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和鲤

　　楔子

　　时至三月，云清镇也热闹起来了。满镇的比翼花齐齐绽放，吸引了诸多闻名而来的才子佳人，恩爱夫妻，公子小姐这些有情人的到来。

　　比翼花是云清镇特有的树种，常年不谢的朱红花朵，却只有在三月，四月，五月的时候花会化作两色，从花蒂的朱红到花瓣儿尖儿的一抹素白，正应对了那一句：执子之手，携手白头。又因形如双飞比翼鸟而闻名三界。

　　而每年三月开始的时候，就是云清镇最热闹喜庆的时候。

　　三月初九的早晨，言叶再次来到了云清镇，却是独身一人。细细打量着这个地方，她心中微微一动。

　　青石铺就的地面，缝隙间有幼嫩的绿苗探出，沾染着雾气湿漉漉的模样惹人怜爱。路的两旁是高耸的比翼树，一朵朵半开色泽尚且浅淡的花朵紧紧的挨在一起，在清冷的晨风中轻轻晃动，伴随着隐约的暗香。远远望去，云清镇中有炊烟升起，在一片朱红隐白中更是带着几分世外桃源的飘渺。

　　一点都没有变过啊。

　　言叶拉下头上的兜帽，看着面前的云清镇，低低的笑了起来。

　　她形单影只，披着厚重的狐裘披风，但是露出来的脸庞五官清朗，线条柔和，让人瞧了忍不住再瞧。虽为女儿身，但身姿高挑，气质通透，就连笑起来的声音都让人感觉格外有魅力，引得诸多女儿家羞涩的偷瞄。

　　对于他人的目光，言叶不甚在意。她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嘴角微微扬起。

　　马上，就找到你了。

　　一

　　言叶是祁国言老将军的外孙女，她父母早年战死沙场，因此打小就由言老将军带在身边教养，养成了一副处世波澜不惊的性子。而从小跟着言老将军混在军营，身手更是极好。在军中也有着自己的亲信，和一帮子大大咧咧却只听她差遣的军痞子。威望颇高。

　　“叶老大，你快出来看看，这里有个奇怪的家伙躺在你门口啊！”

　　一大早的，军帐外就传来吵闹声，言叶将镶了一块银白菱形金属片的额带束在头上，然后把落到胸前的大马尾捊到脑后去，这才掀开军帐的门帘走了出去。

　　“大早伤吵吵什么，你们全部都想把每天早上的半个时辰修整变成热身是不是？”言叶看着门口乌央央一片的银铠红袍的军爷，皱着眉头说道。

　　她没有起床气，就是不喜欢吵闹而已——真的。

　　“嘿嘿言老大不是我们故意要吵你的，但是你这门口这位……”领头的青年叫陈生，生的端正，修眉长目，不笑的时候很有几分威严，笑起来贱的言叶只想提起拳头送他两个熊猫眼。他朝言叶挤眉弄眼，然后指了指言叶脚下。

　　言叶这才把视线调整了一下，朝下看去。

　　言叶以前是不信一见钟情的，她觉得那样的感情来的过于轻易，宛若朝露，稍纵即逝。可是此时此刻她想，大概是以前她没遇到对的人。

　　蜷缩着躺在地上的是一名男人，穿着一身红的仿若燃烧的衣袍，黑发迤逦的铺散在地上。露出的侧脸轮廓清俊，虽然闭着眼眸，但是从雅致的眉，挺直的鼻和唇珠饱满色泽淡粉的唇瓣来看，这人无疑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而在言叶眼里，只觉得这人周身仿佛都涌着灿烂明光，飘洒着馨香花朵，心里只觉得：他长的真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了！

　　心脏砰的一下，就猝不及然的炸开了花。

　　“你们看，言老大看呆了耶！”

　　“哈哈我就知道就算是言老大也会被美色所惑的！”

　　“你们刚见到的时候不也是呆了好久？”

　　“这个小哥真的很俊啊，反正我是没见过哪家公子哥这么俊的。”

　　“乌鸦笑猪黑！”

　　“半斤八两！”军爷们吵吵嚷嚷的互相打趣，然后下一秒一个个宛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般没了声音,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瞅着半蹲下的某人。

　　言叶半蹲着，朝着人家脸伸去的手一顿，然后换了个方向揽住了男人的腰，另一只手再勾住那两条长腿腿弯，轻轻松松的就把人抱了起来。这才淡然的看向瞪大眼睛看着她的军爷们：“看什么看？很闲？今天训练翻一倍。”

