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之此去经年

　　468.
　　再大的雨也总会过去，就像是再美好的爱情也会失去，再刻骨铭心的记忆也会慢慢消退一样。
　　那大概有千钧重的雨云终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过境了。据气象部门的监测，这在短短几天之内便发展壮大成严酷灾难的一大片水汽在像一位上了年纪的粉刷匠挥起的刷子一般掠过火之国后，便一路向西进入了川之国。而在那之后，如果它还能保持当前的强度的话，估计这对川之国也会是一场考验。要是还能再持久一些呢，它便有幸如之前的少数几片雨云一样突入风之国——这对风之国倒是好事一桩，毕竟那地方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下几场雨，老百姓们恐怕都在翘首期盼着这久旱之后的甘霖呢。
　　火之国诸人倒还没有产生这种“给我们造成了灾害的东西居然对他们来说是好玩意真是不甘心”之类的狭隘想法。他们只看着自己的土地不再被狂暴的雨水冲刷就已经很高兴了。所以，当漫天的黑白雨云终于散尽，阳光重新从蔚蓝的天空中洒落下来那一刻，不管是受灾的群众还是救灾的忍者，都控制不住地欢呼起来。可是很快，不少人的欢呼声便转成了哀嚎和哭泣。
　　是啊，就算是绝大部分人还活着，可他们也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财产，还有他们的亲人朋友。房子倒了还能再盖，钱财损失了可以再挣，但是，人死了，难道还能复生吗？
　　没有人能回答得了这个问题，就算是那传说中致力于复活死者的二代火影，如果他还健在，恐怕也没那实力去处理这么严重的事端。村民们泪水涟涟地把死难亲人的骨灰收好、一一埋葬。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更加重要。他们暂时被安置在火之国倾全国之力调拨过来的救灾帐篷里，能保证每天最基本的需求。在那之后，他们还会在各地救灾人员的帮助下重建家园——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得到些许帮助都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了。
　　以人力对抗天灾，这在火之国的历史上不是什么大事，但忍者村如此大规模地以此为由出动救灾人员可称得上是第一次。事先无论是三代、团藏还是长老们都曾经考虑过忍者们倾巢出动会不会对国内和国际的形势造成什么影响，但目前为止，结果还是好的。大国多少还要些面子。风之国作为盟友，不光运了很多当用的应急物品，还主动出人帮忙；接壤的铁之国虽然是中立国，遇到该体现人文关怀的时候也捐了不少钱和物资。前些年关系紧张的雷之国这会假模假式地提交了一封慰问信，声称“准备提供一亿叨乐捐助”，但嘴炮打得震天响，过了三年火之国也没收到来自雷之国的一枚硬币。小国实力不强，就算是知道身边的豪强得了场小病也不敢动手。总之，整个过程算是一切正常。
　　当一切即将走上正轨之时，忍者们便准备返回了。这么大规模的忍者全体开拔是不可能瞒住人的，领导人们也就没费这个事。天气转好，村民们先敲锣打鼓地送走了风之国的忍者们，很快，木叶忍者们也要踏上归程。他们本来想着一早就出发，可没想到，在那些热情到了极点的村民围攻下，快中午了大队还没走出一百步。在此期间，总有不限年龄性别的村民们拿着自家从雨地里抢救出来的还有各处捐赠的各种宝贵的食物拼命往木叶每个忍者兜里塞，敢不要就都一副泪眼朦胧的样子瞅着他们。忍者们不堪其扰却又理解这就是老百姓们的好意，在不违反纪律的基础上该收的也就收了。和三代年纪差不多的老者在和带队的忍者们追忆似水流年。又有不少孩子们扯住忍者们的衣角，满脸憧憬地说自己想要拜他为师。更有那种夸张的大叔大妈们，拉着几个长相不赖的年轻忍者们的手，轻言细语地问着“小伙子（小姑娘）有没有合适的对象呀大叔（大妈）给你介绍一个呀”，害得他们只想落荒而逃就地消失。
