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队队长

　　一、一反常态的江大生
　　无边无际的疲倦，没有尽头的空旷场地，远处的人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呼，呼，呼，呼……”他奋力呼吸，像是一个不留神他就会停止呼吸。可是他依然跟不上队伍。他的视线更加模糊了，太阳更加炙热了，他很难受，难受的不想继续痛苦的呼吸！
　　他快要爆炸了。
　　忽然，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全部安静下来。静的诡异，静的让人发慌。
　　他什么也听不见，人却慢慢漂浮起来，他凉凉的看着地上起伏不定的身躯。
　　就这样吧，放弃吧……
　　他告诉自己。
　　他是真的想要放弃，想要飞的更高，就此远离地面，从此不再呼吸。他打定主意，也准备好了，他要抛开一切，就此离开。
　　却鬼使神差的回头，看向地上孤零零的身躯。
　　“不！”
　　他不走，他要留下来，他不要放弃！
　　他猛的睁开眼，看着围绕着自己的人群，心里一阵欢喜。那些和自己一起奔跑的人，总能把自己甩开很远的人，他们回来了。
　　他没有被丢下，他们回来找他了！
　　他欣喜若狂，可现实却那么残忍：
　　“这种废物，怎么可能坚持的下来？”
　　“赶紧滚吧，没用的人。”
　　“人生而不等，废物就算努力也成不了气候。”
　　“只会拖后腿，留下来也没用。”
　　……
　　他还沉浸在被关心的喜悦中，就被冲进耳朵的讥讽重击。
　　不！
　　他不是没用的人！
　　他想争辩，想反驳，想告诉他们，我不是没用的人！
　　可是他没有力气，他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他也动都无法动一下，只能暗地抽动着颤抖不已的手指：你们会后悔的，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梦魇的人猛然睁开眼睛，汗水打湿了他的枕头，让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白发，湿淋淋的贴着头皮。
　　几十年了，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这个梦，却一如既往的困扰着他，纠缠着他。即便他早已功成名达，在业内被尊称一声泰斗，即便他在业外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发言权，他是唯一仅有的“罗先生”。
　　可是，他仍然记得，那些嘲笑他的人，排挤他的人，对他落井下石的人，逼他离开的人。
　　“谁才是没用的人？”他冷笑。
　　“我活着，你们却死了！”冰冷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像是午夜的游魂，这更加可怕。
　　“废物，废物！废物！”他大声咆哮，失控的握紧拳头，却依旧只有颤栗的空拳。
　　人，生而不等。
　　他痛苦而压抑的哀嚎，像一只受伤的困兽，蜷进床与墙的缝隙，似乎只有藏在那里，才能停止那让他无法控制的颤栗。

　　“恭喜江律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啊！”
　　“真是后生可畏啊！”
　　“贺喜江律师再次得胜！”
　　“……”
　　一身沉重黑西装的江大生被同行们、记者们团团围住。江大生的案子总是赢的漂亮，让人眼睛一亮，即便是非专业人员围观亦能感受到赢的痛快，这次也是同样。
　　不过，虽然结局一样漂亮，可江律师的反应却不同以往。
　　他这是怎么了？
　　面对潮水一般涌来的恭贺声，江大生一改以往配合采访的态度，他严肃冷峻的脸上是那双几乎没有弯曲的薄唇，鼻梁上是一副笨重的大方框眼镜，遮挡住他大半张脸。
　　他敷衍的招呼了一下围观群众，在助理的协助下，突破人群，挤上早已等候的那辆车。
　　这是怎么回事？
　　江律师居然不接受采访！

　　很快人们又被那辆车吸引了目光，那是一款黑色的舒适型轿车，眼尖的爱车族立刻发现，正是还没有正式投入市场的最新款车型，威武五世。
　　还没有正式上市就能使用威武系列的人，除了那个梁西林，还能有谁呢？
　　这个答案简直就是秃子头顶的虱子，明摆着！于是记者们再一次蜂拥而上。
　　“请江律师回答……”
　　“车是梁少……”
　　“江律师和梁少……”
　　“……”
　　“抱歉，采访改日再约。”江大生依然肃着脸。
　　奇怪，他明明打赢了官司，为什么面色不佳？可他越是拒绝，越是让人心痒痒的好奇。
　　“江律师……”
　　“走。”江大生不再理睬车窗外的人，对着驾驶座上的人道。
　　“是。”司机应声，发动车辆，又道：“梁少请江律师到东方饭店一聚，恭喜江律师胜出……”
　　“嗯。”江大生哼了一声。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上的人，那双眼睛挡在眼镜框架背后，他看不出来对方在想什么，只奇怪这么笨重的方形框架，他戴着却不显得蠢笨，反而有些灵气。待紧随而至的助理也坐好后，他沉默驱车，不再多言。
　　车厢内安静极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可是面对兴致不佳的江大生，谁都不敢出声，各自隐藏存在。

　　江大生突然说：“最近不接案子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助理一怔，来不及思考，条件反射般先点头道：“是。”
　　“我不接，不等于你们也不接。”
　　“是。”助理感激的看着老板，这说明她将有机会亲自上场，这是老板在给他们机会。
　　发现江大生正心事重重的看着车窗外，显得很疲惫，助理又道：“您辛苦了……”
　　“辛苦？”江大生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似乎这个案子对他而言也不过如此，他道：“接下来三年我都不会再上庭，你们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吧。”
　　“这……”
　　江大生不理助理，冲着司机道：“先去云中。”
　　“您……”助理还想再劝，江大生一抬手，不容她置喙，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你们先做这件事。”
　　“是。”助理讪讪闭嘴，不再多说。