　　说完不去管一群大老爷们儿瞬间哀怨的表情，绕开他们向着军医住的营帐走去。

　　“言叶？”军医是个清瘦的中年男人，叫李承忠。他显然起来的很早，正在营帐门口整理昨天挖回来的草药。

　　“李叔，你来看看这个人怎么了？”言叶把人放在一旁建议搭建方便受伤士兵治疗的木板床上，一手托着男人的头坐在一旁朝还有些懵的军医说道。

　　“哦！哦来了来了！”李承忠也算是看和言叶长大的了，刚被带到西北军营时，缩在元帅后面小小的一个，到如今这英姿飒爽得模样。小言叶也到了这个年龄了啊！似乎也没过多少年的样子？
　　李承忠心里感叹不已。

　　“李叔，瞧完了就把人送去爷爷那里过一眼吧，虽然不会有人安排个这么打眼的来当细作，但也说不准谁脑子有坑。”细心的把男人有些凌乱的鬓发整理一下，思量了一下之后言叶还是这么说道。如果真的不清不楚的，这人肯定是不能留在军营里的了。

　　“我看你对这后生倒是喜欢。”李承忠一边切脉，一边笑道。

　　“因为他长得好看啊。”言叶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以脸看人有什么不对，“不过突然出现在这西北大营，却是叫人不得不防。”

　　“虽然摸他根骨，身娇体弱的，倒也不知若真是细作能做些什么？”

　　顿了顿，言叶又补充了一句。“美人计？”

　　“一身大红衣裳，说不准是言叶你哪年救得妖精化形前来报恩。”李承忠对于言叶的性子也是有几分了解，看上去光明磊落，英姿勃发的模样，教人看了也看不出这人也是个喜欢民间异闻，风流趣事的，才子佳人故事的普通女儿家。

　　“身体没什么问题，这么昏着也是饿的。”诊了脉，李承忠有些哭笑不得道，“一个大男人把自己饿晕了，也是头一遭。”

　　“找伙夫营的煮点稀粥灌进去，肚子饱了差不多就行了。”他起身继续去侍弄那些草药，想了想还是丢给言叶一个青花小瓷瓶。“这里面的丸子是闲来无事做的，补体虚再好不过了。”

　　“劳烦李叔了。”将瓷瓶收好，言叶再次把人给抱起来。心里暗自嘀咕，这人，似乎是有些轻飘飘的。

　　等给男人灌了粥喂了药，言叶在迟疑一番之后还是把人抱到了自己的帐里。毕竟人这么好看，营里有些兄弟可是大半年的没见过女人，要是把人给轻薄了她还不得气死……唔，她只是好心肠而已。言叶尚且没发觉自己对这人的过于关心，而整个西北军营却全被惊动了。

　　他们西北军营的明珠，今天抱着一个陌生的漂亮男人从自己门口走到军医哪里，又到伙夫营哪里喂了饭，最后还把人带回自己帐里了！

　　哪里来的小白脸！简直不能忍！某些对言叶心中倾慕的军爷们一合计，干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就朝着主帅的营帐奔去了。

　　然后对上了刚从主帅帐里走出来的言叶，她面色微妙的瞅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军爷们，轻咳了一声：“你们这么一大堆人，是来找元帅？”

　　到底心软男人体虚，她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找爷爷交代事情经过了。
　　一群人齐刷刷的刹住了脚，然后推出一个人来。

　　年青的军爷长相帅气，墨眉星眸端是英姿勃发。不过触及言叶的视线后，这么个大男人生生的退了几步，然后撇开脸红了耳朵。

　　“蒋青这是又害羞了？”

　　“他就没不在言老大面前不害羞的时候！”

　　“就这怂样还想追言老大？”叫蒋青的军爷听见后面人嘀嘀咕咕的，脸色顿时黑了几分。不过想起之前的听闻，终于克制住了自己过于激荡的心情，努力让自己对上言叶的视线。

　　“……言副将……”他有些干涩的开口，“听闻，言副将救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

　　言副将？言叶晃了一下神才醒悟人家是在叫自己。也不怪她，这元帅副将一职本身就是她家老爷子给请来的，那时她还没甚功绩，叫一些不明所以的军爷不服气了好一阵——哦，最后全被她打趴下了。

　　“言副将？”蒋青心里记着那个传闻中被言叶另眼相待的俊美公子，终于没什么心情去害羞了。心上人说不准就要没了还害羞个锤子！

　　“啊？哦，无事，此事我已经禀报了元帅，那人一切交由我处理。”言叶回了神，然后摆了摆手就要离开。她心里还惦记着睡在自己帐里的大美人，得先去看看人醒了没有。

　　“言副将！”蒋青一急顿时上前一步挡住了去路。“那什么，先不说那人来力不明，副将你毕竟是女儿家，还是让我们……”来处理吧……蒋青话没说完，就被言叶满含警惕压迫的视线给瞪了回去。

　　噫，为什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蒋青内心茫然，面上也是一片不解。

　　“……蒋青，我记得你。”言叶思量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能太过直白的伤害了这些兄弟的心，揭穿他们的遮羞布。“那什么，还是我来照顾吧，打扰了你们就不好了。”说罢，不等蒋青想清楚这话什么意思，就快步绕过他走远了。

