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记忆缺失

　　要说到不二周助最近在意的事情，那大概就是跟在幸村身边和他形影不离的那个女孩子的事了。
　　有些传言甚至过分到，说那孩子其实是幸村跟真田的私生女，这点不二当然不会相信。但别人会这样说，是因为只要真田也在场，通常都是由他抱着孩子的，这与他过往材严肃凶恶的形象造成了相当大的反差，说孩子跟他没关系都没人相信。

　　这不单是无聊人闲着想出来的谎话，至少那孩子是真实存在的，也真的是粘在幸村身侧。要说见过她本人并认识的，让每所学校的中学网球部派个代表出来都可以。
　　偏偏就是不二周助没见过。
　　连白石都说早在合宿前经已见过很多次了，同样作为合宿的舍友，不二却没见过那个女孩子，只听幸村提起过而已。

　　“还以为这次合宿你会带着那个孩子来呢，不是说连上学都跟着去吗？”好奇心爆发，不二找到了幸村当事人问了。
　　“嗯，我本来是这样想的，也打点好了，但她说不来。”幸村轻声一笑，视线从窗边的植物孩子们中回头，“你说为什么呢？”
　　不二无奈地说：“我怎会知道呢。”

　　直至合宿完结，快将迎接新一年的到来，这件旧事还一直占据着不二内心的角落，偶尔跳出来往死里挠他痒痒，每天夜阑人静的时候害他在床上辗转反侧。
　　这真的只是好奇而已吗？
　　只是好奇的话，为什么他还会感到难过。

　　说到在意的原因，那要往回翻到夏季的全国大赛，准决赛的那一天，烈日当空的正午。

　　当时他还在陷于那奇怪的幻想中，没能让自己从梦境和现实中的境界线抽身离开，差点就在这重要的时候对练习和比赛造成影响，还是全国大赛这样重要的时候。
　　那天他比赛前还在进行视觉阻断想要进入比赛应有状态，久久未能集中精神，偶尔一个抬头看到立海大那边席中的一个小女孩，再低头，先前的烦恼全部消散，像是统统被收进抽屉关上了，记忆没再到处乱放。

　　他当时立刻好好利用这件事没再多想些别的，专心于眼前的胜负，可一旦比赛结束后，他的注意力便全数去到那位小女孩的身上了。
　　然后他便听到那个传言，偶有一些外貌描述的，听着也很符合。
　　谁让他只是隔了很远看过一眼，细节实在看不出来。

　　但不二一直没有任何理由去立海找她，所以便将好奇心暂时搁置，包括合宿期间也没有常常向幸村打听，就那么一、两次，还有幸村主动说的一些。
　　后来他发现，当初那么清晰的梦境，如今他竟然不太想得起来了。
　　这段幻想消失后所造成的空缺比他想象还要巨大得多，他常常把手放在自己心上，恍惚亲手抛弃了什么无可取替的回忆，将心脏撕开了一角，而他却再也想不起来是什么让他这样认为。

　　这让他越发想见见那个孩子，觉得说不定她会知道些什么。
　　当天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内心就有种纠结着的事经已得到解决的安心感。

　　然后没能与她再见面的焦虑日渐增大，终于在年末某个普天同庆的节日前夕，今年东京的第一场雪中，他深信自己是真的遗失了某项宝物。
　　可那是他自己不要的，又能说些什么呢。

　　“你是笨蛋吗？”
　　“都这么难过了，为什么还不来找我呀？”
　　“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吗？”

　　稚气的童声忽然出现在耳边，看清楚后不二才发现那只是打闹着的情侣，那声音只不过是他的想象，他根本没听过她的声音。
　　要是给幸村知道他这样想着他的妹妹，恐怕会被拉入黑名单永远都不会让他们见面吧。
　　这也是他克制自己的原因。
　　太奇怪了。

　　“精市叔叔，我饿了……”
　　“说过在外面不能叫我叔叔，我。”隔了数秒，那人又说，“看，那样的才是叔叔。知道该怎样叫我了吗？”
　　“精市哥哥，那不是圣诞老人吗？已经是老爷爷了吧。”
　　“我们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要透过现象看到本质。那表面上是个白发白胡子的老人家，但那是伪装而已，真实年龄还只是叔叔，顶多到伯伯，还未到老爷爷的地步呢。”

　　跟刚刚想象的声音一模一样，以及另一把曾经每天都听到的声音。
　　不二赫然发现他的好友在对小孩子上奇怪的教育课。
　　与此同时，那个小女孩亦发现了不二的存在，脸色一下子变了，干瞪着眼别过脸去扯起身边人的衣角角。

