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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
(一)
这是一个南方的水乡小镇。
冬至。
冷。
“还冷吗,阿若?”男生一边把外套盖在女生身上,一边问道。
女生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下意识地回答道,“不……不冷了。”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女生的家。
身后,是一粒一粒貌似雪花的雨滴。
被风吹着,打在脸上,痛痛的。
在2004年的那场雪后,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见到雪了。冬天依旧还是很冷很冷的,不下雪的天气偶尔会下起雨,伴着干冷的风,一滴滴的打在脸上,凉凉的,几乎就要麻木到忘了懂。忘了,曾经的年少记忆。
只是,2004年的那场雪,还是会簌簌的下。
在梦里,飘在心里。
(二)
这是一个南方的水乡小镇。
立春。
寒。
“木.木,木.木,”安若若轻声念着本子上的名字,忽然就把自己手上的本子掉在了地上。
因为,她听到了——“找我干吗。”安若若慌张的弯下身,伸出手想要捡起自己的本子。手刚刚碰到,却被另一只手劈手夺过。“阿若。”略带玩味的口气,亲昵的称呼听起来像是已经熟识了很久。可是那份熟识却又显得那么得不真实,因为他口气中的戏谑,因为她记忆中的不记得。
是的,她已经不记得他了,林木木。不是木木木木,而是林木木。
安若若已经不记得有过一个他了,他叫林木木。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年幼的她尚不懂得珍惜。只是一觉之后,她就会把他忘记。一干二净。
空气里有短促的凝固,而后,女生乞求的声音和男生冷淡的声音同时响起。
“请——把本子还给我。”
“给你。”
“你叫林林?”安若若对着男生的背影问道。下一秒,她确定她看清了,男生的肩膀分明颤抖了几下,迈出去的步子也僵在了那里。是,哭了吗?
安若若晃了晃脑袋,心里想着,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于是,心安理得地把心里面刚刚产生的少许愧疚一一抹去。
这一次,安若若还是忘了他。自顾自的,理所当然。
正如她所说,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一个偶然的擦肩罢了,只要一个转身,便会忘掉。
(三)
这是一个南方的水乡小镇。
仲夏。
热。
时光逆转。安若若接过男孩手中的冰淇淋。彼时,她6岁,他8岁。
那天是男孩的生日,因为是暑假的缘故,所以男孩回老家看了奶奶。只是三天的时间,却恰好在逗留的最后一天赶上了男孩的生日。男孩在镇上还并不认识谁,一个人随意的晃悠着。“哥……哥……”一个小女孩扯住了男孩的衣服,“陪我玩。”是像过家家那样,他是爸爸,她是妈妈,仅有的一个孩子是洋娃娃。天很快就黑了下来,两个人匆匆告别。连名字都没有来得及留下。
自那之后,男孩回了家。从此待在城市里,那个小镇再也没有去过。
自那之后,女孩成了男孩在镇上唯一认识的人。他知道她叫安若若,因为他听到其他孩子经过时唤她的名字。
而安若若却在一觉之后便忘了他。即使偶尔想起,样子也越来越模糊。
模糊到,忘记。
流水。回头。会有结果,依然一样的结果。她忘了他。
6岁的安若若尚不懂得珍惜。那么,即使懂得,又怎么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样子变了,声音变了。唯一可以用来相认的,便是名字。可是,安若若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所以,安若若不记得他了。
她还是记得一些的。她记得,有过一个比自己略大的男孩,曾经向自己承诺过。他说,我会带你去看木马,会旋转的,也叫旋木。这个承诺,林木木悄然忘记了,安若若却暗自凭吊。
很多年,很多年。只是,她不知道记忆里的男孩就是林木木。因为她不知道他的名字。
热热的仲夏,像是具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把记忆抽干,把承诺漂白,最后,梦都变得憔悴。
(四)
这是一个南方的水乡小镇。
秋分。
凉。
安若若已经知道了很多关于林木木的事情。比如,他不是叫林林,而是林木木。他和自己一样擅长文科。他不是镇上的人。还有。或许,他喜欢自己。
要不然,他不会逃课陪着自己去看电影《如果爱》。他不会等自己放学一起回家。他不会省下零花钱只是为了买自己喜欢的书籍和杂志。如若不是真的喜欢,怎么用得着这些事情呢?总之,安若若是这样想的。林木木,该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吧。
安若若很没头脑的想着这些,直到被一个石头绊倒才回到了现实。她命令自己不要去想林木木,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是会想起。脚上越来越痛了,安若若开始在心里骂:“都怪木木。”这时,林木木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就抱起了若若。一直到开始遇见熟人,木木才不舍得的把若若放下。安若若的脸红红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瞪他,过了一会儿,又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阿若,”林木木先开了口,“你…我…”
长久的沉默,林木木终究还是没有说清楚什么,只是你你我我的支吾了半天。脸却是涨的通红的。安若若看着他,以为他是要表白。矜持着也没有说话。于是,两人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僵持着,一路走到了女生宿舍。