　　她记得上次不小心看见的，蒋青扑到一名身材高大的军爷怀里的样子。

　　“……打扰我们？”蒋青皱着眉头，不解的看向自家兄弟，收到一张张茫然地脸。言副将……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所有人心里都在默默地想。

　　二

　　鲤君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眼花，身上无力。也是，为了保留完整记忆下界，他抽了仙骨，断了仙根，被打落天穹。他此时此刻就好像是待宰的鱼一般。不过看头上的帐顶，他也确定自己已经到了人间。

　　他本是画中一尾红鲤，乃是帝君取九天之上独有的朱红星辰研磨成粉，混合生泉之水绘制而成。游弋在一池碧波中，赠与帝君最出色的小女儿，亦是天界战神的瑾瑶上仙。

　　仙界仙气浓郁，他本身更是由最为珍贵的材料绘制，时间久了，灵智渐生。而促使他化形的，却是瑾瑶上仙的一句话，和一滴血。

　　“父亲绘的这红鲤倒是栩栩如生，若是化作人形，相比也必然是天资绝色，动人心扉。”身披银铠的女子眉目疏朗，一双熠熠星眸看着挂在墙上的红鲤图说道。

　　瑾瑶上仙，她不似大多数女仙一般面容柔美，姿态优雅，但是只是单单站在那里，她就必然是所有人的目光核心。她的天界战神，这是和魔界实打实打出来的赫赫威名，是天界强大有利的守护之盾。

　　“被你放在这风啸殿，本身又是不俗之物所绘，这图中红鲤如今早有了灵智。你若是喜欢，助她一臂之力又有何妨？”女子身边站着的是一名银白仙袍，玉冠束发的俊美仙人，眉目间与女子有着几分相似，赫然是瑾瑶上仙上面的两位哥哥之一，排在第二的瑾煜仙君。

　　“二哥提议不错。”瑾瑶上仙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指尖便冒了一滴金色的血珠来。她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将血珠印在了红鲤的额头上。“尔还不速速显形？”

　　他懵懵懂懂的在图中仰起了视线，然后眉心烧灼一般的疼了起来——耳畔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他挣扎着翻滚，然后猛然一跃！

　　彼时他还尚未能完全控制化形，红衣红发，金瞳翅耳，脸上还残留着几片红鳞。但是他抬眸看见目不转睛看着他的瑾瑶上仙，心里却是欢喜的——她喜欢他现在的模样！心里无比的肯定着，眉心烧灼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

　　“……虽然有点偏差，不过也是一位美人。”瑾煜仙君沉思了一下，然后点头赞道。“妹妹给他赐名吧。”

　　“哎，我还以为会是一名仙子呢。”瑾瑶上仙已经收起了刚刚专注的神情，她似乎是在遗憾，然后转口道。“名字的话，就叫鲤君吧。”

　　“既然是我点化出来的，你以后便留在风啸殿，负责风啸殿中的大小事务。”瑾瑶上仙接着说道，然后丢给新赐名【鲤君】的他一枚金令。“这是我的腰牌，你只管拿着，遇到麻烦的事情拿出来就是了。”

　　“妹妹对着鲤君倒是喜欢……”瑾煜仙君意有所指的打趣道。“莫非妹妹觉得他比我还好看？”

　　“……二哥说什么傻话。”瑾瑶上仙看着还跪坐在地上，呆呆看着她的人。心头莫名就是一软，俯身去把人给拉了起来。“在我眼里……自然是被我所点化的鲤君更好看。”

　　她笑意盈盈，不去看自家二哥受打击的俊脸，看着有些无措被她牵着的男人：“走吧，我带你去看你住的地方，风啸殿人少，都是草木化形，性子和善，你不必过多拘束。”

　　“……是，谢上仙赐名。”一步登仙，他尚未整理清楚脑海中的传承信息，被拉着走了一步，才迟钝的谢道。

　　自那个时候起，他足足有五百年待在风啸殿中，不曾踏出一步。除了偶尔来看上一看的瑾煜仙君和瑾瑶上仙的另一位大哥瑾桦仙君，以及风啸殿中的草木花精，他还未曾见过其他的陌生仙人。
　　或者说，他除了瑾瑶上仙，谁也不想见。

　　彼时，瑾瑶上仙刚刚从魔界回来，击溃魔界的先锋大军，又摸进了魔界深处，把魔尊手下的几名大将全给宰了。相信千年内，魔界都不敢轻举妄动。也因此，他有绝对多的时间和绝对好的机会和瑾瑶上仙相处。

　　瑾瑶上仙虽未女仙，却有着众多的仙子爱慕者。瑾瑶上仙虽然看上去有些清冷，但是实际上非常的关心下属。瑾瑶上仙使用长枪，每日都会在风啸殿中庭中练习半天的枪法。瑾瑶上仙擅使雷属性的仙法，但是用的很少。瑾瑶上仙……应该是喜欢他的人形的。