　　总之最后，被大家的热情弄得眼眶湿润了十几次的三代火影终于也疲沓了。于是他一声令下，忍者们要是再不按时出发，回村去就要全体接受处罚。村民们被吓了一跳，便稍微松开了自己紧握的手。木叶忍者们得以逃出生天，才松了一口大气。他们的兜里都装满了村民们硬塞过来的各式好吃的，这一路上的日子肯定不会很无聊了。
　　阿凯也许是他们当中最不无聊的那个。
　　卡卡西和帕克救回来的那只小猫，在慌不择路一头扎进阿凯的脏衣服里之后，居然十分神奇地习惯并且喜欢上了那种味道，成了阿凯的跟屁虫。雨天时只要忍者们接到任务要出去救援，它也不往外跑，就在帐篷里待着，但凡有点动静，它肯定顾头不顾腚地钻进阿凯的被窝躲避。疲惫不堪的阿凯第一次回来没注意到被窝的变化，隔着被子一屁股坐在了猫尾巴上，换来了小猫一顿没头没脑的抓挠。但在这之后，它只要有机会，还是会钻进阿凯的被窝取暖。而阿凯在顶着满脸爪印之后也长了教训，每次上床之前都会掀开被子瞅瞅。这一人一猫被众忍者们戏称为“人猫情未了”，气得阿凯每次都要正色澄清。但大家抓住他这么一个把柄哪里肯轻易放弃，阿凯抗议无效，又狠不下心把小猫撵走，就只好带它上路。不过看他的架势，心里那微弱的一点点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你可算是比我们收获的都多了啊。”
　　返程的路上卡卡西笑道。作为带队上忍，收到的投喂总会比别人更多一些，但这东西算是人人有份，忍者制服容量又有限，装不了多少东西。而且虽然蒙着脸看不到具体形象，性格沉稳还算是温柔和蔼的卡卡西收到的“小伙子有对象了吗”的询问虽然不少，却不能真的把人带回村去。这么一比较，只能收到食物的卡卡西当然不能和带了个活物的阿凯相比了。
　　“啊啊，是啊，”阿凯不敢怎么点头，小猫这会正得意洋洋地蹲在他头顶上，身体随着他的脚步一颠一颠的，“对了对了，我们这也算是一种比试了吧，看看谁更受小动物喜欢一些？”
　　卡卡西又笑了笑没有接茬。倒是趴在卡卡西肩上的帕克见主人在某方面敌不过朋友心里总归不平衡，插嘴道：
　　“算上我卡卡西可是有八条忍犬呢！我把他们都叫出来你看看到底是谁更招小动物喜欢来着！”
　　这话一出，阿凯吓得赶紧双手举到头顶护住了小猫，他没好气地叫道：
　　“卡卡西你倒是管管自家宠物！那么多狗都跑出来吓到我们家泥洼怎么办！！”
　　“泥洼？”
　　“啥？”
　　他们没听错，阿凯给自己刚刚收留的这只小猫起名字叫“泥洼”！
　　帕克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要叫泥洼？”
　　“这说来就话长了……”阿凯大概是觉得头痒却又想到小猫正占领着那里不太好动手，便只是咧了咧嘴巴，“其实一开始，我是想给它起名字叫桢来的。可后来又觉得不太合适……”
　　帕克抬头看了眼卡卡西黯然的脸，接口道：
　　“啊，为什么不合适？”
　　桢的名字只适合在小范围内提起，这件事已经不奇怪了。阿凯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因为桢是我们的妹妹啊！结果这小猫天天钻我被窝和我一起睡，我要是给它起了桢的名字那岂不是太邪恶了吗？”
　　好像有道理。
　　“所以我就叫它泥洼了。那还不是因为你们俩是在一个泥洼里面发现它的嘛……”
　　……
　　……
　　……
