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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过年的时候,路天生回家,穿着李阡的大衣站在门口按门铃,尴尬不已。
除了过年过节,路天生真的甚少回家,回去了,坐一会儿,居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冷场到暴。家里还是他离开时候的样子,旧旧的装饰,旧旧的家具,父亲很久未见了,听说是有了新的家庭。母亲老态毕露,憔悴不堪。
郁生渐渐长得婷婷玉立,娇俏甜美,眼睛跟天生很像,漆黑明亮。
“哥,你来了,妈等你很久了。”郁生跑来开门,把天生迎进去。妈妈坐在已经破损的沙发上,看到天生进来便笑,“来了,吃饭吧。”
天生点点头,脱下大衣便坐到桌边。一顿饭都默默无语,食不知味。
“……阿天,你在外面……过得还不错吧。”犹犹豫豫的,妈妈说出这句话。天生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停留在那件大衣上,恍然大悟。刚想摇头说不是,转念一箱,咬着牙有点点头,“恩,还好,工作还不错。”
妈妈宽慰的笑了,脸上褶皱的皱纹也跟着舒展,“这样就好。我总觉得对不起你这孩子,看你一个人过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妈,郁生的学费……”天生说出最担心的。郁生扯扯他的衣角,天生不理,还是坚持问道。
妈妈揉了揉眉心,“放心,她一个人的我还是撑得住,你们爸还有寄些钱过来。我没忘记你走得时候说得话。”
“……恩”天生低头扒饭,不再说话。郁生眼睛闪亮闪亮,诺诺的动着唇瓣,最终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
电视机里面地新春节目放得热闹精彩,可没有一个人注意。这样喜庆的日子,也只有圆满的人,才有资格庆祝。
郁生送天生出门的时候,壮着胆子才说,“哥,我退学好不好?”
不加细想,天生就骂出口,“你敢!胆子大了想造反是不是?”浑身的刺瞬间都竖了起来,语气强硬到陌生。郁生蒙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哥……我……我只是……”
幽幽叹了口气,“工作不好找,你一个女孩子能做什么?家里有我这么一个已经够累了,郁生,听话,好好读书,考大学,其他的不要多想,知道吗?”天生伸手拍拍她的头,头凑过去轻吻她的眉心,然后微笑转身。
郁生不再说什么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哥,我只是不想你们那么辛苦。
回到家,天生就接到那群人的祝贺电话,哈啦了半天才挂断。只差李阡的,天生不急,他知道他们家里一定热闹非凡,无暇顾及。直到午夜,他才打过来。
“天生,你去哪里了?我前面还想邀你过来吃年夜饭的。”
“我?我回家了……”天生甚少在他们面前提起自己的家庭,阿阡在印象中自然也淡薄了。
“恩……你赶快到窗前去看……放烟火了!快点!”
天生匆忙跑去窗边,果然,黒丝绒的夜空被烟火照亮,似花团锦簇,让人离不开眼球。
天生在家道没落之后,就再也没有在过年的时候放过烟火。时过境迁,回忆起儿时,有父母,有妹妹,有亲情的大年夜,思绪如潮,不由得发楞。
“天生……新年快乐……”阿阡的声音悠扬的在耳边想起,天生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他深呼吸,扯开自己都觉得僵硬的笑,不知道给谁看,“恩,你也是,新年快乐……”
电话里又隐约传出,“阿阡,你弟弟叫你呢……快过来……”
天生急忙打断,“你妈叫你呢,快去。”
阿阡似乎还想说什么,犹豫不决的时候,天生就挂断了。这样就够了,不需要多说什么,说多了,便逾越了,就不对了。而这样,却是最好的关系。
只是,一声声,一更更。窗外芭蕉窗里灯,此时无限情。
在这之后,阿阡到了最后一搏的时候,他更没有时间来参加他们的聚会了。
直到认识李阡的第二个暑假,天生在睡梦中又被电话铃声吵醒,他迷糊的去接,“喂?”
“喂?天生么。我,李阡。”
“恩,阿阡,什么事?”说得时候眼角扫了一眼旁边的日历,恍然大悟,“你今天高考是不是?”
