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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缭绕
越前垂首思索片刻,道:“忍足,你可带我去殿后?”
“这……”忍足顿时为难地攒起眉,“公子,恕我直言,您何必过多介入政事。君上也许不会介意,但这毕竟不是一般人可随意参与。”
“我并不是要介入政事,政坛多尔虞我诈,我岂会自寻烦恼。只是……”
“您是担心君上和幸村城主吧?”
越前心中暗忖,精市昨夜与我说仅为游乐,看来是无以偿愿了。免不了叹气,点点头坚持让忍足带路。
二人穿过数苑来到大殿后,越前稍一站定,便听大殿上传来一洪亮声音。
“陛下戴德,感冰城主福泽广被,管辖处民富民安,意赐冰城城主迹部景吾为乾王。另有黄金贵物、古玩玉器、珍惜兽皮、丝绢绸缎。愿冰与朝廷永结友邦。”
越前听到这,眉心不免褶皱。立住神继续倾听。迹部回礼谢恩,那来使又唤人传上物什,亲自献给迹部。
“此乃杜兰国所贡栖凤鸟鸟羽所制的羽轴,上以宝石缀朱文,陛下千叮万嘱,要我亲交附于乾王。”
迹部接过一看,果然是华彩烁烁,好不晃眼,那鸟羽轻柔似无物,捧在手中,十分舒服,真乃无价之宝。再看上头的罗纹,原来是阴阳八卦图,附有朱文。迹部扫视殿下一圈,沉声念道:“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念罢,抬眼注视使者,笑道,“素闻陛下好阴阳术,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迹部景吾在此谢陛下赏赐。园中设有宴席,本王亲自为使者接风。”
越前听到那使者谢过恩,满殿官员尽数退去。
“朝廷果然是有备而来。”越前叹道。
“何以见得?”忍足笑问。
越前道:“他明知精市身在冰城,却对冰城诸多赏赐拉拢,反而屡屡骚扰立海边境,情势严重。分明是要离间冰与立海。”
忍足点头道:“公子果然是慧眼兰心,他怕立海和冰联手抗朝廷,便想出这招离间计,果然是绝。不过君上与幸村城主都是在乱世中成就霸业的人,可不会轻易中计。”
“那八句方位卦言,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忍足惊问:“何以见得?”
“我也说不出来,照理说不过是八卦术方位卦言,但专门用如此华丽材料缀成,也未免过于浮虚了。”
是夜,冬意甚寒,虽说房中暖炉齐备,却四壁全是冰,寒意难免。难怪那迹部内功修为如此深厚,恐怕这冰城之内多是武功深不可测的人。手冢仰望星夜,暗暗叹气。
“大人,您该休息了。”桃城将里室的灯拨暗,又把门户关严,旋即回到手冢身边站定。
手冢摆手,“你先去歇吧。”
桃城忽地正色道:“大人,您还在为今天来使的事烦恼?陛下这次的行动似乎很蹊跷。难道真要与立海和冰为敌了?”
手冢冷道:“朝廷素来便与他们非敌非友。与云朝连年交战,早已心力交痒。陛下野心虽大,却未必真有讨伐之意。冰与立海历经多年,早已羽翼丰满,想除而后快谈何容易。这次行动,多半是丞相从旁煽动。”
“那老狐狸总是唆使陛下四处讨伐征战,出了事却总要大人您去肃理,真是岂有此理。”
手冢沉默片刻,又沉声道:“迹部为人高傲自大,竟然自称君上,如此目无陛下,冰城多半凶多吉少。”
“可现在陛下不是要联合冰抗立海吗?”
“陛下心思,岂会这样容易揣测。前几天我接到陛下密旨,要我停止追查云朝奸细一事,只在旁观看,不可轻易插手。”
“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们要来冰城?”
