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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笑一生
光脚踩着冰凉的石板,沁骨的寒意压不住狂跳的心,月光拼命地把影子拉向身后,无忌远远跟着,没有叫我。长长的巷道空留下一串噼啪的脚步声。
一口气跑回小自在,没发觉所有的门都畅通无阻,直到钻进被窝时伸脚触到温热的暖炉,才想起默默跟在身后的无忌。想要起身去找,他已站在床边。月光透过窗棂照着他温柔俊雅的脸,一只手,轻轻按住我的肩,眼神澄清,看着有说不出的安心,不由得乖乖躺下,眼皮也渐渐发沉……
醒来时过中午,阳光洒进房间,在各式家具上折出点点光亮,浣月在外间静悄悄地收拾行李。独自梳洗穿戴,没去惊动她,坐在镜前发呆。这一觉睡得脑袋和胃同时空空,满脑子只剩下晃眼的月光。百无聊赖的找出画板和笔,撑在窗边懒懒地涂鸦。
“格格?!”突来的声音吓得我手一抖,平静的池水划出一道波澜,回过头看满脸惊讶的浣月,扫一眼她空空的双手,缓缓开口,“饿死了,饭呐?”
“噢~”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大丫头,浣月收起下巴正色道,“不知道格格起来了,午饭已备好,奴婢这就吩咐端来。”说着麻利转身。
“不用,”放下画板起身洗手,“我自己去。”
“格格!”浣月一路紧紧跟在身后,不知我搭错哪根神经,“去厨房吃饭吗?”
“嗯。”大脑空白,直觉走向有菜肴香的院子。
“可是……”她努力地想说辞,“好像不合规矩。”这理由说得自己都心虚,眼前的我哪一件事合规矩?跺跺脚干脆把我拉住,心里烦燥回头想发作,看到她慷慨就义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干嘛?我又不是去寻死!吃饭而已……”
玩笑说了一半就被白眼堵回来,觉着无趣,轻轻甩开她折身回去。浣月见我回心转意,立马喜笑颜开,半哄着说,“格格先走,奴婢去吩咐厨房上菜,这就回去!”
无心答应,闷闷地往回走。鞋底硌着院中的鹅卵石,在脚心烙下深浅不一的疼。低着头越走越快,冷不防迎面来人,猝然撞在那人胸口,鼻尖陡地发酸,顾不上眼前金花四溅,嘴里说着对不起,就要闪身走开。
身体突然被抱住,脸颊紧贴在织有暗花的丝质衣料上,隐约的花纹摩挲着耳鬓,心跳声稳稳地落进耳中。吸着温暖的龙涎香,眼泪一滴滴润进厚实的胸襟,明天就要离开,回想起暖泉的点滴,就像这午后的阳光,和煦暖人,蕴得满世界犹如春光。
泪水决堤般漫延,把干燥温暖的衣料打湿一片,好像感觉到我的异样,环在背后的手臂有些松开,一只手轻柔的在背上抚摩,一下一下合着心跳,闭着眼感觉背上渐渐漾开的暖意,不知不觉,泪也停了。
“好些了?”背后的手缓缓松开,身体因分开陡然钻进凉意,我小小的打了个寒战。
“没事。”尽量低声掩盖鼻塞,目光直垂到脚尖,对面白色的袍角轻扯住我的衣裙。阳光透过缝隙在脚下映出晕黄的阴影,就像没调好的水彩,浓淡不定的洒满一地。
“你的午饭好了。”白色的袍角轻轻后退,移出疏离的空隙,转身见浣月和提着食盒的丫鬟正从廊下走来。
“快回去吧!”一块素锦手帕递到面前,龙涎香带着怀中余温,扰得人心底泛暖。
见她们就要过来,急忙转身,帕角拂过耳侧,微风般轻柔。“谢谢!”来不及接受好意,就匆匆离去。
“格格,你慢点吃!”浣月忙着盛汤,又要顾着风卷残云的我,口气哀怨得活像老嬷嬷。“刚才还懒懒的,怎么就饿成这样?哎呀,你慢点吃……”
“浣月你也一起吃吧!”嘴里含满食物,手中筷子飞舞,原来哭也这么费体力!
“奴婢早就吃过了。”浣月笑着把盘子往我面前挪了挪,眼睛瞟着快扫荡一空的碟碗,“不过待会得跟厨房说是咱们一起吃的,”说着掩嘴笑道,“不然,张家以为格格变小猪了!呵呵……格格别打我呀!哎呀,我不敢了……格格不是小猪,饭都是我吃的……呵呵呵……”
满意地打着饱嗝,看浣月含着笑收拾碗筷,吃饱后恢复供血的大脑又开始活跃起来。
“浣月,你先别收拾了,来帮我磨墨吧!”说着起身快步走向书案。
“等一下就好!”浣月手上不停,麻利地将碗筷装进食盒,翩然出门,“格格稍等,奴婢马上回来。”
真是工作狂!无奈地笑着,自己动手研磨。字也练了许久,各式字体早已了然于胸,看着墨色一点点在砚中润开,心里的主意也渐渐清晰。铺纸、蘸笔、运气指尖、手腕抖转,一气呵成。
无忌飘然进门时,“小自在”也墨迹尽干。
“你的任务完成了。”捻着纸边给他看我的‘墨宝’,掩不住的得意在嘴角。
“多谢!”无忌接过纸张细细看着,“怎么没印?”
