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队队长

　　三、她是来找我们
　　可一旦探出头，你就会发现她仍然在壳外安静等候，并且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立即对你微笑，等你点头应允，就像她知道你一定会答应一样。
　　她的耐性和心思都深不可测得匪夷所思。
　　可她就是能顺其自然的做到让所有人甘心情愿的臣服于她，为她着想，更有甚者，会因为自己终于可以为她做些什么而欣喜狂奔：原来我不是一个对她无用的人。
　　李文凯深深的感受到体内的叫嚣和躁动，虽然他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想到这件事而已，可他的身体已经因为自己不是一个无用的人而兴奋起来了。

　　“其实我认为我不应该说工作。”李文凯哀叹一声，无助道：“现在这种时候，我们应该抛弃一切世俗恩怨，像书上写的那样，去浪迹江湖……”
　　想象着自己和白良两个快意人生的模样，想着白良眉目含情为他唱一曲“小郎君想郎直到今，郎呀，咱们也是一条心”的场景，李文凯傻笑起来。
　　“可是我也知道，你是个工作狂，你跟我一样，是个信仰高于一切的工作狂。其实谈情说爱这种事情，我们都不擅长，甚至都做不好。”何止是做不好，李文凯知道，他们二人在“爱情”这件事上是一样笨拙。他们都是幼稚园等级。
　　“我偷偷的跟你说哦，虽然我看起来是很了不得的样子，其实我连情歌都不会唱。以前跟女孩儿写信的时候我就只会吹空牛皮，所以后来她们才都不理我了吧！我还抄过别人的诗，抄过歌词……其实我干过的蠢事可多了，多到能把人笑醒！”他讲着愚蠢的过去，自己笑得停不下来，连病床都跟着他晃个不停。
　　然而爬着的人没有笑，更没有笑醒。
　　李文凯叹了一息。又帮白良翻了个身，他只有一只手做这件事，少不得碰撞，他照例揉着白良的肩膀，舒缓翻身时受力的地方。
　　“又瘦了！小良，你得起来吃饭！每天只打营养针哪儿够！我刚到五队的时候，你那小肌肉，跟雕刻的一样，隔着衣服都能看出形状，多养眼啊！”那个意气风发的，像是成了精的狐狸般的白良，他记得很清楚。这才过了多久，他就瘦成芝麻杆子了！
　　“你自己瞧，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瘦得我一只手都能拎起来！明明骨架子不小，怎么一使劲儿就会断似的。”李文凯拎着白良纤细的胳膊晃了晃，顺势把他的手抓在自己掌中，看着他苍白的像卫生纸一样的脸，目光落在同样没有颜色的唇上，这样的对比更加显得他嘴角的那个血痂刺眼。
　　睡美人是怎么醒的？王子亲了一下就醒了，是吗？那位王子收起佩剑的时候也带着伤吗？李文凯看了一眼自己被石膏固定的左手，甩走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手指离开柔软的嘴唇。
　　他不是王子，小良也不是睡美人。
　　“以后，我一定得教你一套拳法，强身健体，还实用，你要是练好了，我也只能被打趴下的那种！”李文凯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那套可是我爷爷教我的，说是什么祖传的，我们李家专用。”

