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在这里

　　机舱忽然剧烈晃动，夏初在摇摆中醒转。她侧头查看，窗外是沉沉的黑夜，广播响起空乘员柔软的道歉声，解释遇到了气流。大概是在下雪吧，夏初思忖。
　　夏初裹紧身上的大衣，还未完全从睡梦中的环境脱离。梦里，似乎有夏末，念头一转，他的脸就又出现在眼前，映在玻璃上，是无甚表情的老样子。夏初涩然一笑，梦见他有什么好稀罕的呢，不过是每天必修的功课。
　　身边忽然递过一杯番茄汁，夏初顺手去接，脑袋里还残留着夏末的脸。
　　“啧啧，南航真是周到，这样奇怪的东西也有。”
　　熟悉的调侃，但那声线，不可能，夏初猛然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的人。那人嘴角淡淡漾着一点笑意，一派轻松从容，夏初几乎想要伸出手去确认，却只是下意识握紧扶手，睁大眼睛看着他，努力辨认着，他眼角眉梢熟悉的傲气，看着自己时，习惯性的微讽。她永远分不清，他在嘲笑着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他们为此吵过无数次，记忆汹涌而出，与眼前的人交错重叠。
　　“你也回来了。”
　　有几百个句子涌过嘴边，她只说出了这么无聊的一句，并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他依旧是笑着，似乎听了夏初的话，笑容里比刚刚多了一点开心的意思。
　　“刚刚，你不坐这里吧？”
　　夏初迟疑着问，她记得上机时是位老太太，飞机上昏睡了四个小时，她也不确定自己的记忆了。
　　“恩，尊老爱幼嘛，那位老太太如今可是在头等舱享受漂亮空姐的服务呢。不过说实话，经济舱的姐姐们质量真是差了很多。”
　　“您老贵庚啊，还好意思叫人家姐姐。”夏初干呕着丢出一个白眼，顿了顿又问，“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经停的时候，这不，看到了你，头等舱的姑娘们也就顾不得了。”
　　“我真是感激涕零。”
　　相似的对白，曾经重复过无数次。这一句说完，两人忽然都停下来，对望几秒，同时笑开。空气中凝出一丝尴尬，夏初端起他刚帮自己要的番茄汁端详着。
　　“怎么，口味变了？”
　　“我记得，以前是鲜红色的，像血一样，你总说我是吸血鬼，你记得吗？”
　　“是吗？太久了，记不得了。”
　　他淡淡答了一句。夏初转过头，他在低头看手机，屏幕亮起来，背景似乎是个女孩的脸，夏初的角度看不清。
　　“梓峻……”
　　纪梓峻不知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他脸上挂着合适的笑容，与刚刚，与过去，与最初的他，几乎毫无二异的，有能力将周遭的一切与他隔离开来的笑容。夏初并没有因那笑容而迟疑，岁月相隔，她早失去了迟疑的资格。
　　“你回来，探亲吗？”
　　纪梓峻摇摇头，很快回答：“过年、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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