　　他相处越久，就愈加无法抑制心底的渴求。他不知晓这是出自于真心，还是因为他是有瑾瑶上仙点化，身体中有她的一滴血的缘故。

　　但是，无法克制。

　　只是他还没有表达自己的心意，只是稍微露出一点念头，瑾瑶上仙便向帝君请旨，下凡历练去了。

　　瑾瑶上仙看出来了，她拒绝了他。他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一下子碎掉，然后平静的送走了传达消息的仙子。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依旧留在风啸殿中，如此又过了百年，久不来的瑾煜仙君出现在了风啸殿前。

　　“鲤君，你体内有妹妹一滴神血。对妹妹有着天然的感应，如今，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要去做。”瑾煜仙君神情严肃，然后拿出一柄长枪。是瑾瑶上仙的兵器，自瑾瑶上仙下凡历练之后就由帝君封存起来。“百年前，魔界主力大将尽数折损在妹妹手下，魔尊一直没有放弃过对妹妹的窥伺。下凡历练之事本应只有你，以及父亲大哥我等知晓。但是如今消息走漏，已经探测到有魔界之人进入人间界，妹妹的历练必须要中途停止了。”

　　“但是根据生死簿，妹妹此世还有五十余年寿命，需你将妹妹的本命武器交予她，唤醒神魂，回归天界。”

　　“……您信任我吗？”他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仙君您是上仙的亲人，必然不会泄露上仙行踪，怎么看，都是我最可疑。”

　　“你？妹妹若是要你去死，你大概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瑾煜仙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冷冷开口道。“事态紧急，没有时间再让你去轮回转世了，折断仙骨，断掉仙根，打落凡间是最快的办法，你可愿？”

　　“不过如果如此，唤醒妹妹神魂之后，你也回不得天界，甚至可能化作原形，在凡间死去。”他补充说道。

　　“鲤君自愿请命，下界迎回瑾瑶上仙。”他半跪下，抬起双手接过了那杆通体火红，枪尖隐泛红芒的长枪。

　　三

　　“恩？你醒了啊。”言叶掀开布帘走进去，一眼看到了已经睁开眼睛的男人。唔，真的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感觉怎么样？”

　　“鲤君，我叫鲤君。”他声音还很干涩，沙哑低沉。但是作为被注视着的言叶，听到后莫名心里一颤，然后耳廓悄悄地泛起了微红。

　　哎，这人长的好看，声音也特别好听啊。

　　“我叫言叶，这里是西北军营。”言叶顿了顿，然后走过去端起准备在一旁的白粥。“你先吃点东西。”

　　“恩。”听出言叶话里的意思，鲤君微微笑了笑。然后撑着靠在床头上，接过了言叶递过来的碗。他这才注意到，身上盖着的被子，虽然没甚花纹，但是看上去布料并不一般。余光一扫，亦看见了挂在墙上的一副女式铠甲。他心里微微一动，没说什么，悄无声息的喝粥。

　　喝完了粥，言叶将碗筷接过来放在一旁：“这些会有人收拾，你现在好点了吗？”

　　“恩，已经好多了。”鲤君颔首道，他垂下眼眸，就显得睫毛格外的纤长。“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你。”

　　“恩，恩？找我？”言叶注视着他的侧脸，有些晃神，然后反应过来。噫，之前自己没见过这个美人啊，见过肯定不会忘记的！

　　“是的，你相信转世之说吗？”鲤君应道，然后抬眸看她。形状优美的眼眸中，点漆般的瞳孔隐隐泛起一抹赤金。

　　一闪而逝，快的宛如幻觉。言叶皱了皱眉，沉下了神情：“继续说。”

　　“……你是我的妻子。”鲤君轻轻眨了眨眼睛，看到面前人一瞬间错愕的神情，心里怀抱着难以言喻的隐秘甜蜜，他继续说道。“我亦并非凡人。”

　　他只是想要，很短暂的一段时光而已。

　　鲤君口中，言叶和他本是隐居世外的仙人，但是每每过上三百年，两人就要入世历练一番。但是一百年前，她因为追杀一只从魔界偷渡人间界的魔怪，不慎重伤，无可奈何之下，不得不提前进行转世。而鲤君为了引渡她再次回归世外，三百年期限一到，亦来到了人间界，而为了不失去记忆，为了维持人间界的平衡，他封印了力量，只留下一样东西作为回去的媒介。

　　“所以，你现在来是为了接我回去？”言叶迟疑地说道，看着鲤君微带笑意看着她的模样，耳朵尖儿再次悄悄泛了红。虽然对于鲤君的说辞，言叶心里直觉并不是真的。但是心里却会感觉一种奇妙的开心，她暗暗感到奇怪，却没有想过鲤君会有恶意。