　　说累了他就停下来休息一下，顺便喝水。喝水的同时他还没忘记用棉签沾湿白良的嘴唇。
　　“你还说过要带我见你爷爷的。我都记着呢，可不许耍赖啊！”他活动了一下腿脚，才又重新回到病床边上。凳子有点矮，他躬着难受，转身坐在床上，背对着躺着的人，手中把玩着一只白净的手。
　　白良的手和他本人一样好看，细细长长的，可无论如何柔软白净，依旧是修长的男人骨骼，不似女子嫩豆腐般的小软手。
　　“利秦这回有点儿惨，他也还没醒。”
　　说到失败，李文凯少有的落寞了，高大魁梧的人，带着低谷时特有的憨厚，他的背影看起来像是一头吃不到蜂蜜的狗熊，可怜而可悲。
　　“我实在不想说工作的事。因为我真的不想我们之间的联系只有工作。可我也不能一直回避我们都是工作更重这个事实。”他也不知道这一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可他确实总是不由自主就说到工作的事情，，他难过道：“小良，李明伟说他们是小将军。还说那是个只有十个人的队伍。”
　　他念叨了那么多年的队伍，一直以为不存在的神秘队伍，却突然被告知是那样的存在，李文凯无法接受。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我不相信。小将军怎么会是那么没有人性的队伍？他们作奸犯科，简直就是无恶不作，手段还层次不穷，简直令人发指。”光是十五年前的那一件事，就足以让李文凯想要捣毁那些人，更何况，他们做过的坏事肯定不止那一件。
　　“可李明伟……”他又叹一息，无奈道：“他的行事作风跟队长很像，真的很像。”一样的雷厉风行，算无遗策，亦正亦邪……
　　虽然很像，他们之间却又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还说梁西林是废物。”李文凯嗤笑了一声，如果有“华北梁”之称的远东少东家都是废物的话，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有谁不是废物了！
　　“李明伟还说梁西林不配领导他们。”李文凯喟叹一声，手指像一条黏腻的肉虫，在白良的手背上不停的滑蹭摸索，道：“配不配先不说，可他确实不认可梁西林这个衣食父母，不仅如此啊，他们这群人简直是一塌糊涂！”
　　“那些保镖已经彻底分裂，首先是以李明伟为中心的一组，”李文凯拨弄着白良的手指头，像是在学习数数的幼儿，道：“丁耀，王方，和张潇都是跟着他的。林贤和王克跟丁二，老三张鸣照旧围着姜老爷子。至于方群和李家齐……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他们究竟站了谁的队，现在他们依然在梁西林身边。”
　　一说起工作的事情，李文凯不由精神起来，他根本停不下来，就像身边的人能听到他在说什么，会像以前一样在关键时候给他些醍醐灌顶的点拨般，他照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对了，林贤让我把张骏拉到咱们这边。”
　　说到这里他吭哧吭哧的笑了一阵，略带些得意，道：“你再不起来，我就要出去用美男计了。我知道我长得好，身材好，气质好，名声也好，喜欢我的人多得像香山的叶子，根本数不过来。可我从来没有招惹过不该招惹的人啊！张骏，你还记得吗？跟踪过我的那个。林贤说他被我吸引了！”
　　“……”大手里的那只白净的手，轻轻挣了一下。大手的主人没有注意到，继续絮叨。
　　“其实我现在完全弄不清楚状况，非常需要你的指点。我们的追踪目标到底是谁，是什么，又是什么原因呢？28号卷宗完结了，36号卷宗也完结了，至于队长给的那个09号卷宗也画上句号了。那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呢？”
　　想起他听到的那些信息，李文凯在心里略微整理了一下，道：“绑陈虎，放陈虎的都是这几个人，而且他们是背着梁西林做这件事。李明伟在找陈虎，丁二知道陈虎的身份，可那是什么身份呢？陈虎到底是谁，为什么连利秦也被卷进这个案子了呢？”这是李文凯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地方。除了这些，他还有很多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他非常需要他的搭档和他一起面对这些难题。
　　“……林大卫……”
　　李文凯的背后恍然传来虚弱的一声。那声音太轻，像是没有人说过话一样。
　　他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捏紧手里的那只手，慢慢扭头。他不敢太怀抱期待，怕更多的失望，可是他更加不敢放过任何一个希望。
　　“……林大卫……有两个儿子，”白良断断续续道：“林长民，和林淼。”
　　李文凯呆呆的看着平躺的人。
　　白良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这样一句简单的话也让他吃力。他重新积攒力量，似乎刚刚那两句话，已经让他用尽全力。
　　他挣着被捏疼的手，拧了眉头，道：“……疼……”
　　他说疼！李文凯笑了，他立刻松开自己的手，抹了一把脸颊，他又哭了。
　　他理他了，终于理睬他了！
　　李文凯喜不自胜，恨不能脱了衣服出去奔跑，却舍不得让这人再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他低头把自己埋进白良的肩窝，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激动而颤抖得不知所措。
　　原来失而复得会让人脱胎换骨，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林淼认错了人，利秦也是……”白良还在想案子的事，身上却猛然一重，压住了他毫无作用的挣扎，也压住了他惴惴不安的心。
　　那些未出口的工作再也无法发声。
　　“我不管，我不管他们是谁……小良，你再也不要一个人停留在没有我的世界里了，我受不了……”
　　白良承受着肩头的重量，重新闭上眼睛，眼角反了光泽。
　　“你起来……”白良推李文凯。
　　“我不！”
　　“你太重了……”白良抱怨道。
　　李文凯蹭的一下弹起来，不分手脚好好把白良看了个齐全，看得白良发寒。他却没有留意到已经完全变脸的人，确定他没有被自己压断骨头，也没有伤得更严重后，他狠狠松了一口气。
　　吓死他了！
　　李文凯一颓，放松紧张后双肩立刻坍下去，又像回那只受到一万点伤害的大狗熊了！
　　“说工作你才理我？”他小声嘟囔，小气撇嘴，像抢食的公鸡一般斤斤计较，却轻轻揉着刚刚被他捏得发红的手、转瞬他又大度起来，道：“算了，总比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理我强。我可把三十二年都说完了，什么都没有隐瞒，全部说完了。”
　　“骗子。”
　　“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李文凯立刻反驳，抓着他的手不放，扭头紧张的看白良，后者许是见他有趣，从鼻子里哼着笑了一声。他高兴了，又爬下去，哼哼唧唧的撒娇，叠声唤道：“小良，小良，小良……”
　　“起开！”
　　李文凯赖着不动，白良无奈，抱着就抱着吧，反正也不伦不类这么些天了！
　　他不再推他，问：“队长呢？”
　　“她忙着跟梁西林谈恋爱，所以她把王小幺还给我了。”李文凯示意自己脸上那道疤，说：“我是张明，你是王小幺。”
　　“怎么联系她？”
　　“她没说，到现在为止都是她自己来看我们。”李文凯想了想，又道：“她原本说让咱俩撤退，她看不上张明，觉得我没起到什么作用，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变了。”
　　“……她不是来看我们，她是来找我们！”白良疲惫的叹了一息，这个人啊！
　　他语重心长道：“你和我都在这里，她身边还有什么人可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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