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拗

　　當天晚上，穆思沁接到了穆司偉的電話。
　　「思沁，今天去看醫生結果怎麼樣？」他劈頭就問。
　　「還不錯啊！夏醫師也沒發現什麼問題。我以為她會自己跟你說。」
　　「她怎麼會自己跟我說？」穆司偉撒了謊，「精神科醫生是最忌諱透露病人隱私的耶！」
　　「喔，是喔？你怎麼認識人家的？她好正耶！」穆思沁問。
　　「其實我是認識一個她的朋友，我們是博士班的同學，是她推薦夏醫師的。」
　　「是喔……」
　　「對啊。看來妳不討厭她。」穆司偉鬆了口氣，穆思沁從小對看醫生就充滿排斥。
　　「沒有人會討厭正妹的。」
　　「是這樣啊……那她有要妳再回診什麼的嗎？」
　　「她希望我一個月之後可以回診，但我覺得沒必要……」
　　「要，妳要。」穆司偉打斷她。
　　「我就知道……」穆思沁抱怨。
　　「妳一個人在台灣，我們都很擔心，要去陪妳妳又不要……」
　　「好好好，我知道的，我會去，但你要提醒我。」穆思沁妥協了，二哥囉唆起來比媽媽還恐怖。
　　「這妳放心，二哥絕對會提早提醒妳，還會幫妳掛號，妳只要按時出現就好了。」
　　「二哥，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在意我失眠這件事？」穆思沁總覺得穆司偉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太超過了。
　　「思沁，這個問題我們不是討論過了？因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都聽你的。」發現穆司偉又要開啟「說教模式」，穆思沁果斷的結束了這個話題。
　　「這才對嘛！要乖乖聽二哥的話。」穆司偉滿意的說。
　　穆思沁翻了好大的白眼。
　　「對了，上次聽妳說那個女生，季語柔，對吧？妳們怎麼樣了？」
　　「你不要八卦啦！」
　　「喔，我們家小妹害羞了！那應該是有進展了？」
　　「對啦對啦，你說的都對。」穆思沁感覺自己臉紅了。
　　「所以妳們在一起了？多久了？應該沒幾天吧？」
　　「二哥，你真的很八卦……」
　　「我關心妳耶！快跟我說，我會保密的。」
　　「才開始啦！你不要一直問，很煩耶！」穆思沁覺得自己想掛電話了。
　　「照片傳來看看，快！」
　　「你自己去google啦！她算小有名氣的舞台劇演員……」
　　「那妳會不會哪天也被狗仔拍到啊？」
　　「應該還好吧……我會小心啦，你不要擔心啦！」
　　「唉，好啦，妳自己小心，雖然在台灣，大哥還是會擔心……」
　　「我知道，我都被GPS衛星定位了……」穆思沁沒好氣的說。
　　大哥穆司浩雖然不像穆司偉跟她那麼親，但從小對她的疼愛也不比穆司偉少，只是穆司浩不善於表達情感，加上身為老大，個性比較直接強勢，也讓穆思沁對他表達關心的方式無法全盤接受。
　　「怎麼說成這樣……」穆司偉知道穆思沁對於那支裝了GPS定位的「手錶」很有意見……但沒辦法。
　　這是穆家人的「標準配備」。怎麼說，他們家也算是「特種行業」，很多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大哥穆司浩對這件事更是沒有妥協的空間。
　　「好啦好啦，我知道，反正我都有人看著嘛……我就不知道你們到底在擔心什麼。」穆思沁的老么個性其實還滿明顯的。
　　「妳不要不開心嘛，我們都是……」
　　「都是為我好。好啦，我知道了啦……想睡了，晚安。」穆思沁瞄了牆上的時鐘一眼，說好跟季語柔講電話的時間快到了。
　　「妳是要打睡前熱線吧……」穆司偉故意糗她。
　　「對啦對啦，可以讓我掛電話了沒？」穆思沁倒也大方承認。
　　「好啦，講完趕快睡，愛妳喔！」
　　「是，二哥晚安。」穆思沁真的想不透兩個哥哥的個性怎麼可以差了十萬八千里。

　　掛了穆司偉的電話後，穆思沁深呼吸幾次，按下季語柔的號碼。
　　手機才沒響兩聲，季語柔就接了起來。
　　「哈囉，是我。」穆思沁有些緊張的說。
　　「嗯，我知道。」季語柔的聲音就如同她的名字，「語柔」。
　　「妳今天好嗎？」
　　「還不錯啊……」季語柔想了想，開始跟穆思沁分享一天的生活。
　　她的聲音讓穆思沁漸漸放鬆了，先前的緊張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心安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這樣，讓她不自覺的想靠近季語柔，等回過神來時，她不得不承認，她喜歡上了季語柔，只是……據她所知，季語柔之前都是跟男生交往，這又讓她卻步了。