“又不是名家,干什么盖印?”洗好笔挂在架上,想起荷包中的印章,兀自笑着。
“你没有印章吗?”他怀疑的看了我一眼,嘴上又应道,“也是!这种字不印章也罢!”
“你!”眼看要中计,看他狡黠的笑,强忍住冲动,把话题扯向一边。“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有礼物送吗?”
“啊?”大约是头回见到主动要礼物的人,无忌瞠目结舌半天没说话,转晌说道,“早知道你要走,礼物也备了。”
“是吗?在哪?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把他惹得忍俊不禁,微笑着朝我点头,“跟我来。”
沿着街巷出城,外面是大片的农田河流,前几天只在城中向外看,真正走在其中又是另一番感受。此时的北方大地一片荒芜,植物都沉寂在冬日的严寒里,而暖泉镇周围则因温暖的水流焕发生机。逢源池旁的东西‘龙口’源源不断灌入城外的农田,流出一条条清澈小河,河中鱼儿游曳鸭鹅嬉戏,水田里种着早稻,在太阳下泛着亮绿的光。
田埂窄得只容一人通过,我跑在前面欢快地大喊,这漫长的冬天,终于要过去了。不知不觉已跑到对面的远山,这里还是冬天,干燥的衰草刷刷蹭过裙脚,散发出阳光晒过的香气。
转身坐在厚厚的草上,扯一根草梗含着唇边,笑容溢出眼角,浮上嘴边。“真好!”
“什么好?”无忌迎面走来,轻巧的步伐飘然若仙。阳光从他身后射过来,在身体的轮廓上映下一圈金边,背着光只见一双泉水般清澈的眼,波澜不起的望着我身后的山坡。
“都好!”衰草干燥温暖,索性半躺在斜坡上,叼着草仰望澄净的蓝天。“山好、水好、你也好!”
“是吗?”无忌也转身坐下,阳光一下洒向全身,暖暖的让人心醉。
“那就留下吧!”若无其事地口吻,淡得好像清风。
侧过脸,发现他也正看向我,眼神是收敛的沉静,无风无澜,坦然如故。笑着怀疑自己幻听,转过头继续看天。“你要送我什么?”
“伸手。”
阳光太晃眼,抬手遮住眼睛,懒洋洋的说,“别卖关子!我伸手你给块石头怎么办?”
“还真是石头!”语气中藏着笑,我挡着光侧过头,“找死!”
对方一脸正经,看样子不是骗人,伸手推了他一下,坐起身笑道,“小气鬼!什么石头这么值钱,还值得送我……”
眼光转落,舌头瞬间冻结,一块青田灯光冻印章静静躺在他的掌心。这是枚狮纽印,印章上方雕蹲狮形,后足盘卧,前足支立,头颈与身躯圆浑一体,首部左扭,作观望状。印章通体晶莹,光泽温润,呈浅黄色,有如冬夜里温暖的烛光。呆呆地伸手,指尖触上传说中的极品“灯光冻”,微薄的凉意直入心底,忍不住拿到手里细细端详。
“穆穆清风。”底部的小篆跳入眼底时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样珍贵的石料他竟刻了我的名字,这下推辞也不行,一抬头,正遇上他坦诚的眼神。
“知道你会推辞,早就做好了,收下吧!”他淡淡地笑着,把印章袋放进我手心。
精致的绣袋上绣着翠竹,还有小自在的池水,碧汪汪恍若溢出。看绣工就知不是凡品,真心感动无忌的礼物,再不做推辞,仔细地把印章装好系在腰间。登时觉得沉重起来,愧疚地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丝尴尬的笑,“可我还没准备礼物呢!”
实话说,现在随是衣食无忧,可每一样东西觉得是属于自己的,除了藏着的现代钱袋,就连从胤禟那拿的一百两黄金也没有机会挥霍。更别说送无忌礼物,想到这里就觉得沮丧,一只手拨弄着腰间的印章,微凉的触觉撩拨着郁闷的心。
“你已经送我很多了。”无忌站起身,带起一阵微风。“那么多故事,还有‘小自在’。”他指指袖口,那里有我刚写的字。
看着他温暖的笑容,突然脸红,觉得自己太过计较,不如一个古人潇洒。站起身拍拍草渣,朗声笑道,“无忌兄慷慨相赠,我也有一样礼物送你。”说着向山顶跑去。
“什么礼物?”无忌被我的笑容感染,也绽出灿烂的笑脸,一步不离的跟在身边,不一会儿我们就跑上了山顶。
“啊~~~~~~~~~~”望着原处的暖泉镇,我振臂高呼,心情轻盈的好像天上浮云,一时间离别的愁绪烟消云散。
“无忌,”扭头笑看笑容明媚的他,“送你一首歌。”
“好!”他笑得豁达爽朗,一如多年的故人。
冲他嫣然一笑,正色清嗓,站在静寂的山岗上放声歌唱。
“大江大水天自高
眼睛该点亮了
人生得意莫言早
是非论断后人道
轻舟穿江两岸笑看山河绕
儿女情长梦醒又一朝
西北东南人间风波不少呀
平常心看待才好
谁负谁胜谁能一眼明了
浮云世事最难料
春夏秋冬世道有高低潮呀
计较太多人已老
何不共苦同欢尽心就好
人生就怕知己少”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无忌轻叹。
“斯世,当同怀视之。”夕阳中,我坦然迎上他清澈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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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离开了,舍不得,也要走。呵呵,无忌以后还会出现的。但他们之间真的不会有情爱了。哎,我后悔也没法啊!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就随便换男主么。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