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

　　“小小”
　　“哎！”小小应着，把碎发别到耳后，眼睛笑的眯了起来，弯弯的，像月牙儿般好看。
　　“小小！你——是——猪！”他对着空旷的山谷喊道，于是传来回音，久久回荡与山谷之间。
　　“哎？”小小歪着头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冲小小挑眉，小小看着他的脸，瞬间觉得他全身上下都充满着挑衅的意味。小小一脚踢中他膝盖，抵不过猝不及防来的一脚，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小小抿嘴笑笑，看着趴在地上的他，心里舒畅许多。
　　“我走啦，傻蛋。”小小朝山下跑，山路很陡，但她跑的飞快。她此刻就像一只欢脱雀跃的小鸟儿。
　　傻蛋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尘土，
　　扭扭脖子，看着小小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傻蛋烦躁的抓抓头发。“小气。”说完之后心却突然平静下来，看看周遭的一切，他很快就要离开了啊。傻蛋随手摘一片树叶叼在嘴里，双手插在兜里，嘴里哼着不为人知的小调，慢慢悠悠的往山下走。
　　小小跑得大汗淋漓的，脸上微微泛红，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小小啊，又去山上野去啦！婶子这里有绿豆糕，来拿几个尝尝。”张婶手腕上挂着竹篮，掀开盖着的白布，小小看见来好多个方方正正的小绿块，色泽呈浅黄色，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小小咽了咽口水，伸手去拿了两个。
　　“你跟婶子客气什么！多拿几个！”说着就要拿起往小小怀里塞。
　　“够了够了，我才不跟你客气呢。”小小说完，向张婶吐了吐舌头。张婶停下了手，笑道：“你这小丫头哦。”张婶拍拍小小的头。“早点回去了，婶子先回家做饭了。”小小乖乖的点头。
　　等张婶走远了，小小拿起绿豆糕在嘴里咬了一口，绿豆的清香在唇齿间散开来。入口酥滑，甜而不腻，细腻绵软。等小小一个吃完后，看着手里另一个想了想用怀里的白布包住，小心翼翼的放到口袋里，好像绿豆糕突然变成了没熟脆弱的鸡蛋。
　　推开自家的门，它就开始嘎吱嘎吱的响。小小对着门叹了口气，门早该换了，指不定她什么时候回家一推就坏了。
　　冲着门里大喊一声：“娘，我回来了。”小小的娘闻言，从厨房跑了出来，在围裙上擦擦自己的手之后，双手按住小小的肩膀，眼神直直的看着她。小小被看得有些纳闷了。“娘？怎么了？”小小的娘回过神来，冲小小笑笑。“你奶奶今天心情不好，可要让着她，别顶嘴啊。”
　　小小严肃的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多大点事呢，能忍。”
　　小小的娘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嗯，来帮娘干活。”
　　吃过晚饭后，小小一个人坐着院子里，想着刚才奶奶对她明嘲暗讽，内心有点不快，小小把自己的小布包拿出来，伸手进去，摸到了里面的绿豆糕。小心的缩回手，把包放好，拍拍。
　　天渐渐暗下来，皓月当空，微凉朦胧的夜色下，小小恍惚中似乎看见一个人影。高高瘦瘦的，跟傻蛋一模一样。哦，不。那就是傻蛋。
　　傻蛋不是这里的孩子，从他刚来那天起，他嚣张跋扈的性子已经让小小不得不记住他，引人注目，甚至于有些耀眼。
　　小小问他：“你来我们这个小地方干嘛？”
　　“你懂什么，乡下一日游啊！”于是乡下一日游变成乡下一周游再演变成为乡下三月游。
　　“小小，有鸡蛋吗？”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傻蛋特别喜欢吃鸡蛋，他说他那里的鸡蛋不好吃，这里的鸡蛋他很喜欢，虽然土但是好吃，就像小小你一样，你和鸡蛋一样土，但我喜欢你。虽然听着怪怪的，但是那时候，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像滴落在青石板的水声那么好听。满天繁星中，小小有了从未有过的心动。
　　“哎哎哎，小小？”正在愣神，傻蛋的脸如同放大镜般出现在小小眼前，小小惊呼一声。“你干嘛啊。”
　　“鸡蛋鸡蛋，饿了啊，小小。”傻蛋一屁股坐在小小旁边，竹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有气无力的声音把小小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她偷瞄着傻蛋的侧脸，这个角度可要看见他浓而细密微微上翘的长睫毛，鼻子挺而直如雕刻般，对小小而言，就是非常完美的长在了他脸上，至于嘴唇，看了一眼小小害羞的别过头。
　　“没有鸡蛋了。”真的，今天小小的娘没有煮，她也没有办法。