　　「我說完了，換妳跟我說妳今天做了什麼吧。」季語柔把發言權交到了穆思沁手上。
　　「喔，我今天……」她思索了一下，決定跳過看醫生這段，只說自己今天工作的事。
　　季語柔聽著穆思沁說著一天的生活，她很喜歡穆思沁中性、略為低沈的嗓音。
　　記得穆思沁第一次出現在劇團，拿著化妝箱，剛好遇到正開門進來的她，當時她還不知道穆思沁是劇團新請來的化妝師，有一個化妝師因為工作情況不好，常常搞失蹤、找不到人，所以儘管跟大家默契不錯，但還是在前陣子被「炒」了。
　　後來劇團經紀人陸續找了幾個人選，大家都不是很滿意，不是技術不夠純熟，就是弄不出他們想要的感覺，有人甚至呈現半放棄的狀態，想說乾脆自己狠狠的去學會化妝算了。
　　所以第一次見面時，大家並沒有給穆思沁好臉色。
　　季語柔是當時被「推派」出來考驗穆思沁的。
　　面對大家不太友善的臉色，穆思沁只是笑笑的問她想要什麼樣的妝，她有些刻意刁難的，給了模稜兩可的答案─妳覺得適合我的吧。
　　穆思沁勾起嘴角輕輕笑了笑，「閉起眼睛。」穆思沁對她下的第一個指令，她慶幸自己當時乖乖照做了，那一閉眼，穆思沁給她的，不只是令人滿意的工作成果，還加上了，她從未體驗過的，另一種情感。
　　聽著穆思沁說她今天去客戶家，化妝、做造型……
　　「思沁，」她突然出聲打斷穆思沁的話。
　　「嗯？怎麼了？」穆思沁輕聲問。
　　「我……」季語柔覺得自己有些緊張，「我想妳。」
　　「啊？」穆思沁愣住，不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
　　記得兩天前，她鼓起勇氣跟季語柔告白，季語柔呆呆的看著她，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氣氛有些尷尬，最後季語柔說她需要想一想，但對於穆思沁想在睡前打電話給她的要求，她點頭了。
　　「我想見妳……」季語柔又說了一次。
　　「好，那妳等我。」穆思沁跳下床，開始準備出門。
　　「啊，不、不用啦……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季語柔沒料到穆思沁的反應，顯得有些慌張。
　　「但我想這麼做，我也想見妳。」穆思沁認真的說。
　　「真的嗎？」
　　「嗯，等我，好嗎？」穆思沁已經快速的換好了衣服。
　　「好，我等妳。」季語柔點頭，掛了電話。
　　二十分鐘後，季語柔聽到電鈴響起。
　　對講機的顯示螢幕上出現穆思沁的臉，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好像前幾天，聽到穆思沁說喜歡她的時候一樣……
　　「語柔，可以讓我上去嗎？」穆思沁笑著問。
　　「喔，好，快上來吧。」她連忙按下開門鍵，等著穆思沁上樓。
　　當電梯開門聲響時，她早已開著門迎接穆思沁了。
　　「嗨，我來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素顏的穆思沁，記得穆思沁說過，「化妝」是一個化妝師最基本的禮貌，那現在…… 她不禁輕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嗎？」穆思沁一頭霧水的看著她。
　　「沒什麼，先進來吧。」她讓穆思沁進門，拿了一雙拖鞋讓穆思沁穿。
　　「那個……」穆思沁搔著頭，欲言又止。
　　「嗯？怎麼了？」
　　「抱歉，太趕著出門，來不及化妝。」果然，穆思沁還是有想到這點。
　　「我剛就在笑這個，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妳沒化妝的樣子耶。」
　　「這……唉，妳知道……」
　　「我知道，化妝，是化妝師最基本的禮貌。」季語柔替穆思沁把話說完。
　　「呃，對，妳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穆思沁愣愣的看著季語柔。
　　「因為，」季語柔走到穆思沁面前，「妳對我一點防備心都沒有。」季語柔看著她的眼睛說。
　　「是吧……」穆思沁有點難為情的抓抓頭，「對喜歡的人，本來就該這樣，不是嗎？」穆思沁反問。
　　季語柔沒有回答，轉身走到沙發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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