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队队长

　　十六、我们才是一个队的
　　安全，安逸，安稳什么的，李文凯痴笑了一声，对于某些人而言，这些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全部都是奢望。
　　对于有些人而言，他们看到的每一个日出，都是偷来的新的一天。
　　天亮了，睁开眼，他们要对自己说的不是早上好！
　　而是：再坚持一天。

　　他的消极掩藏的不够好，至少，王平感觉到了。这就是总是在办公室挺尸说自己老了没用了的李文凯吗？在“擎苍”的最后一次行动究竟是什么，竟然让他没有了生机和希望？！那次的伤，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吗？
　　“走路可能被车撞死，呼吸也有可能被霾毒死，可人们依然在行走，依旧在呼吸，在喝水在吃饭，在做着一些能证明自己价值的事情。不是吗？”王平想了想，换了个不那么说教的语气：“很多事情，亲自经历，自己面对了，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
　　被摧残得不成人形的那个人，并不是你！她这么想，却没有这么说。只看了李文凯一眼，那个人究竟如何了，她也不知道，可他却好好的存在她面前，正和她吃同一锅火锅，喝一个瓶子里倒出来的酒。
　　“这倒是。经历之前，无论想像多少次，模拟多少遍，都不是事实。”利秦插了一嘴，这个话题有些沉闷，而李文凯挺尸更像是阴晴圆缺的月亮一样，一会儿一个样儿，然而万变不离其宗：他要搞事情！
　　他转身把话题引开，嗤了一声，道：“白浪，我听说你现在都没什么绯闻了，怎么，不浪了？”
　　他瞟一眼王平，意有所指道：“你这是有人管了？”
　　“忙都忙傻了，哪儿有时间出去耍，”白良心不在焉，全不收敛语气中的尖锐，嘲道：“没办法，谁叫我们队长是个工作狂。”说着他蹙起眉头，抢走李文凯手上的酒杯：“凯哥，你别喝了，吃菜吃菜。”他往他碗里夹菜。
　　白浪，出了名的八处第一花，向来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这小爷一个不高兴，天皇老子来了他都不理睬一下。他到底有多么难搞，利秦再清楚不过！他浑不在意他的不客气，这算什么，更不客气的话他也听过！相比言语的冲突，他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的小动作，意外的问身边的人：“他们现在这么要好了？”
　　王平看着问自己的人，没觉得那两个人有什么不对，点头道：“他们一直都这么要好啊。”
　　对面这两个人是搭档，虽然他们的作风很不同，却不影响他们作为搭档的和谐相处。甚至，她偶尔会觉得这两个人太过要好了。
　　不过，只要不影响工作进度，交好总比交恶强。
　　反观利秦，她倒是觉得有趣，原来他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么恶劣！
　　一直这么要好？利秦在心底嘲了一声，信她才见了鬼，这两个人要是一直这么要好，他当时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在八处最后那些日子，他之所以会晚节不保，一百天才能完成一个案子，完全是因为这一百天里，有五十天都在被这两个混账刺头拖后腿！
　　王平才不管利秦心里怎么吐槽，反正在她这里，这两个人都不算头号不听话的。她低头看着碗里的丸子，压低声音问：“对了，上次你说的那个……”
　　李文凯猛的抬头，对面的两个人居然面色凝重的在说悄悄话！他有些无法言喻的不开心，王平的关怀让他感动，也正因为有了感动，所以她的背叛让他格外受伤！
　　他看着对面的两个人质问道：“什么？你俩这么熟悉？还能互相拜托事情？”
　　白良慢了半拍，目光从李文凯身上转移到对面两个人身上：互相拜托，和来自上级的命令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队长和利秦的关系这么要好吗？他没有说话，也没能阻拦他。
　　李文凯的质疑，让利秦不解，他不懂。
　　他有妻子，并且很爱他们。王平也只是这两人的上司，关系再密切些也可以算得上是搭档，但是现在这种被抓到不正当交易现场的尴尬感觉是怎么回事？
　　碍于这两人一言难尽的莽撞性子，利秦很耐心的解释了一番：“我们就着她最近完成的几个案子，沟通交流过几次，也讨论过手上正在进行的一些想不明白的非保密内容……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只知道王平和白良是青梅竹马，白良喜欢王平，他可从来没听说李文凯和她之间也有感情纠葛！如果他们之间是三角关系，并且单方面把他也牵扯其中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我是想问他有没有某些案卷……”王平并没有明显的情绪变动，她的回答带着些不耐烦。
　　这让利秦侧目，心中更是诧异了，虽然他们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可她的话却含糊不清，无形之中给对方留下很广泛的想象空间。
　　被误解了，她居然不澄清！
　　李文凯看着王平的眼睛，冷道：“伪装成自杀的灭门案，对吧？”
　　他一直很介意她刚到八处就问的那个案子，他一直以为那是很秘密、连白良都不知道的案件，而那件事也被他当作是被她信任的证据。
　　可眼前的一切都在嘲讽他的天真，她不仅问过他，也问别人，而这个别人还不是同队的人！
　　原来他以为的他们之间的信任和秘密，对于王平而言根本什么都不算！
　　他理直气壮，王平却沉了脸，她不再说话，直着双眼盯着李文凯。后者被她盯得一颤，似乎有什么不对？
　　可是，不对的难道不是她吗？
　　“这案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李文凯轴着脑子继续质问：“对你而言？”
　　“五年前，她的父亲殉职，母亲在家里自杀后，她整个人都变了……”白良的话还在他耳边，他实在没有办法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自杀，伪装为自杀，殉职，其实是灭门……

