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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为萧晚楼送行的宴会,三日后如期举行。
国主宁以期设宴银城殿,除了嗣凝皇族外,百官列席,以示隆重。
沐敛华私下笑着对萧晚楼道:“真是给足你这尔骁皇长子的面子。”
两人分别在即,不免是有些怅然的,但身为男子,又各自身份特殊,彼此之间再如何情深意切,也不会如寻常小儿女般终日卿卿我我谈情说爱把什么都抛到脑后,他们肩上各有自己的责任,纵使心中不舍,也只能表面平静的面对即将到来的分别。
曲水之所以称为银城,乃是因为城墙材质特异,而在这嗣凝皇宫之中,又以与城墙同质的英石砌了一座宫殿,围绕这座宫殿的花园更是处处英石点缀,看起来倒有些微缩版曲水城的意味,因而此殿名为银城殿。
这日正是十五月圆,玉兔东升,霜华降下,整座银城殿通体银白,花园中银光点点,萧晚楼见此景,顿时生出一股“今夕何夕,不知天上人间。”之感。
这时殿堂之上,明烛高燃,灯火辉煌,殿中舞乐齐升,好不热闹。
嗣凝国的惯例,女子是不轻易抛头露面的,是以这等国宴,皇室一干女子,上至秋贵妃,下至公主宁无忧,三皇子妃沐夕醉都不曾出席。
沐敛华身份尚未正式公开,仍然是坐在了萧晚楼旁边,本想如上回宁无争大婚时一般躲在阴影里好不叫人注意,又可借机与萧晚楼悄悄温存。但此回宴会,乃是为萧晚楼饯行而办,萧晚楼是宴会上的主角,自然是众人瞩目之处,加上堂上泰半大臣也多多少少听到了风声,猜到了沐敛华身份,沐敛华的算盘自然落空。
非但要应对四面八方投来的种种探询、揣测、审视、猜疑的目光,还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身边的心上人保持着既不疏离也不过分亲密的距离,心中不禁暗暗叫苦,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索性坐远点,也比看得见摸不着来的好过。
萧晚楼目不斜视,眼角余光扫过沐敛华,看出他暗藏的懊恼,不由微微一笑,拿起酒杯,故意大声道:“九殿下,此回若非有你相救,小王如今只怕也不能坐在这里,这杯酒敬你,谢你救命之恩。”
沐敛华连忙拿起酒杯,道:“萧殿下客气。”
两人虽然嘴上说的客气有礼,但彼此凝视时目光中透着笑意,传递只属于两人之间的情谊,轻轻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近旁宁无争看见,眼角忍不住一跳,顺手拿起自己面前酒杯往嘴边送,送到嘴边,才发现酒杯已空,只得又放下杯。他既已暗中猜忌沐敛华与萧晚楼的关系,自然对两人的一举一动比常人加倍注意,怎么会看不出他们之间的互动。这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烦躁,好像有些恼火又好像有些嫉妒。既担心两人私交会对他造成障碍,又似乎是不愿意看见别人情意浓浓。
什么情啊爱啊,身为皇族,能有的只是利益相交罢了。宁无争想道。
放下酒杯,不着痕迹的看向宁无锐。自从宁无殊被贬去豫州,宁无锐便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他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大皇子宁无殊的事情必定和宁无争脱不了干系,宁无殊倒了,宁无争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宁无锐的舅舅,在朝中供职,不大不小的从三品官,多少也有些消息渠道,于是给他出主意,让他去拉拢沐敛华。可是沐敛华本就无心帝位之争,更不愿与宁无锐这样的人勾结,轻描淡写三两下,就客客气气把宁无锐打发了。宁无锐碰了壁,再想到一旁虎视眈眈的宁无争,心下更觉得丧气。他生性好色,一旦遇到挫折,更是要纵情酒色麻痹自己。这时候在宴上,已不知道灌下多少壶酒,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殿中舞女,脸涨的通红,呼吸急促,已然渐露丑态。
宁无争心中冷冷一笑,手指轻叩桌沿,身后心腹侍从会意,悄悄退下。
过了一会,一个小太监低着头走到宁无锐桌边,为他斟酒布菜,嘴唇微动,似是说了几句话,只见宁无锐头猛然一抬,眯着眼看了小太监半晌,可目光涣散,又好似什么也没看清一般,满脸的茫然。
那小太监又低语一句,这回宁无锐大约是听清了,手撑桌沿,缓缓起身,摇摇晃晃的往殿外走去。
这时殿中众人正值酒酣耳热之际,竟是谁也不曾注意宁无锐。便有人看见了,也只当他不胜酒力,要出去醒酒。
银城殿建在皇宫东侧,旁边一墙之隔便是御花园,御花园往北则便是宁以期的后宫。除却宁以期外,纵使诸皇子,如果不是向贵妃请安,到了御花园北门也只能止步了。
宁无锐酒意正浓,又好似因为五月里夜晚有些闷热,觉得身子里燥的慌,神智迷糊间,跟着小太监一步步走向御花园北门。
也不知是否因为被银城殿的热闹吸引,宫中侍卫失了戒备,便连御花园北门,此时竟也无人看值。
月至中天,酒宴渐近尾声,萧晚楼被人轮番敬酒,此时也有些醉了,勉强维持意识清明,起身向宁以期告退,出了银城殿,沐敛华自然不会任他一人独行,很快追了出来,在殿外跟上萧晚楼脚步。
两人并肩而行,萧晚楼醉眼迷蒙间不曾留意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沐敛华连忙伸手扶住,顺势便让萧晚楼靠着自己肩头。
领路宫人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只当是萧晚楼醉的厉害,并未多想,道:“殿下,可要唤步辇代步?”
