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之此去经年

　　337.
　　卡卡西说过“不会太远了”这样的话。那不是在安慰桢，而是事实。至少卡卡西希望那是事实。
　　有关于宇智波家族在木叶村这许多年的过往，没有人比三代或是团藏更清楚。所以说，作为三代的得力干将，尽管卡卡西对某些事不完全了解，却也清楚地知道三代对于那个家族的真实态度。
　　就算是圣人肯定也会有自己喜好或是厌恶的东西，不是圣人的三代当然也不例外。作为三代身边的近人，卡卡西知道三代讨厌酱菜，喜欢鱼丸，更喜欢看美女。这些元素并没有让三代颜面扫地，相反却让他更像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一个正常的人。
　　还有，卡卡西知道，三代不喜欢宇智波家族。尽管他从未表现出这一点来，在遇到有关宇智波家族的事件时一向保持中立态度，从未对宇智波们品头论足，但是，卡卡西就是知道，三代不喜欢宇智波。
　　为什么呢？
　　宇智波们实力都很强，在过去的几十年当中，他们家族的忍者们为木叶的和平稳定付出了很多代价，有不少人牺牲在了战斗当中；他们还担负着维持木叶村基本治安的繁重任务，为村子出钱出力；三代的直属暗部当中也有宇智波止水的身影，而且不止如此，卡卡西隐约知道三代对富岳族长的长子宇智波鼬也很感兴趣，说不定将来会把他也发展进暗部……
　　那么，一个对自己、对村子都贡献良多的家族，为什么无论是三代还是团藏都不喜欢他们？
　　答案简单得令人发指——宇智波家族做得太好了，好得过了头，好到让村子的高层们心生忌惮。而且，他们做得不仅仅是“好”。
　　卡卡西亲历了岭西村事件。他知道在那里宇智波家族都做过些什么。平心而论，如果卡卡西不是现在这个很容易被第一印象攫取的小青年，而是像三代那样成熟的人，他会如何看待这件事？
　　一个村子总归会有自己的阴暗面，也总会有一些行走在黑暗之中的角色存在。就算是村民们公认的温暖又和蔼的三代大人，有时也无法插手这些东西，所以，他需要有一个团藏大人以及团藏大人的“根”存在。团藏大人再如何也曾是三代的队友，三代了解团藏，能控制住局面，不会让自己太过被动。但是，他真的能容忍另外一个非嫡系的，整体实力过于强大的宇智波家族来掌控这一切吗？真到了那一步，三代该如何重新夺回主导权？
　　而且，就算是卡卡西也能意识到，宇智波们面对木叶的态度，有一种……怎么说呢……略“悲愤”的感觉。
　　卡卡西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总之，从他第一次正式接触宇智波们，也就是在病房中的那次冲突中，他就能感觉到。
　　那一次，族长大人对他说的是“我们宇智波家族是忠于木叶的，我们决不允许‘叛逃’一事的发生”。这句话当然没错，可是卡卡西总会觉得心里别扭，不光是因为他从那时开始被宇智波们裹挟，还因为，他总觉得这位族长大人似乎有些太过执着于“家族”了。
　　好吧好吧，他的眼睛还是带土给他的呢，富岳族长强调“家族”也不是什么错误。而且，尽管那个家族说过不允许他和宇智波家族之外的女孩子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倒是也没强迫他必须常去家族报到。
　　真正让他对那个家族心生厌恶的事件当然就是岭西村。卡卡西去过那里，亲眼看到过那些村民们畸形的身体，当然也眼看着队友们从身体到精神备受折磨的整个过程。他以为在真相被揭穿时宇智波家族会略收敛，可是，当他带着一身的伤痛遇到长宁长老时，见到的仅仅是那人——以长宁的身份当然可以代表整个宇智波——言语中的威胁和漫不经心的调笑。
　　是的，卡卡西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宇智波家族完全可以在任何方面碾压他，和不和他说话，怎样和他说话当然都只在于长宁长老当时的心情。可是，卡卡西非常不喜欢的是，从头到尾，他没有从长宁长老的态度中看出半点对被他们残害和利用的那些生命的敬畏之情。
　　也许对宇智波家族来说，岭西村的人都是些病人，他们这样做是在废物利用。可是，在亲眼看到村民们畸形的身体之后，在亲手埋葬了矿洞中悲惨的尸体之后，卡卡西无法用这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他本希望带土的家族能够更加，怎么说呢，更加“高尚”一些的。
　　其实这种话也许也是和他所站的位置有关吧。站在宇智波家族的立场上，他们首先要维护的当然是自己家族的利益；而站在村里人的角度来看，木叶村才是他们的首选哪。
　　而卡卡西，作为一个与宇智波家族产生了关系的村里人，在这种分歧已经很明显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这样考虑？宇智波家族其实也是扎根于木叶的，他们再如何狂妄，倒也没叫嚣着闹独立。所以，三代和团藏大人大可以在维护的村子团结稳定的基础上略微地对其进行削弱。宇智波们不是早说了嘛，他们是忠于木叶的，那么，稍稍削弱并不会伤筋动骨，宇智波还是宇智波。就算是高层们肯定也是想要宇智波家族能够保持现在的实力的，不过是想要一个温顺的态度而已。
　　领导们希望的是把武器握在手里，而不想要一件总是脱离掌控的武器。人柱力如此，宇智波如此，其他的忍者们不是也如此嘛。
　　然后，卡卡西便接到了一个任务。
　　上一次接到去火之国大名府的任务，还是三代大人重新上任不久的事。那时卡卡西刚刚被三代委任为他的火影直属暗部，正是有些战战兢兢的时候——谁叫他之前曾经充当过双面间谍，差一点把自己搭进去。他还记得大名府内幽静庭院中漫天的星光和绚烂的樱花。但是联想到任务的内容，卡卡西可一点都不觉得轻松。
　　“事涉大名府内的安全问题，就算是大名本人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事情比较难办，”三代是这样说的，“卡卡西，你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对这件事也算是了解颇多，你知道该怎么做。”