　　“是。”鲤君点头，没有约束的长发就垂了下来。

　　言叶下意识伸手握住，然后及其顺手的把那几缕发丝别到了其主人耳后。额……可以确定了，她前世还真可能认识这个人。

　　两人都是一愣，言叶是对于自己的行为。

　　而鲤君则是想起了还在天界的时候的时光。他不爱束发，在风啸殿也无人管束他，每每发丝凌乱的时候，总有一个人会帮他整理好。然后拍拍他的肩膀笑意盈盈的说他的发色很好看。

　　“言副将！边关急报！外敌入侵！”外面有人大声通报，“大元帅请您即可到主帐商量对策！”
　　言叶飞快的站起来，然后转身就走：“你收拾一下，等一下应该要出发急行军去边关。你跟我一起！”

　　边关外敌入侵？言叶掀开帐帘快步走了出去，顾不得思考鲤君的话究竟几分真假，是何用意。她现在只想飞快的奔赴边关！

　　商量对策？呵，打回去就是！不过片刻，言叶已经走进了主帅帐营。各个副将已经站在了一旁，言叶干脆利落的半跪下：“主帅，言叶请兵！”

　　言叶的爷爷，亦是握有兵令-虎符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言清元帅坐在主位上，波澜不惊的抬抬手：“你先起来。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不要一有事就风风火火的要兵。”

　　他面容苍老，头发花白，但是眸光有神，气势凌然。他不慌不忙的起身，走到沙盘前：“这次的入侵，很不对头。”

　　“大半年前，哈尔赤的大儿子折损在我们手下，还有大半士兵也被俘虏。半年时间，哈尔赤没有能力再一次的发动战争。”言清元帅说的似乎挺正式，但是实际上，以哈尔赤为首的势力，只是塞外草原上若干小部落集合在一起的力量。他们大都骁勇善战，也因此，更加频繁的侵略边关，抢夺女人孩子和物资。

　　而半年前，就是言叶设计围截了再次入关进行抢夺的哈尔赤部落，俘虏五百余人，剩余不到三百人逃走，而哈尔赤长子赤哈达也被击杀。失去了大部分青壮年，哈尔赤部落没有十年是不可能恢复元气的。而哈尔赤部落在塞外的名声同样也不好，更不会有其他部落愿意接收它。只会趁火打劫而已。

　　而这次传到西北大营的消息，却是敌人人多势众，哈尔赤作为先锋，亲自出战，骁勇强大，无人能挡。

　　此事有异。

　　言叶拍拍衣服下摆站起来，神情不变：“多少人？”

　　“回言副将，有三千人左右。个个都是马上的好手，擅长游击，分小队行动，二十人一组。十分骁勇，哪怕被包围了，没有逃出去的人都会立马自杀。”负责情报的军师说道，他神色有些难看。

　　“这说的不像是塞外的游牧名族，倒像是达官显贵豢养的死士。”言叶听此不禁皱眉。

　　“不是死士，是被魔控制了心魂的傀儡。”这时，一身红衣的鲤君从外面走了进来。无视了众人对他不着痕迹的打量和防备，走到言叶身边站定。

　　言叶这才察觉，这人还比自己高一头。

　　“你知道？你不是凡人？”但是言清元帅最先反应过来，这位老人神情不变，只是询问道。“也是，凡人可不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这西北大营里。”他也不需要鲤君回答，自己已经找出了破绽。

　　“说说吧，怎么回事。”精神奕奕的老元帅又走到主位上坐下，然后说道。

　　然后鲤君就是一顿忽悠，言叶看着男人神情自若的姿态，心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然后等自家爷爷下令让鲤君随军前往边关的时候顺势跪下：“谨遵军令！”

　　四

　　实际上，言叶和鲤君在半路上就和大队人马分开了。安抚住了焦躁的蒋青军爷，言叶心里对于战友间深厚的感情感到十分暖心，然后自然地牵住鲤君的手：“走吧。”

　　等她和鲤君分路行进的消息传回去，他们大概已经把要做的事情做完了。鲤君的确是在忽悠言清元帅，但是同时也用秘法告诉了言叶真相。

　　的确有魔，不过却是为了言叶而来。鲤君的意思大概就是：你以前杀的魔太多了，犯了众怒，这次不知哪儿得知你转世后的身份，不顾人间界对于仙魔力量的压制，一起杀到了人间界准备杀你。

　　不过显然，言叶的阴影非常的大，即时现在的言叶转世成了凡人，他们也不敢出现在言叶面前，只能在后面蛊惑其他人类想要借刀杀人。

　　西北大营的军爷们走的是官道，路远，而言叶和鲤君两人则绕了小路，虽然路途险峻颠簸，却是提前了好几日赶到了边关。

　　“你有办法除去那些魔？”为了掩人耳目，言叶换了一身玄色劲装，做男儿打扮。而鲤君却不愿换掉一身显眼红衣，要是言叶问他，他就默默地盯着言叶不说话。这性子也是闷的没边儿了。