　　傻蛋两手托着腮帮子，侧过头看着小小。“可是我饿。”下一秒，傻蛋肚子的声音就证明了傻蛋所说的句句属实。
　　小小慢慢的从包里掏出那个被白布包的严严实实的绿豆糕。
　　她轻声说：“给你，剩下的。”放到傻蛋手上就不看他了。
　　傻蛋才不信包的这么严实的是剩下的，虽有些疑惑，还是把它打开了，一块绿豆糕。傻蛋简直是哭笑不得，他难以想象这小丫头是怎么小心才能把保护的如此完好。
　　“谢谢。”刚小小听到谢谢就转过身看他。“哥以后罩着你！”
　　小小说：“哦？你之前没罩着我？”刚吃了最后一口绿豆糕，差点把傻蛋给噎着。
　　该怎么回答好呢，傻蛋想了半天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最后还是沉默以对。
　　“傻蛋”
　　“……”
　　“傻蛋？”
　　“……”
　　“傻蛋！”小小推推他。
　　“你为什么一定要叫我傻蛋呢。”他无奈的扶了下额头。
　　“你爱吃蛋，人傻。”小小一脸认真，他生不出一句话来辩驳。
　　其实傻蛋也有个好名字的，叫徐益。想想如果当时不说小小，也许她就不会叫自己傻蛋了。
　　“你叫小小，所以又矮又小？”本是调侃，小小却当真。后来，不知是不是为了这句话而叫徐益傻蛋。
　　“我要走了啊。”傻蛋站起身来。
　　“走啊。”小小满不在意的回答。
　　“我走了你会想我吗？”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小小怔住。
　　“会。”想了想，认真的想了想。“我会想你。”
　　傻蛋站在小小面前，向后退了一步。“离你一步远了，有没有想我。”月光照到他的脸庞，微微发亮。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小小站了起来，往傻蛋那方走了一步。她抬眼看着他：“不想。”清清冷冷的声音在夏日里发酵，最后融到心里。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山谷的清风，像晨曦透过树叶的阳光。像我如此这样喜欢你，比喜欢鸡蛋还喜欢你。
　　傻蛋双手放在头下，脑海里不断重复那个情景。小小向他走过来，说不想的时候，他能够很明确的感受到自己的喜欢。这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小小，过来。”今天难得这奶奶看小小顺眼了些，小小有些奇怪，还是顺从的走了过去。“以前奶奶对你不好，你以前要好好过。”小小觉得莫名其妙的，听了好久，奶奶才放小小出来。对着外面晴朗的好天气，小小很给面子的伸了个懒腰。
　　小小的娘黑着眼圈，手里大包小包的拿着菜和肉。刚从集市回来的她，显得疲惫不堪。
　　“娘。”小小接过手里的菜和肉。“今天有什么好事吗？”小小看着手里的肉，隐隐有点兴奋。
　　“小小喜欢吗？”小小的娘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否是太累的缘故。
　　“喜欢。”
　　“娘今天给你做好吃的。”小小点头，心里却想着要怎么留些给傻蛋那家伙。
　　四菜一汤，两盘菜都有肉，对小小来说这是多幸运而又慷慨的福祉。
　　“不！”小小颤声道，奶奶和娘要她嫁人。
　　“聘礼都收了，你这个样子，知足吧。”小小的奶奶说道，眼里有些不屑，与今早的奶奶，判若两人。不，她本来就是这样。
　　“小小，这事。”小小的娘微微低头，用微乎极微的声音说着。
　　“不可能，要嫁你们自己去！”小小的性子不知随谁，可能是像她在外的爹一样。
　　“由不得你。”小小的奶奶站起身。“别吃了糖还嫌甜，你就是求都求不来这婚事，多少人挤破头！”
　　小小看不清娘此刻的神情，她觉得好像一切都绝望了，什么都没有了。
　　奶奶和娘把她关在房间里，她呆坐着双目无神。真就如此了吗？嫁给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
　　“小小在吗？”傻蛋朝小小家里四下张望，发现没有动静。
　　小小的娘紧张的说：“小小很早就出去了，等她回来我告诉她你来过。”
　　“嗯，好，谢谢啊！姨。”傻蛋礼貌的招招手。
　　会去哪里呢？傻蛋把小小会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找到……难道是错过了吗？”傻蛋找到了天黑，可是心里却一直念着想着，他就是想见小小，分秒都忍不了了。
　　“小小回来了吗？”
　　“小小……小小，去她舅舅家玩去了。”小小的娘小心的应付着。
　　“哦，好，谢谢姨。”说完后，傻蛋往自己的住处走，他有些失落，眼里多了些落寞，像是谁把扔下，转身不要他了。
　　“小小，吃饭。”小小接过娘拿的饭，她得填饱肚子到时候好逃婚，她才不想嫁，要嫁也要嫁……脑海中浮现了傻蛋的脸。
　　“呸呸呸。”她告诫自己不能乱想，单相思呢。
　　傻蛋在这边不断的回忆起和小小相处的点滴，傻蛋想他可能是入魔了。于是起身穿衣服，他不管了，就是今天翻山越岭也要见到小小。他翻进小小家的院子里，摸着黑找到了小小的房间。他发现，上了锁。
　　“小小。”
　　“哎。”小小根本没心思睡觉，听到傻蛋声音赶忙从床上爬起来。