临走时,林木木又开了口,“阿若。”然后,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可是,他说的三个字却差让安若若喷血。“你真重。”林木木说完了这三个字,便睁开了眼睛。而安若若却早就跑没了影子。
(五)这是一个南方的水乡小镇。
秋末。
冻。
安若若自从上次那件事后,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她开始可以避开林木木,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林木木不傻,他开始在安若若的教室门外堵她,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可是,结果却是,安若若直直的从林木木身边走过,眼睛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真正和好的那天,是下了雨的天气。安若若忘了带伞,正在犹豫着是淋雨回家还是在这干等的时候,一把伞就递了过来。阿若,林木木唤她,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其实那天我想说的是,不管你多重,我都会喜欢你的。安若若一句话也不说,心里却是分外的甜蜜。雨水滑过伞沿,全部都落在了林木木的身上。后来,他淋了病,却得到了若若的照顾。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公平的了。
后来的后来,林木木和安若若就那样交往了起来。偶尔也会发生一些争吵,比如木木会说“阿若,你好小气哦,和我生了那么久的气”之类的话,更多的却还是甜蜜。渐渐的,有四起的流言,“安若若就长那个样子啊”,“安若若怎么配得上林嘛”。安若若不是没有动摇过,只是当她看到林木木的坚定时,心里的某个地方又软弱了下来。安若若也曾问过,木木,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笨蛋,这个真的很重要吗?”林木木拍了一下若若的头,问道。他见到安若若点头,迟疑了一下,又说道,“那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个男孩玩,他还说要带你去游乐场,带你去玩旋木?”
顿了好一会儿,安若若才反应过来。原来,木木就是她小时候的玩伴。原来,他一直都记得小时候的那个约定。
那么,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吧。安若若想着。
于是,不知不觉的,就倾了心。等到发现的时候。想收,也收不回了。
(六)这是一个南方的水乡小镇。
初秋。
热。
学校门口是满满的人群。情侣学生们在上演着分离的戏码,把气氛弄得有些悲伤。真的很快啊,高中毕业了。安若若提着一个行李包,她的身边是林木木。她看着校门口的人群,想到,自己也要和他们一样吧,就此,和木木分手,让这段往事不了了之。之后,该是老死不相往来吧。
于是,拥抱,分别,接踵而至。
那个秋天,安若若留在了南方,林木木去了北方。
安若若的手里,还有林木木的余温。那里,写有“WWW。”她咧开嘴,笑了。这样就够了吧。木木,再见。
强烈的光线照在了安若若的眼角上,把那里烤的干干的,没有一滴眼泪流下。那个秋天过去的很快,冬天的时候下了雪。林木木寄了唯一的一封邮件给若若,上面只有“WWW”。时间是2004的冬天。而后,他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音讯。可是,安若若却还是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叫做林木木的男孩,想起他的笑,想起他的皱眉。像是在回放电影,一幕一幕,不虚假。那些温暖的细节一个个的聚到了一起,忽然就让她觉得那个冬天不是那么冷了。
心里总是有个声音,他做的,谁都做的到。他的位置,却还是,没有谁可以替代得了。
(七)这是一个南方的水乡小镇。
立春。
寒。
大三的安若若开始忙碌起来,对于这个可以好好休息的寒假,心里很是惬意。大学里,她谈了几场不大不小的恋爱,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份感觉。所以,分手,都是轻轻的。心里总是有一个地方空着,怎么填,都填不满。
窗外,有簌簌的雪开始下落。飘成一朵一朵的花,好久,才落到地上。悄无声息。开始有雪花飞到窗户上,不一会儿,玻璃窗户就变的模糊起来。安若若抬起手,去擦拭玻璃上薄薄的水汽。冰冷的触觉让她的腹指一下子就变的通红通红的,索性豁了出去,把窗户开了一道口。白茫茫的雪地明显有被糟蹋的痕迹,连在一起,是“WWW”。
安若若笑了,她起身去开门,那个冻得快僵了的家伙,真的傻傻的立在那里。“阿……若……,”像是用尽了力气,里在门口的人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然后,是长久的拥抱和沉默。傻瓜缓缓的低下头,想要亲吻怀中的人儿,却不想被安若若狠狠的推开。傻瓜的嘴角撇了下来。耳边,是安若若的声音传了过来,笨蛋,想要冷死我啊。
那个笨蛋,是林木木。“阿若,我是出国去了,所以没有来找你。阿若,我……”突如其来的喷嚏打断了接下去的话,林木木又感冒了。
雪还在飘着,落在白茫茫的地上。那里,写着“WWW。”
WWW。勿忘我。
安若若不忘林木木。
若是忘了,有笨蛋提醒。
嗯,笨蛋,明明就是生病了,还说是出国去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喜欢自己就好了。其他的,慢慢算吧。想到这,安若若忍不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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