手冢望着烛火明灭,目色渐沉,“陛下是要我看着……”
“看着什么?”桃城奇怪地问。
半晌不见手冢回话,桃城也没再追问,只在旁伫立,等待手冢梳理完思绪。
东方初露白,晨露未去,迹部便派人来邀约游园,说是补偿上次爽约。越前勉强打理起精神,咕哝着小小的不满。
“龙马,昨夜睡得不好?”幸村见他面容带倦,不由得担忧。
越前忍不住打了呵欠,昨夜确实难以入眠,又起这么早。不过他还是淡淡地笑,“多半是不习惯。”
幸村点点头,“你不惯严寒气候,要多注意保暖。”
“嗯!“
手冢望着越前唇边余留的浅笑,不觉神色黯淡。相隔不过把月,他俩感情进展却如此神速。他握紧双拳,勉强压住心头巨痛。
在前引路的迹部将一切收在眼底,唇角掀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龙马,有空再为你塑上一尊冰像吧。”迹部忽地出言。
越前惊讶地望着他,“难得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迹部听罢气结,“你纯粹是找我乐子是吧?”
“是!”毫不客气地回答,末了还附带一狡黠的笑容。
众人笑而不语,知道他们俩惯是这样。何况越前一向为人淡漠,难得遇见儿时玩伴,言语间尽显天真调皮,每每将迹部调侃得跳脚。大家倒也乐得观看。
“现下天天在你眼前,塑与不塑,全在你吧。”越前笑着说。言下之意,是默许了。
迹部这才满意地笑,转而对手冢和幸村,“本王也为二位塑上一尊雕像为念如何?”
幸村和手冢对视一眼,不作声色。
“那我呢?也给我塑一尊吧。”丸井兴奋地凑上前去。
迹部看着他笑道:“本王只为看得上的美人塑像。”话说着又将视线落在梶本身上,“梶本门主赏脸吗?”
这一句话,可得罪了在场所有的人,言下之意,没选上的不是美人,选上的就是美人,堂堂七尺男儿,被挑为美人,却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
越前不免扶额,这迹部狂妄的个性一点没减,不过眼界也高,能入他的眼,不论男女,真称得上倾城之貌了。
“多谢城主高看,能得您赏识,是在下荣幸。”梶本谦道。
越前见幸村和手冢都未曾言语,道:“他纯粹是想雕像而已,并无他意。”
见他两人面色缓和不少,越前也权作他们答应了,冲迹部投去一哂。
众人穿过中庭的大月门,入目园景,霎时间夺取众人的注意力。
只见满园娇花绽放,各展其姿。枝头满缀芳花的榆叶梅簇拥着高耸的攒尖亭,将那飞檐点缀得更显空灵生动。各色丁香摇曳,分散在园中每一个角落,远处墙根边,数棵金钱松傲然挺立,它们的对面是缀满黄金的银杏,一树芳华尽显。
“那是真的?”有人不确定地开口。
“这些是货真价实的真品。冰城内只此一处种有真花真树。都是名贵耐寒品种。”迹部得意地说。
“没想到连海棠、牡丹和凌霄这等品种也能生长。”幸村微微一笑,缓缓合上玉扇,“果然是名品!”
“哼!那些都是从上万株名贵品种中领受严寒存留下来的珍品。”
品闻这满园花香,众人立时神清气爽,一大早的困意也消弥殆尽,龙马那带着疲倦的脸上也显出淡淡的笑意。
丸井欢喜地在园中奔跑,凑近各色娇花,品味香气。越前依着幸村身旁伫立,细细观赏美景,眸子染上欢愉,忽地,眼底映入异光,他停住视线,透过花簇间隙凝视着园外。
那是飞瀑吗?他侧耳倾听,并未闻得半丝水声,不觉心中称奇。抬脚朝园子边墙走去,那是一条宽长的复廊,廊墙上的漏窗做工是非精细,他伸手扶着窗底冲另一边望去。
青翠崎岖的假山倚着小巧玲珑的亭子,山涧泄水,如水帘状,白雾腾腾,朦胧若隐若现。越前那微抿的唇角泄出半丝笑意,再看园中其他景色,不觉心旷神怡。
“看清楚了吗?”迹部站在他身后低声问。
“嗯?”