　　“精市哥哥……你这是出卖小孩子啊。”
　　“精市哥哥想过的了，我自己也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没有自信能让你跟着我过上好日子，担负不起照顾你的重任……”
　　“……别把甩担子说得这样好听。”
　　“咳，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的呢？”
　　“十年后的精市叔叔要比精市哥哥厉害多了。”
　　“那当然，我总要留点空间给自己成长。”

　　那边的对话越听越让不二头疼。
　　总之，过去就对了吧。

　　“真巧啊，幸村。”不二尴尬地抬起手。
　　怎料幸村一把将孩子拉到身侧稍稍靠后的地方，很好地将她保护起来，才回应道：“不二是来买圣诞礼物的吗？”
　　不二内心郁闷，难道幸村不是来卖孩子的吗？可这话又不能直接问，只好说：“没，我只是随便出来逛逛而已。你呢？带妹妹出来玩吗？”
　　“算是吧。”幸村宠溺摸了一把正在翻白眼的金发小女孩，低头看着她笑得温柔，小女孩立刻领悟到什么，收敛起表情来，“冬纱吵着非要圣诞礼物，我说家里都已经准备好了，她还是想要我一个人送给她的礼物。”
　　“不是，我没有……”小女孩因为幸村一个“呐？”的音节，硬生生收住了后面的话，“是的我非常喜欢精市哥哥想要精市哥哥亲自为我挑选为我付钱的礼物。”然后她指着一边卖名牌包的商店，“那个包包好可爱，精市哥哥很疼我的吧，给我买。”

　　不二忽然心疼起小女孩，看她那时瞬间禁声的表情，那就像是被谁捏住了喉咙一样。
　　她在幸村身边一定过得很不好吧。
　　尽管她坑起精市哥哥来也是毫不手软，可不二经已偏心于她，选择性地无视了部分事实。

　　如果是他，就不会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更不会让她不愉快得要坑自己来泄愤。
　　不知道能不能向幸村拜托一下把孩子给他养呢……

　　幸村趁不二没注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转身扯起小女孩软软的脸颊，“佑夏，自家人不能坑。十年后的我没这样教过你吗？”
　　小女孩一本正经地承受着攻击，表情不改地说：“十年后的幸村叔叔可不会将我卖掉。”
　　“是吗？”幸村笑了，“那你想想，是谁送你来这里的。”

　　……她想了想，确实是十年后的幸村精市丢她来十年前的。
　　要是知道一直都非常疼爱她但从没见过面的幸村叔叔其实是个大魔王，她就不会第一时间选择去投奔他了，就因为初见被他外表的温柔和帅气以及口袋里的富裕蒙蔽了双眼。
　　早知道就去找迹部景吾了，至少那个人会对她诚实一点。

　　“后悔了吗？”
　　“嗯。”
　　“那你去找不二去，精市叔叔不能养你这个白吃的了。”
　　“精市哥哥……”
　　“是精市叔叔。”

　　为了让这未来的外甥女成长，幸村精市可谓煞费苦心。
　　这绝对不是因为他差不多该厌倦去到哪都带着拖油瓶了，就算这瓶再安静乖巧听话都不行。
　　而且随身带着个萝莉太危险了，得时刻防着身边所有萝莉控或潜在的萝莉控，还不如早日找个良人将她送出去。

　　“……”
　　“放心吧，”看到她不太情愿又担心的样子，幸村在最后安慰道，“我也不是看到是个不二就将你丢过去，会好好考察他的，真不行你也可以回来我这里。”
　　“回去继续养我？”
　　“将你丢回去十年后。到时候让未来的幸村精市自己想办法解决，并且帮我告诉他不能太依赖过去能干的自己。”幸村摸摸下巴，回想道，“记得你好像说过有个什么十年火箭炮吧，要是真变成那样了，找天去你朋友那里借来用吧。”

　　她顷刻间想象到十年后的泽田纲吉打喷嚏的模样。

　　不二那边回过神来时，他对幸村问了个问题，“幸村的妹妹……是叫冬纱酱吗？”
　　“对啊。”幸村说谎都不用眨眼的。
　　“可是……”不二表现出困惑的样子，“‘冬纱’不是你表姐的名字吗？”

　　幸村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有些意外，到底是哪里传出了情报？

　　“哦？”
　　“合宿时切原君这样说过呢，”不二差不多掌握到真相了，便放轻松来说，“他说幸村有个在冰帝念书的表姐，她在语言方面非常有天赋，除了日语外还能熟用三种语言，只是日常交流的话就会更多了，每次见面都会拜托她给切原君恶补英语。”

　　很好，回去也让真田替赤也上上教育课吧。
　　让他知道什么叫“话不能乱说”。

　　此时此刻幸村就不计较这么多了，重点是不二，他便问：“所以呢？”
　　“能把佑夏借来一会吗？我有点事想找她说。”
　　幸村大方地说：“可以啊……但借了就不能还回来了。”