　　“小小，我很喜欢你。”
　　墙这头的小小羞红了脸。“嗯……”
　　“小小，听得到吗？”傻蛋没听到小小刚才细如蚊虫的声音。
　　“嗯，听到了。”小小压着声音，靠在墙上，觉得莫名的心安。
　　“小小，你会唱歌吗？”
　　“嗯。”
　　“唱给我听吧。”傻蛋拿出之前到这偷拿的录音笔。他想记录下来，他也不想离开。
　　“他没有名字不懂语言,是害怕受伤的小乌龟，他紧闭双眼看不到一切，不知道这世界有危险，他没有名字不懂语，是害怕受伤的小乌龟，他紧闭双眼看不到一切，不知道这世界有危险，在他睁开双眼的瞬间，发现一切都是那么鲜又艳，即使只有那么一瞬间，他已经看清你的脸……”小小声音很好听，唱的很轻很轻，心也唱的很痛很痛。
　　小小和傻蛋聊了一整夜，可是小小却没有说自己要嫁人了。因为她听到傻蛋说：“小小，我很快就要走了。”

　　今天天气有些凉，夏日，怎么有这么凉的天。
　　傻蛋被外面的锣鼓喧天吵醒了，谁家的喜事他不想管，只是有些影响他睡眠了。
　　小小坐在这里，如同没有躯体的灵魂。小小的娘，掩面而泣。“小小啊，你到了那边要好好的。”
　　“娘。”小小转过头，眼睛里没有光彩。“你是说嫁给那个老李，让我和他好好的？小小满眼讽刺，小小的娘向后退了一步。
　　街坊邻居们蜂拥而至。“小小她娘，也别伤心了，嫁出去还可以回娘家看看嘛。”那些街坊邻里劝道。
　　傻蛋终于被吵的忍不了了，他洗把脸，穿好衣服朝外面走去。迎面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不是夏天吗？今天怎么了。
　　“胖子，谁结婚啊？”傻蛋走过去拍拍他肩膀。
　　“我跟你说，是那个小小家哦，才那么小，嫁给那老李呢，啧啧啧，真是忍心啊！”傻蛋一瞬间没有缓过神来，他开始快速的跑，他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等等！”他挡住送亲的一众人。“你们凭什么？”那些送亲的一个个满面笑容。“徐益，快让开，耽误了时候。”
　　“小小！”
　　小小被堵住了嘴，手被绑住，她没想到自己的娘和奶奶会做到如此决绝，她身上揣了身份证，不怕，到时候绳子解开她就跑，她算好了，一小时后有一班车过，到时候她就趁机跑，远离这个地方，不回来了。可是，这样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傻蛋了。
　　“她才16！”小小身份证上是18，或许，真的是为了让她早点嫁人。“你们怎么忍心，怎么忍心！你们是畜生吗！”傻蛋由于强烈的撕吼，双眼变得通红。“那老李是什么东西，吃喝嫖赌！滥酒打女人！是个什么东西！”那些人拉着傻蛋不让他冲过去。
　　“你别闹了，徐益。别人有别人的选择。”他停下来，双目通红的看着这些人，那人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为什么有人要擅自决定别人的命运。那些人走远了，他身上的录音笔摔到地上。“他没有名字不懂语言,是害怕受伤的小乌龟，他紧闭双眼看不到一切，不知道这世界有危险……”这是小小那晚唱的歌，他心里想，不能让小小毁了一生。他到了老李家，他跑的快要断气，喉咙有点微甜。他用尽力气闹，不能让小小毁了一生！等他被众人抓住时，他听到，小小跑了，他放心的笑笑，晕倒在地。
　　后来，没人找到小小，徐益也被人接走，因为徐益的家世，所以他大闹的事情不了了之。
　　徐益常在想，小小去哪里了，他找了那么久为何就是找不到她呢。

　　五年后，曾经的傻蛋已经被岁月把身上所有的浮躁都沉淀干净。他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做了一个别人梦想的成功人士。
　　徐益刚出公司就被记者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请问您开的小小糕点，为何一直用绿豆糕做主打呢？据我们所知绿豆糕是很常见的东西，为何小小糕点销量如此出色？”记者的问话，像机关枪一样朝着徐益冲过来，但他习惯了。
　　“喜欢，用心。”简洁明了，他并不想说太多。
　　“请问您为什么不在您父亲的公司呢？”一位记者挤进来，话筒伸的高高的。
　　“不为什么。”
　　“您现在推出的系列糕点是想念，请问您是否也有想念的人呢？”
　　“有啊，我离她远一步都会分外的想念她，不知道她有没有想念我。”徐益露出笑容，记者没见过徐益笑，每次都是看着他冷着一张脸，他们纷纷拿起相机记录了这一刻。
　　“不想。”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如同晒干的棉被，柔软绵长。
　　徐益侧过头，记者这边仍不放松的问着问题。
　　“请问您想念的人是您什么人呢。”
　　徐益看过去，小小也看着他，他俩相视一笑。
　　徐益对着记者勾唇一笑。“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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