“你可一向对自己的视力颇为得意。哈哈哈,本王的手艺果然已经到了神乎其技的地步了么?”他得意地眯起眼,脸上难掩微笑。
“什么?”越前惊得猛回头,看那山涧水泻,不觉失了神。如此秀美山水景,竟少了山的巍峨,水的情动。他的眼瞳微散,怔愣了许久,才提步快速穿过两园之间的洞门。
近距离观看,他惊愕地探出身用手去触摸,冰凉的触觉使他倏时间回神,竟然是冰筑成的。无论是青翠挺拔的山姿,还是流泻千尺的水容,均是用寒冰雕琢而成。他难掩心中巨浪。迹部的雕工到底至了何等程度!
铺泻在水帘状飞瀑上的阳光光波闪动,使得那水涧飞瀑更显灵动,气势磅礴。
“哇!这里也有好多花和树!”桃城高声提示。
“咦,真的啊!这边不是真的。”
“呵,真假难辨了。”佐伯笑着说。
一半是真花,一半是假花,这别出心裁的构思,确实极有意思。细看园中各景,仿佛真的是翠竹摇影,梅花含笑,山中挂藤,杨柳垂腰。
“真是奇观,奇观啊!”
“哼!小鬼头,怎样,本王的后花园景色可是天下一绝。”
看迹部那邀功的表情,越前掀起淡淡的笑意,终于点点头,“确实非同凡响。”
迹部听罢眉眼飞扬,“这还不算什么,本王带你们去看真正的仙境吧。”
“真正的仙境?”越前反问,莫非还有更叹为观止的?想那迹部的作风,确实也并非不可能。
“主公,这冰城真的很有意思!”丸井蹦到幸村跟前开心道。
幸村薄唇一扬,紫眸水波轻动,“你可以选择留在这或把园子搬回立海。”
“诶!怎么可能,我最喜欢的当然还是立海。立海的风景可都是天然天成的,我只是觉得那些冰雕有意思而已。主公不喜欢铺张奢华。我比谁都清楚!”他急切的解释,引来越前一声轻笑。
“越前你笑什么?我说的是认真的。”
越前与幸村相视一笑,“精市那是逗你呢。”
“咦,主公你太狡猾了,害我这么紧张。”
“你如此喜欢冰城,我总要顺着点你。”幸村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意,对于自己这个天真活泼的近侍,总会多几分宠幸。
“到了!”迹部出声打断他们的话。
众人随声望去,竟是集体惊呆,就是身历无数奇人异事的幸村和手冢也不例外。越前暗暗握了握拳,掌心渗出细汗。
在云雾间飘浮的宫殿被七彩光圈笼罩着,那腾腾而起的云雾婀娜着飘渺的身姿,彩虹般的色彩碎落在云雾中,如梦如幻。这不是仙境,还能是什么。
“不可能!”众人纷纷揉着眼睛,丸井更是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倏地发出怪叫。
“龙马,你道如何?”幸村双眼缓缓地含起紫波,轻声问。
越前喃喃道:“不是仙境,更胜仙境!”
“好一句‘不是仙境,更胜仙境’。”幸村顿时笑着张开扇,摇扇走近“仙境”。
宛如身临仙境,周身云雾围笼,垂首不见足尖,仿佛踏雾而行,腾云飘飞。他感觉周身被寒气所罩,冰寒渗入肌肤,欲将身体里全部的温气尽数吸走。不免让人如此遐想:难道神仙无体温便是这般由来吗。
“桃城,可是仙境?”越前故意停下脚步等他。
“不是!那不是云,也不是雾!更不可能是仙境!”桃城表情复杂地看着云雾间飘浮着的宫殿。
越前微微一笑,猫眼微眯静静地看着前方。
“迹部,那是一座建在冰湖上的楼阁吧?”他呢喃着。
迹部身形一僵,不敢置信般回过头来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越前的手在朦胧的雾气间重复收拢和放开的动作。“很冷,越靠近那里,越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有暖意。”
“哼!这么快看出来,真是一点也不讨喜。”迹部嘴里说着抱怨,眼中却慢慢笑意,“那就是我平素里练功和创作之地。悬空的楼阁建在冰湖上,湖中冰是从城外运来的,这冰城里唯一不是万年寒冰的素冰。这云雾景象便是湖中的素冰化气所成。”
“冰块化气,没有升温可不行。”越前接道。
迹部笑道:“那便是我建在这座空中楼阁的关键,这座楼阁的地底构造奇特,时有热气自地底渗出。”
越前惊讶地张了张嘴,目光中忽地闪过异色,原来如此!
