。”
见是我,说:“姜育恒的别让我一个人醉。”又埋头一张张查找。
“哦。”我抓起桌上的一堆。“今晚你唱这个?好老的歌。”
“客人点的。”
“哦。”我把找到的CD递给他。
“初一。”
“嗯?”
“下班去喝一杯吧?”
我越过他看着走进夜总会大厅的那群人,说:“我考虑一下。”
李绫站在柯硕身边,一身银灰色的毛衣本就显得她越发的娇小,盘了个发髻,更是我见犹怜。二十五六岁自有二十五六岁的韵味。两人相依坐下,跟其他几人自然分出个亲疏。
“我上台去了。”阿龙走到门口断了我的视线。
忙收回目光,低下头说:“好。”
我想我是被柯硕那句“很高兴你留下来了”给迷惑了,连暧昧都算不上!他对李绫能忘情吗?钟初一,你的水平也太初级了!心里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翻,舒坦了很多。拐弯抹角的走出去,决定下班后跟阿龙去喝酒。
阿龙跟他一帮朋友有个据点,在罗布林卡旁边。同他去过一次,藏式的茶餐厅,可以喝到很正宗的酥油茶和青稞酒。
下班已是快凌晨两点。走路过去又耽误半个多小时。以为没什么人了,没想到认识的几个都在:郎吉、普扎、阿旺、卡卡,还有五六个不认识的。大家围坐在两张首尾拼接的桌子前,见我们进来,又相互挤出两人的空间给我们。一一打了招呼,卡卡便端起酒来敬我。
我接过酒碗,看着他,却不忙着喝,只淡淡的说了声:“唱吧!”他回头看看那些个朋友,大家鼓励的点点头。
我第一次来就对他们说:“既然你们都是唱歌的,要我喝酒可以,但得献歌一首。”阿龙本是称头,见他都默许了,大家自然也没说什么。所以我很喜欢跟他们在一起,比酒吧里坐着还享受。
“……我如雪莲一般的姑娘,不要在别人的山顶绽放,等我饮了这杯酒啊这杯酒,随你去牧羊……”我在歌声中很干脆的干了那碗酒。
“好!”周围热烈的欢呼!
坐下看见身边的阿龙,他面前摆了三碗。
郎吉站在桌前说:“这第一碗,罚你今天迟到。”阿龙笑着喝了。
“这第二碗,罚她今天迟到。”我跟阿龙互望一眼,有这样的吗?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喝完,并亮了亮碗底。
“第三碗嘛,”看来郎吉也没想到好的借口,“对啦,就罚你今天穿得比我好看。哈哈……”阿龙低头看着自己最简单不过的T恤加牛仔裤,摇摇头还是认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郎吉的强词夺理,不过这么好的气氛,谁也不想打破。
“阿龙,我要听你唱歌。”
“想听什么?”
“零点的:爱不爱我。”
“你找个理由让我平衡/你找个借口让我接受/我知道你现在的想法/而你却不知道我的感受/天好黑, 风好冷/……你到底爱不爱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你爱不爱我/撕掉虚伪,也许我会好过/你爱不爱我/我不知该做些什么/你到底爱不爱我/唤醒自己,也就不再难过”
“快喝啊。”旁边有人在催,我轻扶着酒碗,盯着阿龙发呆。他也看着我,眼里是没有退去呼喊。我将头转向一边,一口气把酒喝完。
我们沉醉在同一首歌里,心里想的却不是相同的事。
张斌已经四天没来电话了。我亦没有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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