　　“既然来了，自然是有的。”鲤君颔首道，“你转世前有一兵器，乃是你的本命武器。只要你拿到它，自然就会苏醒前世记忆，从而使用它。”

　　……那你为什么不把兵器送来，反而自己跑来还封印自己的力量？言叶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那兵器呢？”

　　“在云清镇。”鲤君垂下眸子看她，然后说出的话让言叶又懵了一下。

　　云清镇？哪儿？

　　“不是人间界，不是魔界，亦不是仙界。游离三界之外，有缘之人相聚的地方。”鲤君低声道，“不必担心，那里的时间流逝和仙界刚好相反，人间界一天，云清镇一年。”

　　而恰好，他有开启云清镇的缘令。

　　彼时，言叶尚不知晓，邀请一个人去云清镇代表了什么。

　　“好，我们尽早去尽早回吧。”所以，言叶得知时间上不会有问题后，干脆利落的点了头。然后被鲤君面上刹那绽放的笑所惊艳。

　　云清镇，虽然叫做镇，但是并无边界。一眼望去，朱红的花朵盛开在高大树木的枝桠上，空气中充满了一种清新芬芳的气味。

　　言叶不知何时被鲤君牵引着，走向坐落在一片朱红中的白墙黑瓦的镇子。

　　“你那兵器心高气傲的紧，刚到人间界就不愿意我碰了。我只好把它放在这云清镇，等你来取。”鲤君步子走的很稳，也很慢。若不是言叶被这周围的景致吸引了视线，她必然察觉得出来。不过此刻，她走的比鲤君还慢。“这几日昼夜不停的赶路，我们在云清镇稍作歇息再出去。你也好好熟悉一下兵器。对了，你现在可是用枪？”

　　鲤君突然想起来，他自见到言叶以来，还未曾见过言叶用什么兵器，只在腰间挂了一柄长剑，却也是从未出过鞘。

　　“用，我擅用枪，但是找不到合手的兵器。平时用的是皇上早年御赐我家的正神枪，不过一直供奉在边关要塞，我要去了才去取。”言叶回道。“怎么，前世的我也用枪？”

　　“恩，你的枪……很美。”鲤君想起那柄红的耀眼的长枪，说道。

　　“你，似乎没叫过我的名字？”言叶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停下了脚步。她心里仔细的想了想，确定眼前这个人，自互道姓名之日起，还真没教过她的名字。“是不知道应该叫我现在的名字，还是前世的名字吗？”

　　“……”两人牵着手，鲤君自然也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她，神情多了几分莫测。自然，他是想直呼她的名字的。不管是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他从来只敢在心里默念，然后恭敬的叫她瑾瑶上仙。

　　“鲤君，鲤君……你的名字倒是好，凭白占了便宜，任谁都要对你礼遇三分。”言叶念着，便觉得这名字合她心意，或者说，人更合她心意。

　　“言叶。”

　　鲤君想，他的名字，可能并非他所想。因为他原身是红鲤，才取了这么个名字。他心里有那么一丝猜想，却在看到身旁之人陡然弯了的眉眼后忘却。

　　她在高兴……高兴他叫了她的名字？鲤君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哪怕此刻能够无尊卑之分的牵着她的手，但是很快，她将恢复成天界高高在上，只能仰视的天界战神，而他却连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不会有，只能留在人间直至死亡。

　　不甘心，但是又能怎么样。鲤君扬起嘴角，将心底一瞬间的阴暗悉数压下：“走吧，镇子上有供外来者休息的旅店，我们住哪里。”能偷来这段最后的时间，他必须该知足了。

　　云清镇这个时节的人不多，在接下来的三天里，言叶见过了了无边际的比翼花海，见过暗夜中璀璨辉煌的星河，见过田野间朦胧美丽的萤火虫飞舞，还有溪流中亲吻她手背银鳞小鱼，镇中孩童赠予她的满天星束……

　　而最让她感到愉悦的是，鲤君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在她的身旁。

　　然后三天之后……

　　“这个是？”手中躺着一枚穿了红线的红鲤模样的玉佩，言叶看向把这枚玉佩给她的鲤君。一大早的突然把这个给她……噫，难道是终于要向她告白了？言叶在心里认真地想，自己是该说：等击退边关来犯敌军才能回应你，还是说：等我回来就答应你？

　　“算是临别赠礼。”鲤君弯了弯眉眼，然后极其自然的抬手拿过玉佩，半跪下给言叶挂在了腰上。“我今天就带你去取你的武器，我需要先回世外。”