　　到最后被不二牵着手离开时，小女孩曾回头看过幸村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不在乎，说到那么想要送她走，最后还是有些不舍的。
　　笨蛋幸村叔叔，谁让他给不二君提示了。

　　不二有点悲伤，他不想勉强带她走，便问：“不想和我一起吗？”
　　要是她真的想要回去幸村那里，他也不是……不能笑着送她回去的。

　　小女孩弱气地说：“如果你什么都不记得，我不太想。”
　　“不太想？”不二抓到了重点字眼。
　　“就是……”小女孩憋红了脸颊，“我还是想要跟不二君一起。”

　　不二高兴得跟她一样红着脸，只是他的脸上充满了笑容。
　　“太好了呢，我还想着现在的我还没正式开始长高，说不定会被佑夏嫌弃……怎料佑夏变成了这么小的一只，没法嫌弃我了呢。”
　　她气坏了，借着自己个头小力气小，全力用拳头揍他大腿都不会弄伤，气呼呼地说：“不二君你这个大笨蛋，这是重点吗！”

　　这种软绵绵的拳头不二当然一点都不疼，还顺手将她抱了起来，这下子终于不用弯腰看她了。
　　“嗯，这很重要。”他无比认真地说，“因为我终于看到泽田君跟朝仓君他们认识的佑夏了啊，还亲眼看到慈郎说很可爱的时候……这个说出来会被大家嫉妒得灭口的吧？”
　　“我觉得真被灭口了也是因为其他原因……”小女孩皱着一张小脸，有些不安，“不二君，真的可以吗？”
　　“嗯？”不二看着眼前本该是他恋人的小团子，看来现在只能当他的妹妹了，“不管怎样，只要佑夏还在我就满足了，我可以等你的。”十年的差距也不是大到不能填补，等他们都成年出来工作了，那就不会被任何人诟病了吧。

　　小女孩尴尬地说：“不……这个倒是有办法。”
　　“那是什么？”
　　“我真的，可以回来这里吗？”来到中央广场的喷池附近，她挣开不二的怀抱半爬半被他放下来，指着池中的一枚硬币，“不二君真的想起了我吗？我的愿望真的被实现了吗？”

　　不二看清了后感到一阵无奈，清澈的水中躺着唯一一枚硬币。
　　还好丢得不远，他站在池边蹲下就能捡回来，然后放到她手中，顺手合起来后说：“这里不是许愿池，不能随便丢的。还有，这种愿望的话，直接来找我说就好了啊，用不着浪费这种机会，人一生能实现的愿望是有限的。”
　　“可是……”小女孩的眼里满溢了泪水，“不二君记不得我了啊，我很害怕，要是连不二君都不需要我的话，那我为什么还要回来这里。”

　　就在不二蹲下来将小女孩抱过来按在肩膀上的时候，围巾正好吸干了水份。

　　他耐心地摸着头安慰道：“不会的，你知道我找你找多久了吗？不知道的时候也一直在找。”
　　小女孩仍然很不安，“但……现在的不二君真的需要我吗？”
　　“所以啊，我回来了……现在这刻。”不二将她抱紧了些，“抱歉，没在十年后好好等你，因为实在等不住便去主动找你了，没想到会跟你错过。”
　　“诶……”
　　“佑夏也是差不多吧？那天比赛的时候还不是我认识的佑夏。”

　　小女孩擦干了眼泪，用自己的手臂。

　　“嗯嗯，不是的……虽然不二君说的也不是错，但我从最初开始就拥有自己所有的记忆，那天跟着精市叔叔去看比赛时，就知道不二君会出场了。”小女孩红着鼻子红着眼，说起话来的成熟颇有几分灵魂放错身体的违和感在，“告诉不二君吧，所有的事情。”

　　这样的大好日子不二不打算错过，趁着这个双重好机把小团子打扮成一只小驯鹿，忙了很久终于找到个安静的地方看着灯饰说话。

　　小女孩往上看，自己的头上有些什么在这黑暗中一闪一闪发着红光，她按捺着内心想要吐槽的冲动，努力无视这不像是能认真说话的氛围，强行展开话题道：“我的事，你应该在十年后听过白兰先生说过一些吧。”
　　“不是‘白兰先生’，”不二的认真却用在挑刺上了，“那样的人你随便叫‘那混蛋’‘那白毛’‘中二病’‘变态’都可以的。”
　　“……一时习惯，我改。”小女孩轻咳一声，“本来我也不太清楚自己怎样，为什么以前会一直失忆，为什么会有两个我……再回来时，我便从‘世界’那里知道一切了。”