沐敛华看向萧晚楼,见他微微摇了摇头,便微微一笑道:“不必了,我扶着萧殿下就是了。”
他本就容姿俊美,月色之中,仿若仙人下凡,看得那宫人一怔,心头一阵狂跳,慌忙转回头去。
沐敛华混不在意,只是把萧晚楼又搂紧一些,心爱之人在怀,感觉分外甜蜜,只恨不得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到头才好。
一路走出宫城回到驿馆,夜风吹过,萧晚楼倒酒醒了一些,也不觉得困倦,索性与沐敛华坐在院中廊下。
夜色深沉,只闻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与轻轻的虫鸣声以及远远传来的更漏声,更显得这个暮春之夜的幽静。
廊边水池,倒映着银色月光,偶尔微风拂过,吹皱一池粼粼波光,萧晚楼凝目池水,过了一会,才开口道:“今后,你有何打算?”
沐敛华心中一紧,他本是沂睦无人注意的九皇子,以为自己有一日可以如闲云野鹤一般游历诸国,与萧晚楼表明心迹后,更是不止一次提过愿随萧晚楼同去尔骁。但两人阴差阳错来到嗣凝,更被揭露身世,不日便要成为嗣凝皇长子,卷入争位风波之中。岂还能如他原先所想一般随心所欲?
尔骁国内局势并不安稳,国事全靠公主萧玉宫与重病在身的二皇子萧亦阁支撑,萧晚楼口上虽然不提,但心中忧虑,急切盼着归国,这样的心思沐敛华自然清清楚楚。沐敛华甚至想到,反正自己也无心皇位,不管什么嗣凝皇长子,索性乔装改扮跟着萧晚楼一走了之算了。可是再想到宁以期对自己真心实意的疼爱与殷切期盼,自己怎能丢下亲生父亲一走了之。
想了又想,叹口气道:“嗣凝这里,我会设法打消国主的念头,小楼,最多一年,我便去尔骁找你,可好?”
宁以期有心要立沐敛华太子,沐敛华心思敏锐,自然有所察觉,他虽然无意于此,但面对宁以期满腔的热切期望,一时也无法开口拒绝。
萧晚楼轻轻点头,道:“你在嗣凝,没有什么人能够帮你,一切还需自己小心为上。一年之约不必强求,将来等国内局势安稳,我也会设法来与你相会。”
沐敛华心情激荡,握住萧晚楼双手,道:“你此番回尔骁,也需自己小心。”
萧晚楼道:“放心罢,我在尔骁怎会有危险。”
沐敛华道:“听说燕王一直在招兵买马,颇有反意,我怕你一回国,他会对你出手。”
萧晚楼自负一笑,道:“区区一个燕王,能耐我何?”
沐敛华与萧晚楼相识大半年,却少见萧晚楼这样神情,只觉得这样的萧晚楼,说不出的自信与意气风发,不由心中暗暗赞叹。
忍不住跟着大声道:“这是自然!”那口气里真是说不出的骄傲,好似要面对燕王的是他自己一般。
萧晚楼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沐敛华回过神来,讪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过了一会,又正色道:“你要好好保重,莫太过操劳。你弟弟的病也不必担心,有轻狂在,总是能治好的。还有小红,她是个乖巧的孩子,你不用太为她操心……”
此行尔骁,沈轻狂与萧晚楼同行,是早前便应允了要去为萧亦阁看诊的。此外小红也随萧晚楼去尔骁,是不想让小红在这嗣凝备受束缚,也是想到沐敛华在嗣凝根基不稳,小红跟在他身边反而危险,不如与萧晚楼去尔骁。
沐敛华絮絮叨叨嘱咐了许多,听的萧晚楼忍不住莞尔,末了,伸手止住他,道:“好了,我也不是三岁小孩,自然知晓这些。倒是你自己,万事小心。”
沐敛华不再言语,只是慎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夜未眠,说了许多话,到后来也有些倦了,便静静靠在一起,聆听彼此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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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未更新,是因为觉得这章太过灰暗惨淡,并非指小楼与阿敛的离别,而是……
然则这是最初便构思好的剧情,纵使不忍,也要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