“是啊,马上就要进去了。”
“对不起。我这阵子忙晕了,前几天还想着要送你去的。”天生连连抱歉,暗骂自己的破烂记性。
“没事儿,你来了我更紧张……”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了一阵子,声音忽然正经了,“说句吉祥的话吧。”
“我想想……”天生抓了抓杂乱的头发,“你考进了,我让你教我跳舞。”
天生的身体协调性着实让人不敢恭维,每次阿阡都拉着他要教他跳舞,最后都败下阵来,连声感叹说遇到奇才了,天生也自知,总是躲着阿阡,看到跳舞就哀叫连天,恨不得跟会跳舞的人同归于尽。
电话那头发出短促的笑声,“真不知道那个时候,是你哭还是我哭……啊,我要进去了……不说了……”
“喂!!”天生又急忙叫出来,其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说些什么,他听到阿阡的呼吸声就在耳边,轻轻的,令人安稳的,“阿阡,加油,你一定行的。”
“借你吉言。考完了我来找你,bye。”
电话挂断。天生握着听筒愣愣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下来,该干吗干吗。
想想这样一年也流水一般过去了,天生觉得自己很认真的在混日子。十二烧的生意依旧火爆,关门后偶尔跟老板喝喝小酒,弹弹吉他。偶尔交几个女朋友,却没有长久的,不过一阵子便会分手。刚开始天生很难过,会一脸受伤的无辜神情问对方为什么,次数多了也就麻木。这是一个自私的世界,一切都是你情我愿,一旦放入感情你就输了。他对女生很温柔,对生活很努力,对感情却很吝啬。
“路天生!你究竟心不在焉什么?”老板第四次发飙,这家伙早上开始就不对劲。天生惊醒,发现洗碗池已经水漫金山,连忙关掉龙头连连道歉。
看看墙上的钟,一咬牙,把围裙一脱一把塞进老板手里,“我有事先走,放我半天假,工资暂时先别扣。”交代完。冲出店,骑上停在路边的小摩托,徜徉而去。剩下老板在店里磨牙,想你这个死小子,工资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天生冲到考场,头一天两门考试刚刚结束。他坐在摩托上仰头张望,校门一开人潮涌动,鱼贯而出。天生暗笑,糟了,这下子一定找不到了。
天生很少来学校,自从退学后,偶尔几次也是去学校见郁生的。不过那几次都是郁生认他,而这次是他认别人。实在是头疼时,天生转了转僵直的脑袋,准备放弃。
李阡就笔直的朝他走过来了,眯着眼,满脸的笑意。天生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来找你?”
阿阡熟练的自顾自跨上车,“很久以前不是告诉你了,我有感应。你在附近,我总是知道。”
阿阡的气息喷在耳朵上,天生一阵瑟缩,“肉麻!你当我女生哄啊!”
“生气了?”阿阡眨眨眼,“我是刚听到那群女生说啊,这里有一个宇宙无敌的美少年,就抱着猎艳的心理过来看看喽!”
“猎艳!!”天生狠狠重复这个词,不打招呼忽然就发动了车子,阿阡怪叫一声连忙向前抱住天生的腰,然后又说,“天生,你腰真软。”
忽然正经了的语气,天生的脸陡然烧了起来,幸好带着头盔,没有人看到。
李阡没有放开,一直这样轻轻的松松垮垮的环住天生的腰,下颚轻轻放在天生的肩胛上,呼吸吹过他的耳际,吹过他的发稍。天生感到阿阡的体温空前的高,灼烧着他细致的皮肤,隐隐作痛。
天生开他回家,阿阡下车。天生的脸仍是潮红着,没有脱下头盔,只是吩咐道,“明天早上我就在这里来接你,你要好好考,不要辜负我这么辛苦。”
阿阡笑笑,“天生,你很像那种古代片里面那种辛辛苦苦供丈夫上京赶考的女子诶。”
天生美目一横,阿阡便噤声。天生发动车子,“好好休息好好复习,虽然我不读书也知道这个很重要。”
“诶。”阿阡叫住他,然后捧着他的头盔在脸颊的位置用嘴唇轻轻一碰,“谢谢你,真的。”
天生不说话,开车便走。阿阡呆在原地,挠挠头,“又生气了?”
在头盔里,脸颊好像真的被碰到似的红艳艳一片。天生心里千百只蚂蚁在爬,那个笨蛋什么意思嘛。他骂自己,怎么纯情的跟个处男似的。
而第一次生涩的感觉,在天生的记忆中,早就变得模糊不堪了。
接下来的2天,天生每天早晨都去阿阡家报到,送完他就回去店里,到了接他的时间再赶去学校。老板百思不得其解,问他,“他又不是小孩子,你干吗不放心?”
天生摇摇头,不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这很重要,所以绝对不能出错,不能有纰漏。看着他走进考场,再等着他走出来,脸上满是自信的笑,路天生便觉得没有白白送他。也有可能,他通过阿阡,在感受那段读书的青葱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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