　　本来她是不该回来的，像不二猜想中的那样。
　　既然曾经的白兰·杰索所做的一切坏事都会被复原，死去的人全都会复活，那最不该出现的，就是她这个存在了。

　　“世界？”
　　“因为我是由于他能力暴走才出现的存在啊，要是他所做的事全被还原了，自然连能力暴走过这件事都消失，我怎么可能会在呢？”小女孩回过头，向不二弯起眉眼，“我的爸爸和妈妈，是来自两个不同的平行世界，这两个世界是因为他的能力才会一时重叠的。”

　　小女孩数着手指头，算出答案，“本来的我，应该在六年后才出生。”
　　“那……”
　　“嗯，所以我本应比不二君小二十一年。”小女孩抬起头看着没半点星星的夜空，“现在的我以这个年龄出现，应该是要在十年后才是正常的。不过嘛，因为能力暴走后的复原时我被原先的世界所排除了，身体及灵魂的时间非常混乱，可以在本来的时空出现，可以在十年前出现，也可以在二十年前出现。”

　　两个世界各自回到应有的规律中后，她的爸爸跟妈妈再也不能相见，他们能见到的，顶多是平行时空的另一个人……而她，也因此被分割成两半，存在于两个世界当中。
　　为了不让她对这个世界产生什么不良影响，她甚至没能待在本来的时间线上，而且两边的时间也并不平行，加大了她维持生命的难度。

　　“所以啊，说是他救了我……其实也不全是错。要不是他把我灵魂引过去那边，‘佑夏’不会那么轻松，‘伊拉莉亚’也会一早死了，是他用他的方法保持着我的平衡。”小女孩苦笑着，“不过因为那边占的比重太高了，所以没法在那边长期醒来，而且这边发生的一切都被淡化，每次在那边醒来后再回来，记忆都有一定程度的缺失。”
　　不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他想到一点，“可是后来你不是……”
　　“没再失忆了？”本应不相通的记忆在她的脑内井井有条地摆放好，“因为‘伊拉莉亚’昏迷了啊，那边背负着重担没再醒来，然后这边轻松地生活着……这大概是最接近完美的计划了。”

　　后面的事连不二都知道了。
　　因为后来“伊拉莉亚”死了，因为白兰的设计，被那个时空的“狱寺隼人”杀死。

　　“不记得狱寺君的我也有错啊，明明是那样好的朋友……而且就算狱寺君没下手，带着颈圈的我也无法离开，早晚都会死了。”小女孩紧握拳头，“以后我一定要告诉狱寺君，那完全不是他的错，我们都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那不应该是错的啊。”

　　小女孩说到这里突然站起来，伸着手站到不二眼前。

　　“所以不二君，我可以回去的地方不只一个的。我可以在十年后、二十年后生活，更可以选择消失在任何时空中。”
　　“所以你选吧，真的要让我留在这里吗？”

　　给予她选择权大概是七的三次方最人性化的部分了吧，本应可以默默消去的存在，却让她像这样重新出现在阳光、星空底下。
　　她的父母经已不再是她的父母了，能回去的地方一个都没有，幸村会暂时照顾她完全是出于他的好心，实际这个世界的他不管多少年后都不是她的表舅舅。

　　只有不二周助，是不管什么身份、不论怎样的环境和场合都不受影响的存在，全看本人的意思。
　　但一想到只是她回来了就能那样安心地笑出来的那个人，很有可能至今一直在等着她回来，她就无论如何都忍不住要先回来看一眼。
　　不然万一他真的在等，岂不是要让他失望了吗？

　　要是连他也真的不再需要自己，那她便可以了无遗憾地消失了。

　　“佑夏问什么蠢问题呢。”不二真是懒得回答她这种无聊的问题，然而她的身高若然不抱起来，直接跪在地上还得弯着腰才能抱得住她。
　　“这一点都不蠢，很重要的，我不想靠感觉去猜。”
　　不二笑得很想哭，“你终于回来了，这次可不能再乱跑了，小心我让你整天在身上挂着个牌子，让人看到就给我通知，不管你去哪里都要抓回来。”

　　“所以……我真可以待在这里吗？”
　　“那当然，你哪里都不准去。”难得霸道地说了句后，不二又自己笑场了，“说笑的，你去哪里我都会陪你，所以下次要走记得带上我，不然我怕你一人忘了怎样回来我这里。”

　　小女孩忽然明白到，不是她能够来往于多个时空中，却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归宿，而是无论身处何方，那里都总会有一个人在等她回去。
　　如果她愿意选择他，那便将会是她的归宿。这点不受任何记忆、时间、地点、空间所限。

　　认清了这点，小女孩放心地作最后决定，放弃了原来不稳定的四岁小孩姿态，安心地以虚假的身份、作为“堂本佑夏”待在他身边。
　　“那么，未来的日子，请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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