“原来是地底的热气使冰湖上的冰化为冷气所致,这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在下有幸一饱眼福,实在是此生无憾了!”梶本连连惊叹。
“怪不得会越来越冷了!”桃城忍不住轻颤,这寒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加上那建楼阁的万年寒冰,就是他这样自小练武的人也难以抵挡,暗自对迹部生出几分敬意和赞赏。
“为什么会越来越冷?”丸井好奇地问。
“呵!这道理和初春化雪,寒意尤胜严冬是一致的。”幸村解下披风走过来微笑地解释。
“精市,不必了。我……”越前急忙推开肩上的温暖。
幸村双手扶住他的肩,轻声道:“莫逞强!”
“我哪有!”他红着脸,不自觉撅起嘴,“你不也冷么。”
“我惯了!”不容拒绝地将披风拉紧,扣上带。
众人来到冰湖前,隔着冰雾放眼望去,见冰面上闪闪烁亮点缀着七彩光芒,定晴一看,竟是朵朵盛开的冰花,彷如溪涧汀步,随意飞抛而成,一直延伸到远处仙阁。
“好漂亮!”众人不觉连声称赞,这别具匠心的设计,真乃奇景,奇景!
众人踏步于七彩冰花,一路向冰雾深处的仙阁前进。仿佛踏着七彩祥云,于雾间穿梭,好不惬意。
行约数里,终于来到烟雾腾绕的楼阁前,抬头一瞧,只见一排如浮云般洁白的阶梯自脚尖向天铺展。伸脚轻轻踩上,感觉脚下竟当真如踏云一般,软绵绵,柔软舒适,霎时间惊异声四起。
“是不是真有踏云而行的感觉?”迹部背手在后,昂首阔步在前引路。“这是冰城特产的云棉,柔软丝滑,就连那陛下老头想要也要不到。本王采集三年的云棉才制成这攀云梯毯,仙境自然要有仙境的虚幻。
越前笑道:“不愧是你的作风!”
“此话是褒是贬?”迹部回过头来看着他,隔着雾气只能隐约瞧见他唇角上扬的弧度。
“你道是什么便是什么!”越前浅笑道。
阁上的寒气更甚,他下意识扣紧肩上的披风,眼睛快速捕捉那抹紫色,锁定目标后旋即提步跟至他身旁。
“精市。”他正欲解下披风,幸村却已先他一步扣住他的手,将他纤小的手完全包入掌心。
“我不冷!”他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从口中呼出的热气在这寒冻的阁中立即消散了去,但越前还是轻轻一颤,微红了脸。
几番推拦,越前终究拗不过他,只好仍旧披紧披风。他暗暗叹了口气,浅金色的眸子微微闪过羞涩,缓缓探出手去握住对方同样冰冻的手,闻得幸村的低笑,更是羞得耳根红热。
他二人的互动没有逃过迹部的眼睛,他此刻眼中闪过笑意,转身朝越前道:“本王的‘天云阁’世间再无第二,比之你家胜似仙境的蝶谷,不至逊色吧?”
越前立于花窗前俯瞰周围全景,不觉深吸气,暗暗运功,体内真气迅速涌动,直通全身七筋八脉,顿觉浑身精气充盈,真乃练功的好地方!虽然寒冻无比,却无意是修炼内功的好地方。
再看阁中所藏冰雕,他禁不住露出浅笑。
“自然毫不逊色!”
细到阁中的每一根梁柱上的花纹雕工,亦令人心生佩服。这等人为雕工,怕是天下真的再找不到第二处了,蝶谷景色虽绝美,胜似仙谷,但那是天然天成,乃自然所生,两者各有千秋,却不可同日而语。他不禁沉浸在其中,心神愉悦舒爽。
其他数人,也莫不为此神作惊叹不已,神游其间,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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