　　待助理下车后，车上只剩下江大生和司机两人。司机几次三番看向后座的人。
　　他看得江大生想假装看不到都不行，他道：“你是西林的保镖？”
　　“是的。”
　　“你这么看我，是西林的意思？”
　　“对不住。”司机一愣，居然这么不留情面！他这才发现这个人根本不像看上去那么好接近，接近了才知道这人就是块石头，又冷又硬！他立刻抱歉道：“实在是觉得江律师很眼熟。”
　　“哦？”江大生莞尔，看向后视镜里那双眼睛。
　　一双眼角上挑的丹凤眼，倒是有神。
　　“你在哪里见过我？”
　　司机一笑，道：“想不起来，所以多看了您两眼。”
　　想不起来？江大生心下一哂，他才不相信呢！尖下巴，丹凤眼，他是李家齐。他就是云中开业那天和张明一起守着梁西林，差一点被梁西林转手送给江大生的那个没有破相的囫囵保镖。
　　他们见过面，自然是指那时候！
　　江城那一场事的结果很不尽人意，李明伟带走了丁耀，张鸣一直没有出现过。王方和张萧被她的人收押了，而她这边……林贤、张明、利秦、王小幺都重伤昏迷。
　　一想到这个王平就生气，李文凯那个混账，居然一直偷偷戳自己受伤的手臂，才维持着那点清醒和她说了一路的话，以至于他们终于到达医院时，他早已超过能承受的极限。
　　他也太不拿自己的手臂当回事了！
　　好在医院是梁西林的，这让她放心，他们肯定能够得到最好的照顾和治疗。梁西林还派王克守着VIP层。
　　正因如此，梁西林的身边除了已经升级为女朋友的丁二以外，只剩下李家齐，方群以及张骏这三个人。
　　所以她才越发奇怪，在这种情况下，李家齐和江大生搭讪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

　　江大生道：“我暂时不接案子了。你有官司就去云中，我那里没有泛泛之辈。”既然对方不肯主动说出目的，他也只做不知，反正会着急被动的不是自己。
　　“江律师说笑了。”
　　“我从来不说笑。”
　　这冰冷的拒绝态度，让驾驶座上的人又抬了一次眼睛，这一次四只眼睛隔着后视镜对在一起，一双清冷如泉，一双略带惊讶。
　　“看路。”清冷率先垂了眼眸。
　　惊讶跟着转了目光，他自然看出这人是真的不痛快了！斟酌半晌他才说：“江律师果然与众不同。”
　　“再与众不同，也经不住一场车祸。”
　　“那是自然。”司机一叹，含笑道：“江律师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
　　江大生不置可否，道：“我一个靠嘴上功夫吃饭的，记你一个保镖？图什么！”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东方饭店的大门口，司机立刻下车，转身为江大生打开车门，体贴的护住对方的头顶，伺机耳语道：“图平安。”
　　这人……
　　江大生斜了他一眼，这是什么意思？李家齐是在说有人要对他不利，而他愿意保护他？
　　可是为什么呢？
　　他有什么目的呢？
　　看着已经迎出来的梁西林，李家齐不着痕迹后退半步，江大生也只当做刚才的话不曾入耳，各自安守本分。

　　江大生跨一步，握住那只已经伸到眼前的手，心中有些同情梁西林。他身边的人几乎都吃里扒外，和他不是一条心。
　　面上却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寒暄道：“西林，你太客气了！”
　　还是西林？梁西林那一怔稍纵即逝，喜道：“能为江兄庆贺，是我的荣幸！何况这个结局正是我乐见的！”
　　梁西林委托的官司大获全胜，姜泩无罪释放，毫发无伤，他当然乐见！更何况那个以往并不待见他，做事干净利落，向来期货两清，各不相干的江大生，主动对他示好，依然喊他的名字！
　　梁西林顿时觉得自己这是遇上了买公寓送别墅的意外之喜！
　　两人相视一笑，一齐走进东方饭店。

　　东方饭店，名义上是东远集团的产业，实质上是姜海洋给他练手的地方，也是梁西林十六岁那年收到的生日礼物，东方饭店是梁西林的私有地盘。
　　介于梁西林委托江大生保姜泩这件事情的特殊性，无论是案件本身还是几个人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都注定这不是一件可以大肆宣扬的事情。所以这一场庆功宴并没有隆重举办，而是只有这两个人的小聚，这也正合江大生的心意。
　　在这里庆功既彰显了梁西林的诚意，又能稳妥做好保密工作，这样的安排，周全得让被邀请的人感到万分惬意。
　　可看到餐厅时，江大生忍不住一挑眉，他满意这样的体贴，也惊讶于梁西林的安排。
　　诺大的餐厅里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桌子是白色的，桌布也是白色的，桌上白净的花瓶里有一株白色的兰花，连桌子附近的提琴手都在白色的西装里，连光洁的小提琴身也是白色。
　　再看梁西林时，王平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梁西林确实了不得，这才接触几次，他就起疑了，还探得毫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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