　　王平依然不说话，只是收回目光，将眼睛落在碗里的丸子上，她连看都不看他了。
　　白良惊诧，她在抗拒！
　　她居然会有这么明显的情绪外泄！突然他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向王平。
　　“伪装成自杀的灭门案”，原来她根本没有相信过官方给的判定结果。父亲殉职，母亲自尽，她不肯回家……一直知道她背负的多，不仅有五队，还有那个队伍。
　　直到这个时候他这才知道，她肩上的担子，远比他想象的多。单是“灭门”二字，就足以压垮数亿人的腰，她却尽数扛下来了！
　　他还是太天真，太没用了！

　　她的反应让李文凯更加恼怒，这种事她跟利秦这个外人说，却只让他和白良一人知道一半！他们才是搭档，才是一队人！
　　这个女人，明明错的是她，不认的也是她，怎么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耍脾气！
　　李文凯越发生气，自嘲的笑了一下：“你防我也是正常……”
　　她的低眉在他看来，不过就是在回避他的质问，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隐瞒，甚至，不当他是队友！这种被防备的局外人感，让李文凯很受伤，他很不喜欢。一股说不出口的拥堵感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这让他难受。
　　这是扯到哪里了？利秦完全不懂了，难道他们之间并不是他以为的狗血关系？他疑惑的开口，企图打断这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你们在说什么？”
　　“你跟他说，却不跟我们说？”李文凯无可抑制的恼怒了，当即暴走了情绪，低吼道：“我们才是一个队的！利秦不是！他现在是利检！”
　　他蹭的站起来，握着拳锤了一下桌子，只有这样发泄出来，才能让他不至于那么受困于不被信任的浪潮中。
　　“凯哥！”白良喊了一声，他立刻接住李文凯的拳头，缓冲了那一拳的力度，才避免了巨大的声响，也没有惊动卧室里哄孩子的两人。
　　他刚敛了低落的情绪，就发现这两个人已经又水火不容了！
　　“你怎么了？我完全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了！”他来不及多想，可他不用想也知道，队长不会错，信任谁也好，不信谁也罢，她有自己的判断，她不会错。
　　可是凯哥……呢？白良不懂，他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呢！
　　“就是，我也不明白了。”利秦也站起来，李文凯一旦动怒，根本就是头暴走的野牛，根本没有人能压制的住他。他立刻快速解释起来：“你们王队就是让我帮她收集一些人口失踪案，我说那是公安部门，检察接不到第一手的资料。然后我想起来有熟人在分局档案室，给她引荐了一下……”
　　他连她的名字都不敢喊，只说“你们王队”，以证明他无意卷入这三人的莫名关系中。
　　李文凯是那么个牛脾气，而白良根本不听任何人的话，所以这两个人的搭档，他从来不看好，两个都个性十足，脾气都坏的不得了的人，怎么可能搭档！
　　现在还多了个可怖的女队长！
　　五队，单独来看，似乎都不错，可这群人根本就是一盘散沙，各自为阵，根本没有办法合作！
　　“怎么……难道不是人口失踪案，而是什么……灭门案？”他不懂，难道王平跟他打听消息的时候会绕这么大的圈子？
　　问的是失踪，真正想知道的消息其实是灭门？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个女人的城府太深了！

　　人口失踪案！
　　这五个字猛然砸醒李文凯，利秦根本不知道什么“自杀灭门案”！
　　又干了蠢事了！
　　李文凯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又被自己奔走的情绪左右了！原来她只是在打探消息，收集信息。
　　李文凯有点儿后悔，不，他很后悔。
　　她理直气壮甚至不认，是因为她没有错。她并没有不信任，更没有背叛。
　　错的人，是他，李文凯。
　　而且他错的很离谱，当着外人的面说出了他们之间的秘密。关于那个案子，她甚至没有对白良说过。
　　这可怎么办！
　　他低下眼睛偷看王平，企图从那张扑克脸上发现些什么，让自己不至于如此不知所措。
　　可被偷看的人仍旧面无表情，连那双大眼都垂着，不再泄露半分情绪，更遑论说半个字。
　　她把自己武装得像佛堂里的石头雕像，让他无从下手，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他要怎么办才好！
　　世人都说那些石头最温柔，简直是鬼话！其实那些石头人最铁石心肠，因为它们不会回应半分，也不会当真敞开心扉接纳。
　　可这一层坚不可摧的武装，是他亲手推给她的，用他愚蠢的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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