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

　　龙彦早就知道这个孩子……有点问题，不过没关系，慢慢总能养好的。
　　再加上他就是肖凌啊，看现代那个强大优雅自制的肖凌，就知道一切都会过去，在肖凌的身上几乎找不到那些黑暗的负面的东西，可在阿凌的眼里，却有无法抹去的阴暗。
　　当然龙彦可以视而不见，温柔待他，让时光去抹平那些伤害，消磨他的戾气。
　　可是这位刺客的出现，将一切暴露在龙彦面前的时候，他并没有感到生气，只是有些心疼。

　　不知道怎样的过去，才有现在的阿凌。

　　“没关系，你是替阿甄报仇。”龙彦柔声说。
　　阿凌松了口气，上前紧紧牵住了龙彦的手。在他眼里龙彦似乎不应该看到这种东西，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就怕引起龙彦的不快。
　　敏感的他已经发现了，龙彦更希望他好好做一个“孩子”，享受孩子所能享受的一切，吃喝玩乐学习成长。
　　他很想遵循先生的意见，只是偶尔也会觉的……自己根本不是这样的，伪装成一个无辜天真的孩童，似乎是在欺骗先生。

　　若说在这世上他可以欺骗任何人，唯一不想骗的就是龙彦。
　　因为在乎，才会患得患失。

　　刺客已死，龙彦确定再没有其他人混进来，在附近山林中的某个山洞里发现了丢失的纸和农具，显然那里是这位刺客暂时的栖身之所。
　　龙彦让冰溪和冰湖处理此事，司锦不在这里，他传讯让在临江城中的老龟知会她一声。
　　对于司锦而言，阿甄即便原本只是个侍女，到如今也不仅仅只是侍女了，然而陈国的那位刺客既然已死，她也没什么好说，若不是龙彦，现在他们应当都已死在陈国将士的手中。

　　龙彦依旧牵着阿凌的手，感觉他的掌心微湿，抓着他的时候格外使劲，就知道他的心中仍然有些不安。
　　忍住要叹气的欲望，龙彦将另一只手重重落在阿凌的头顶，然后轻轻拍了一下，“我觉得有些事应该要告诉你了。”
　　阿凌抬起头，“什么？”
　　“你应该发现了，我、我身边的这些人，和正常人不太一样。”龙彦笑了一下，“你不害怕吗？”
　　阿凌摇摇头，“你们都对我很好。”虽然他很清楚，不过是因为龙彦对他好，那些人才对他好，但这对于阿凌来说已经是值得珍惜的回忆了，因为他前十年吃的苦太多，遭遇的人太坏，以至于现在这样的生活已经连梦里也不敢想的了。
　　“你害怕我因为你的性情而不喜欢你？不会的阿凌。”龙彦轻声说，“就跟你不会害怕我们一样，我也不会，你不过是杀过几个人，而我……”
　　龙彦也有不愿回想的记忆，灵真界那看似平静的生活其实彻底改变了他，在现代社会受到的二十年的教育完全没有丝毫作用，修真界的残忍以及水族的冷酷绝不是用苍白的文字就可以表达的，上百年的时光，使得他已经彻底不再是以前那个平凡的青年。

　　肖凌说他不会是个好情人，龙彦却觉得自己也未必有多好。
　　即便是表面看着再温柔和善性情平和，龙族那些暴虐因子仍然影响到了他。绿麒眼也不眨地杀掉那些陈国士兵，龙彦的内心平静无波。
　　所以，他是真的不在意阿凌杀人的事，他在意的是过去那些事对阿凌的影响。
　　作为一个十岁的孩子，杀人这样熟练看着不是第一次这么干，可见他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两人一路走着，很快就走到了山谷附近已经平整过的土地，两边挖开的深沟里填进去的管道已经完成了一半，等全部完成之后再浇灌水泥，从山谷到临江城就会变得极其方便。
　　就算是龙彦想在这个时代建一个很小的现代乡村，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肖凌可以在现代给他搞到一些二手机器，甚至是一些违禁品，以他的手段想来不会太难。
　　江岸边已经新出现了几栋房子，全部都用水泥浇灌，人类不允许接近，那些水妖掌管着这里，他们确实不如人类聪明，掌握一些机器的用法就很费功夫，但好歹还不算太复杂。

