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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风雨满廷林(十八)
灵堂里面挂满了白幡,一口上好的红木雕花棺柩就停在灵堂正当中。秦漓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棺柩边沿,手指描画过棺柩上的图案,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灵堂里面再没有他人了,敏珍虽是深得韩国舅宠爱,但到底是女儿家,即便天佑不是将人养在深闺不让出去,也不好半夜里的让外客进来凭吊。再加上韩夫人从敏珍过世那天就病倒了,府里又要抽出人伺候着,国舅两头跑,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也就只留下了一两个丫鬟守灵。这一两个人就好打发了,迷烟一薰,就解决了,秦漓也就没了人打扰。
秦漓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嘴唇微动,像是在吐露着什么。耳边听得一声细微的响声,秦漓猛地睁眼,戒备起来,低声喝道:“谁?”
“三皇兄,没想到你和舅舅也有交情,只是为何不白天光明正大的来,倒是半夜里学那些鼠辈?不明白的,还以为三皇兄你有什么苟且之事只能晚上来办呢!”秦闵从暗阁里走了出来,原本还担心秦漓不会来了,在里面苦候了两个时辰,总算是看到了人。
“六皇弟,果然是你……”秦漓没有怎么吃惊,像是早就知道秦闵会在这里一样。
“三皇兄,不知道你是何时和敏珍要好到这种程度了,竟说都不和我们这些兄弟说一声,太说不过去了吧?”秦闵看着秦漓那丝毫没有任何慌乱的脸,嗔怪的说了一句,好像自己处的不是灵堂,而是小阁庭院里兄弟谈心一般。
“六皇弟,明人不说暗话,你早知道得一清二楚,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秦漓看了秦闵好一会儿,语带悲愤,“大皇兄一事我知你不会善罢甘休,只是……”
秦闵冷笑了一声,道:“三皇兄,既然你都说开了,那我也就直说了。皇兄的事情跟你脱不了关系,不是你亲自下的命令,也是卢鼎他们下的手,到头来也得算在你头上。至于敏珍……,说到了她,我倒想问问,你们两人年纪相差甚远,是如何在一起的?三皇兄一向君子如玉,敏珍在情窦初开之时窥见三皇兄如此风度,自然会受吸引,只是三皇兄呢,难不成早在两年前就对着个孩子动了心思?”
秦闵这话说得刻薄,一来暗指秦漓对敏珍乃是出于算计,二来讽刺他恋童。
秦漓却是不以为意:“我和敏珍乃是在城外寺庙相遇,初时只将她当成妹妹相待,谈佛论经,平心而交,有何叵测心思?六皇弟这可是亵渎了敏珍。再来,敏珍蕙质兰心,堪有国母风范,我倾心又有何不对?我等以佛结缘,后又相互倾心,本就是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秦闵打断了秦漓的话,“敏珍乃是我皇兄的准正妃,你们两人有私情就已经犯了大不讳,还能合情合理?再还有你居然为了敏珍对自己的兄长、当今的太子动手,至江山社稷于不顾,扰乱朝纲,真是丧心病狂,罪无可恕!”
说到后来,秦闵瞪着秦漓的眼中红得快滴出血来。
“不论你信不信,我可没有对自己的兄弟动手。”秦漓意有所指,合了合眼,语气又恢复淡然:“说起来,我和敏珍倾心在前,你大皇兄才是插足之人……,纵然对你有愧,但你敢说,敏珍的事情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秦闵顿了顿,没有回答,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王御医是你的人吧,敏珍虽然久病,但也没有恶化了,为何王御医经手之后,先前两个月有了起色,后来就情况急转直下,越发的严重了?怕是你那时候知道了我和敏珍之间的关系,所以换了她的药,想置她于死地,让我痛苦万分。”秦漓失了一贯的从容,伸手扣住秦闵的手,质问道:“敏珍是无辜的,更何况还是你表妹,你居然也能下得了手——你怎么下得了手,你怎么……下得了手啊?”
秦闵心头一抽,秦漓这话是刺到了他心底,韩敏珍虽然不是自己动手杀的,但到底是自己下的令,拖延了医治,才导致的结果。他叹了口气,也不挣脱,尽管知道秦漓现在的表现有些异常,却也没有深入思考,只说了一声:“敏珍的死并不是我本意,不过事已至此,也算我对不起她,自会补偿……”
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身后有声轻响,秦闵心神立马一凝,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狠狠的看向秦漓。
秦漓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脸色却依旧是愤慨不已,抓着秦闵的手更紧了紧,道:“既然如此,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太子之位我不会放手,日后相见,你我各凭本事!”
说完,秦漓狠狠的推开了秦闵,转身便走了出去。
秦闵站立着不动,缓缓的转身,看向发出声音来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哪里站了个人,那人同样缓慢的走上前,将自己的脸暴露在烛光的光亮下。
“四皇兄……”秦闵不由自主的叫了出来,等到看清楚秦钺脸上的表情,脸色不由一变:“你不信我!”
“小六,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秦钺看着秦闵,脸上满是痛心,“大皇兄的死给你的打击就真的那么大吗?大到你居然会因此对着无辜的女子下毒手,甚至不顾她是你的血亲?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秦闵咬了咬下唇,解释道:“不是,我没有要王御医杀她,是……”
秦闵不解释倒还好,一解释,秦钺却是怒了,也跟着伸手扣住秦闵的手腕:“你以为你刚刚说的话我没有听见吗?以前那个虽然平庸,但是温和善良的小六哪里去了?还是说,这原本就是你的性格,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甚至于连我都是你用来争权夺位的手段?”
“你说……什么?”秦闵白了脸色,“你说我利用你来争权夺位?”
“难道不是吗?你口口声声是为大皇兄报仇,可看看你现在的作为,连五皇弟、二皇兄那边都秘密监视,全力防范,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不是冲着东宫太子的位子去的?”秦钺话一出口,看着秦闵那副像是摇摇欲坠的样子,心有不忍,但心中有股子怨愤盘桓不去。
“你也不信我……”秦闵一把打开秦钺的手,突然笑了,“没错,我是在利用你,如今四皇兄是良心发现,不愿再助纣为虐了吗?”
“小六……”秦钺上前一步,秦闵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猛然往后退。秦钺微微一抖,突然有种自己错了的感觉,可一想到秦闵也承认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自己,又凉下心来。
“现在,我还要在敏珍面前忏悔自己的过错,好安抚下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呢,四皇兄从哪里来就往哪里去吧,我就不送了。”秦闵摆明了不想再理秦钺,径自走到了棺柩旁。
“小六,你……”秦钺看着秦闵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苦笑了下,道,“我想我们都需要好好想想。”
秦闵听着秦钺的脚步声远去,拉开自己双手的袖子,上面深浅不一的两圈青紫。他抬起双手,在眼前比了比,自嘲道:“就像是一副镣铐,敏珍,你选的人,真是不简单,让我进了这么一个套……,不过,我也不见得就怕了!”
看着白幡被穿过灵堂的风吹动,秦闵将头低下,轻喃了一句:“你竟不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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