　　忍者们回到木叶便召开了全员大会，对救援队出动期间的工作进行了总结、报告，当然也对表现突出的忍者们一一表彰和奖励，奖品便是千篇一律的不知何时能兑现的假期以及马上就能拿到手的荣誉证书和武器套装。留守的团藏大人同样拿出了一份详实的木叶村近期运营记录。会后，火影大人、团藏和长老们还要继续开会，集中讨论这次灾难对火之国和木叶村造成的影响以及接下来他们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来应对这种百年不遇的天灾。
　　疲惫不堪的忍者们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除了昏天黑地的补觉之外，就剩下了不要命地补做任务。忍者们倾巢出动，正经的任务委托没有几个人完成就只能顺延或是拒绝。而当人员归位之后，任务委托自然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雪片一样从火之国的四面八方飞来。身为忍者，本身就是国家机器的一部分，那么，是否正常运转自然也只能听命于火之国和木叶村的指令。忍者们照旧被一组一组或是一个两个地派出去接受任务，村子和国家缓慢地步入正轨。一段时间之后，这折磨人的天灾终于也成了过去曾经发生的事，只存在于当地人的血泪记忆以及木叶的官方记录当中。再久一些的话，大人们离开或是死去，那些年纪小小的人就连这点事也都不会记得了。
　　时间总是会一点一点地消磨掉所有令人刻骨铭心的东西，让最坚硬的岩石也风化为尘土。
　　阿凯的小猫泥洼在一个糙男的喂养下慢慢长大。他还兴致勃勃地给小猫买来了猫窝和屎盆，训练它在属于自己的盆里拉屎。聪明的泥洼花了一天时间就学会了，从此也算是彻底告别了流浪猫生活。由于接受过一些有关于流浪猫狗可能会成为社区危害的教育，阿凯不得不把泥洼关在宿舍里不让它出去祸害松鼠和小鸟。于是小猫天天在忍者鸽子笼似的逼仄小屋里飞檐走壁，抓家具，挠床单，偷吃东西。阿凯出门两天，回来之后再看家里活像是遭了贼，就连胶底拖鞋都是碎的。可尽管阿凯每每被气得七窍生烟，却总是会在泥洼的两声“咪咪”叫中败下阵来。他还在卡卡西同情的目光中很有阿Q精神地说着：
　　“还好了，往好处想一想，至少泥洼小乖乖还没有给我拉一屋子屎。它这么爱干净，还是只好猫嘛。”
　　没养过正经宠物只养过忍犬的卡卡西无言以对，只能沉默点头表示支持。你说得对，要保持哦！
　　唉，要是以后的每一年都能这样过去……啊不不，之前的水灾可别再有了。就在那之后的平静日子要是能延续到接下来的每一年，该有多好啊。
　　可惜，每个人都会这么憧憬，每个人却都知道，这不可能。
　　像那些“太阳永远都别下山了吧这样我就可以一直玩”、“能天天吃到蛋糕就好了”、“XX真帅气他喜欢我该多好”之类的幼稚又天真的愿望，当然是只有鸣人井野那样的小孩子才会许。长大一些的人们，便会许一些“我们永远不分开”、“我不会让她离开我”还有“我要保护好身边每一个重要的人”的愿望。可愿望终究是愿望，这就像是大人们总喜欢在自家孩子面前立上一根名为“别人家孩子”的标杆一样——“如果你能像XXXX一样就好了”，可是，谁不知道，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他们终究还是分开了。
　　她还是离开了。
　　他没有保护好重要的人，每一个。
　　这些残酷的现实根本就不像许愿时那么虚无缥缈。它们会像一块又一块的沉重巨石一般被天灾也似的狂风吹到那些还活着的人身上。背负着前进，或是被彻底压垮，全凭各人选择吧。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总会有拨云见日的时候。但真正到了那时，心绪已经完全不同的人，还会不会把自己当初的美好愿望重新想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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