　　“你不同我一起？”言叶心里一紧，抓住了鲤君的手。她看着他就这么半跪着，然后仰头看她。
　　“我离开世外时，因着担心娘子从未收拾过家里。此番先行回去收拾，免得娘子恢复记忆之后秋后算账。且娘子实力强大，若是取得本命武器自能自行回到世外，我却还得去找我留下的媒介。边关战事耽误不得，我们便兵分两路的好。”

　　“……”又在瞎说，但是她偏偏爱听。耳朵悄悄红了，言叶一本正经的松开手。“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你就一定要在家里等着我回去。”

　　“恩，自然。”

　　五

　　等言叶提抢宰了那些藏在塞外深处的魔，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但是她还是没有恢复前世记忆……她心里直觉不是鲤君在骗她，而是有什么被忽略了。破红绯——枪的名字她在握住的瞬间就知道了，也能够使用破红绯带给她的力量，但是本应该恢复的记忆却迟迟没有动静。

　　回到西北大营之后，言叶被自家爷爷好好地训了一顿，而言叶也将一部分事情告知了老爷子。取得了老爷子的同意。

　　“爷爷不用担心我。”言叶握着破红绯，半跪在老爷子面前。“孙女不孝……”

　　“你这孩子，打小看人就看脸。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跟着那些英俊小生跑了的。早做好了准备。”老爷子笑道，把言叶扶了起来。“不过，感情可不是说谁好看就跟着谁。鲤君那个孩子，他喜欢你，老头子我看得出来。要去，就去吧……”

　　“恩，我知道。”言叶想起那人看自己的视线，忍不住好笑。“但是他好像一直觉得，我不喜欢他。对待我更是小心翼翼。”

　　“不过，我会亲自告诉他。”言叶抿抿嘴唇，然后认真地说道。“我和他的心情，是一样的。”
　　“好了好了别在老头子面前酸了——恩？你这玉佩，刚刚是不是亮了一下？”老爷子不确定的说道。

　　“玉佩？”言叶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然后一把拽下玉佩。

　　下一秒。狂风顿起！

　　“叶儿！”老爷子被推的后退几步，然后稳住身形朝风中心大声叫道。

　　“爷爷！我没事，您先避开，免得伤着您了！”言叶死死地皱着眉头，听见声音后挤出话道。脑海中许多记忆风暴一般席卷而过！但可能因为言叶就是这些记忆的主人，虽然接收的十分痛苦，却很顺利。

　　天界，父亲，兄长，自己，风啸殿，魔界，还有……鲤君！大部分重要的记忆浮现脑海，言叶终于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鲤君！想起前段时间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言叶简直要气笑了。这人，敢抽了仙骨断了仙根的下凡来找她，怎么就不敢一直骗着她待在人间，反而把破红绯送到她手上，自己跑了个没影儿？

　　等风平息下来的时候，恢复言清元帅威严的老爷子已经打发走了被动静引过来的军爷们。言叶按了按额角，就看见此世爷爷惊愕的视线。

　　是了，神魂被唤醒，她此刻来说大抵已经不是人类言叶，而是天界上仙瑾瑶。看了看身上的银白铠甲，她抬头笑了笑：“爷爷。”不过，多个爷爷没什么不好的，在人间，她就是言叶。

　　第二天，言叶就辞别了老爷子，去寻找某个大概是命不久矣的家伙了。

　　鲤君没了仙骨仙根，不能施展法术，言叶却一直没寻到他。她琢磨着这人大概留在了云清镇，云清镇灵气浓郁，魔界之人更是无法进入，她才稍微放下一点心，破开空间回了天界。

　　鲤君的身体，她倒是想起来，父亲那里有一样东西可以解决。

　　“你真的认定他了？”瑾瑶上仙的父亲，天界的帝君。他看着自家刚回来的小女儿，一腔慈父之情尚未表达，就被浇灭了。

　　“父亲。”言叶面带微笑，她长的可以说是超越性别的俊美，但是此时笑起来像是冒黑气一样。“鲤君单纯，所以听信了你和二哥的说词。我可不傻。”

　　“人间界常年都有魔悄悄溜过去，而我每隔千年就会下去遏制魔族在人间界的发展——您没有告诉鲤君吧？不但没有告诉他，还封锁了消息不让别人告诉他，急令命我下凡让我没有机会告诉他，再然后和二哥合谋将这次下凡说的危险至极，各种天花乱坠。”

　　言叶顿了顿，嘴角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您说，我该不该生气呢？您明知道我对鲤君——非同一般。”

　　“……女儿啊，鲤君长的是不错，可是长的好看的仙君多了去了，你怎么就看上他了呢？”帝君垂死挣扎，苦口婆心的劝道。

　　“您以后会知道的，现在，把那个给我，不然休怪女儿我翻脸了。”言叶言笑晏晏，破红绯枪尖已经闪耀着红芒。

　　“……罢了罢了，那去吧。”帝君拉下脸，将一个玉盒丢给了言叶。“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女儿先行告退。”言叶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当务之急是解决鲤君的问题，父亲和二哥的事情，总有秋后算账的时候。她心里给两人记了一笔，然后匆匆回了人间界。