　　一座风力发电机已经竖在了江岸边，再加上水力，应该能够维持一座小镇基本的电力供应，当然，其实还有很多不足，因为准备工作相当仓促，但龙彦牵着阿凌的手站在江岸时，阿凌仍然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他虽然年纪小，却并不容易被吓住，应该说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先生，这是什么？”
　　龙彦微笑，“你看，我有很多秘密，而你从一开始就很坦诚，所以该不安的是我，阿凌。”他揉乱阿凌柔软的黑发，开玩笑说。
　　阿凌轻轻说：“您的秘密，和您的那位朋友有关是吗？”
　　“是啊。”
　　阿凌抿了抿唇，原本的那些不安迅速散去，另一种情绪瞬间填满了他的内心。
　　他觉得，先生确实就是一个坏蛋。

　　一座城市的建设比想象中还要快一些，阿凌开始喜欢站在山上眺望那座一天天变化着的城市。
　　“先生，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我想要更便利更舒适。”其实修真也能做到这一点，但修真者的便利几乎不会惠及凡人，更何况到这里之后，灵真界的种种便利就被缩减了许多——人类修士总是更擅长这些，龙族的豪奢让他们更习惯去享受，而不是创造。
　　指望那些水族建造一座妙灵庄？算了吧！
　　当然，他可以用夜明珠来让他的房子在夜晚也明亮起来，可它们再如何也无法亮如白昼。一些术法或许可以做到，但没有修真者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将夜晚变作白天？又没有任何好处。或者令冬天温暖如春，夏日凉爽宜人，不过对于龙彦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有了电，他才可以享受更多的美食。
　　譬如烤箱，而电磁炉和炒锅可以让他摆脱炉灶，毕竟煤气天然气这种东西，他不想一直麻烦肖凌，想来想去，还是现代的便利更适合他。

　　水族不擅长烹饪，这是很正常的，他们以前是水妖，甚至没有多少吃熟食的习惯，可是龙彦无法容忍那些粗糙冰冷的食物。
　　装在院子里的第一盏灯亮起来的时候，阿凌盯着那明亮的灯看得眼睛都酸了，他知道先生不在，他又去见那个人了。
　　夜色空濛，妙灵庄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充满了生机，明明是冬日，园子里的花开得绚烂美丽。那都是真正的花，有着柔嫩娇艳的花瓣，飘散着淡淡的花香。
　　阿凌知道先生有很多秘密，但那些他都不在乎。
　　他想知道的是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以及若是这样下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感情是最无法控制的东西，他喜欢先生，想要占有他，甚至是独占他，这份感情确认无疑，只是来得太过汹涌强烈，让阿凌自己都感到有些疑惑而已。
　　不过没关系，无法控制的情感那就不去控制好了。
　　阿凌眯起眼睛，从记事开始，他就知道不可能事事如自己的心意，也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但是他很确认自己的原则。
　　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做任何事。

　　身为一个十岁的孩子，哦不，他应该算是十一岁了。这样的身份就是一种极大的优势。他和先生相处的时间更多，机会也更大。
　　阿凌想清楚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并愿意为了这个目标付出努力。
　　他要的只是结果，过程如何，甚至剥开表象内里如何，都显得不那么重要。
　　主动、敏锐、谋定后动、不择手段。
　　这才是真正的他，远比先生认为的还要聪慧早熟。

　　“阿凌？”龙彦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瓶果酒，与其说这是肖凌送给龙彦的礼物，不如说是送给他自己的。
　　肖凌说，这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之前龙彦还真没想到，肖凌表面成熟优雅，口味却仍然像个孩子一样，估计和阿凌没有太大区别。
　　哪怕相处的日子还不够长，龙彦已经发现阿凌更喜欢甜甜的食物。
　　阿凌露出一个笑容，“先生！”
　　“来吧，我们来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
　　“你的生日。”

　　阿凌惊讶地抬起头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天出生！他那位身为舞姬的母亲也从未告诉过他，一个注定要成为奴仆的孩子，哪一天出生又有什么重要。
　　龙彦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这是肖凌告诉他的，每一次他的转世出生日期都是同一天，这一点肖凌非常清楚。
　　“二月初二就是你的生日。”
　　虽然龙彦觉得这个日子有些怪怪的，二月二不是该是龙抬头吗？
　　“这些东西都是那个人——”
　　“是，他知道是你的生日，特地准备的。”龙彦笑着说。

　　一瓶果酒，一个小蛋糕，再加上肖凌特地准备的几道菜，他对自己幼年时期过的这第一个生日似乎显得很重视。
　　龙彦将那些菜摆了一桌子，想了想还是没有点生日蜡烛，这不符合这时节的习惯。
　　这些菜肖凌都是认真做的，“带回去吧，他会喜欢吃的。”肖凌笑得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于是，这个生日阿凌本该很开心的，那些食物也很符合他的心意，比龙彦平日里精心给他准备的食物还要美味些。
　　可是……阿凌却吃得如鲠在喉。
　　简直难以下咽。

　　这是示威，绝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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