　　在天界呆了一会儿，人间已然进入三月。恰好是云清镇不需要缘令也能进入的日子。

　　言叶笑了笑，划开了前往云清镇的道路。

　　站在镇子门口，言叶将玉佩轻轻抛起。火红的玉佩悬浮在半空，滴溜溜的转了几圈，然后鲤鱼的嘴吻对准一个方向停了下来。

　　言叶一路前进，最后抵达一片碧湖。玉佩顿了顿，然后掉落在她的手心。

　　碧色的湖面在风下波澜顿起，言叶看着湖心，然后慢条斯理的幻化出一杆吊杆，和一张躺椅。她舒服的坐下，然后甩出了长长的吊线。就那么不动了……

　　恩，她是什么时候，对鲤君上心的呢？她仔细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红衣红发，金瞳翅耳的妖仙跪坐在地上，懵懂的抬头注视着她，一双瞳孔里，满满都是她的影子。而她，亦然。

　　她欣赏美人，但是对鲤君的感情，却不一样。她用百年看清自己的心意，然后发现鲤君掩藏在温驯的态度下，与自己相呼应的炽热情感。

　　每次逗弄的他不知所措，拼命掩藏自己的真实心意，她都会好气又好笑。自己表现的那么明显，这个家伙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她从来不会管别人穿着怎么样，却会为他梳理凌乱的发丝，她不是很喜欢笑，却经常看着他就笑出来。她其实不喜欢清清冷冷没有人气的风啸殿，但是因为他在风啸殿，所以她开始喜欢长久的留在那里，陪着他待在一起。她练武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一旁看着她，但是如果是他的话却会心中欢喜，不自觉做得更好……很多事情，她都愿意为他去做，去改变。

　　谁都看得出来，就他，还以为自己对他没什么特殊，渴求又自制的注视着她，不曾逾越一步。

　　鱼儿咬勾了，言叶回神看过去，嘴角微弯的开始收线，透明的鱼线开始紧绷，鱼藏在水中，一个水花儿都没翻起来。言叶起身，然后猛地发力——她根本，就没有用鱼钩啊！

　　哗啦啦——！！红色的身影腾空而起，带起一大片晶莹的水滴！温柔的阳光落了下来，红发金瞳的妖紧紧的咬着鱼线，宛如濒死的鱼一般，身躯在空中极致的舒展开来。翅耳红鳞，红衣若火，金瞳熠熠。

　　言叶丢开吊杆张开怀抱，一把接住了摔向她的人：“哦呀，钓上来一只美人鱼呢。”

　　“我现在是个妖怪……还是快死的妖怪……”他抬头看着她，金瞳黯淡了下来。“已经不能帮您处理风啸殿的事物了……”

　　言叶把她放到躺椅上，打了个响指消散了水汽，然后抓住他的手：“哦，但是你还是被我钓了上来呢~如果要死的话，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她笑意盈盈，落在鲤君眼里，让他浑身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什么都可以说？”他问。

　　“恩，什么都可以说。”她应道。

　　“我喜欢您。”

　　“我爱您。”

　　“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想要叫你的名字，想要和你牵手，拥抱，甚至做更多过分的事情。”

　　“想要你一直看着我……”

　　“想要……”他想要的太多，太多，多到他都没有办法说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还有什么。但是有一点是不变的。

　　“我……想要你……只要你……”他虚弱的闭上眼眸，他大概是快不行了。现在已经恢复了最开始妖化的模样，用不了多久，可能就会变成一滩朱红墨渍，永远的消散。他不是一般的草木山精，并不能轮回转世，这次消散，就是真的消散。

　　世上再也不会有鲤君。

　　“好啊。”属于女子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下。宛如惊雷一般在他耳旁炸响，他惊愕万分的猝然睁开眼睛，入眼却是凑的极近的一张熟悉面容，然后唇上一软，就被人堵住。

　　他是妖仙，本质仍是妖。却愿意为了她压抑本性，永远温柔以待。

　　她什么都知道，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安抚他的不安和自卑。

　　但是现在，什么也不用说，什么都明了。

　　月老有红线，连世间有情人。

　　而世间有一根特殊的红线，传闻是上古大神女娲娘娘所留，连的是命运，是未来，是生生世世的灵魂。红线捆绑的两人，未来的生命，气运，力量，所有的一切都将共享。

　　而红线一旦连上，除非两人魂飞魄散，神魂泯灭，无解。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吗？”

　　“现在你还在怀疑什么，笨蛋。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家伙，怎么我就偏偏只看上你呢~”

　　“……那真是太好了。”

　　“恩，太好了。”

　　天朗气清，时光正好。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一直一直的走下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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