　　之前在执行这些涉及到国家安全和村子利益的任务时，三代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做你该做的”。幸好，卡卡西每次都知道该怎么做。而这一次，情况并没有丝毫改善——三代的指示照例含糊不清。但是，这仅限于S级和A级的任务。如果是那些B级以下的任务，三代便会将任务目标解释清楚或者在任务卷轴中写明——就好像在那些重要的任务中三代不想让人从他嘴里获得确切的立场一般。
　　“那我的同伴……除了天藏还有？”卡卡西问道。
　　关于继承者的人选到底是谁，卡卡西并没有询问太多。这些年来他陆陆续续地从三代身边得知了不少有关于火之国大名府的内幕消息，并不需要专门打听。他只想知道这一次到底身边会跟着谁而已。
　　“天藏已经回来了，”三代脸上露出笑容来，却并没正面回答问题，“正在做任务准备。至于另外一人……卡卡西，你是队长，这里面的分寸你自己要把握好。记住，我们木叶村的根基就是火之国，火之国稳定，木叶才能稳定。”
　　作为一村的最高领导，无论是三代还是水门老师想要看到的肯定是一个祥和安宁的村子。正所谓稳定压倒一切，卡卡暗暗想了想，觉得就算是换了自己上位（如果有可能的话），也会抱着这种想法。毕竟为人的立场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作为一个普通忍者，他想要看到的是任务都能圆满完成，救助对象能够平安，敌人要么束手就擒要么落荒而逃；而作为一村之长的话，他肯定不会特别关心手下某个忍者或是某个人的意愿是否能够得到满足，他需要考虑的是更广大的村民们的整体利益才对。如果说任务成功却代表整体利益丧失的话，领导们当然希望任务失败，而不会去理会手下人哀怨的眼神的。
　　那种所谓“赢着赢着就输了”的情况，从前可不是没有发生过啊……
　　像那个著名的人物宇智波斑一般，忍者界谁都知道他的写轮眼最厉害。在一战当中，除了面对初代火影时算是势均力敌，无论对手是谁，当年的宇智波斑都能做到无往而不胜。然而他最终却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的确是令人唏嘘。可是，他一个人的失败却换来了木叶村乃至宇智波家族这些年的安稳，应该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吧。
　　不过卡卡西当然知道，支持宇智波斑的那群人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其实村子里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把这件事当成教材一般教给村民们，但是，终结之谷那里高耸入云的两座雕像已经说明了一切。稍有忍者常识的人都知道，初代火影和宇智波斑结的正是对抗之前的对立之印。尽管宇智波家族风头正劲，而且已经“劲”了几十年，村子里没人敢当着他们的面把话挑明，可不说，不代表村民们分析不出这件事的始末。初代被誉为“忍者之神”，宇智波斑和他对抗，那必然是个反面人物。而就算是天底下最坏的反面人物也必然有其拥护者。宇智波斑固然死了，在当时的情况下他的拥护者们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蹦出来替他讨回公道，但他们的心里就真的认为宇智波斑的所作所为是错的吗？
　　说来说去，宇智波斑的出发点便在于“让家族站在世界之巅”。而剩余的那些族人的心理也好猜，他们当然也会想要这个愿望成真，可为了实现这个愿望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他们便会退缩，会持观望态度。反正有个斑冲在最前面，他们只需要在斑的任务完成后表明态度便好。斑成功了，他们可以跟在斑身后对所有人摆出胜利的姿态来；斑失败了，他们便表示从未支持过斑的行为只是碍于其淫威过甚。
　　这样一想，宇智波斑好像……挺惨。
　　卡卡西惊觉自己居然对村子的敌人产生了同情之意，心里难免有些好笑。当他看到天藏的身影时，笑容便比之前真挚了些。十七岁的天藏正处于猛蹿个子的年龄段，长手长脚，看着细溜溜的一条。离得老远他便看到了卡卡西，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打了个立正，恭恭敬敬地说了句：
　　“卡卡西前辈！”
　　“嗨嗨。”
　　卡卡西打着招呼，又点了点头，心想这次任务有天藏在身边，至少出门的住房问题是圆满解决了。
　　“刚回来吗？”卡卡西问道。
　　天藏当然是刚刚回到木叶。卡卡西知道之前他被三代派出去执行什么任务，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是的！”天藏字正腔圆道。
　　“刚回来就要再跑出去，”卡卡西说道，“辛苦你了。”
　　天藏摇了摇头道：
　　“不会的，卡卡西前辈，我觉得还好。”
　　如果换了是桢在这里，肯定会调侃天藏，说一些比如“是不是只要和你家前辈一起出门你都不会觉得累”之类的话。可是，尽管她总会和天藏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却从不会背着天藏说他的坏话，顶多来一句“他是你的脑残粉”。而且，她从前也说过一些“如果你再这样我就把这件事告诉给XXXX”，可结果却是她一次都没有这样做过。
　　野原桢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可爱小姑娘哪……
　　哦对了，她成年了，不算小姑娘了。
　　天藏就站在卡卡西身边等待着那姗姗来迟的第三名队友，表情没有半点不耐烦。不过，他倒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卡卡西前辈，还有一个人是谁啊？”
　　卡卡西耸了耸肩，表示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但是很快，他的眼睛便睁大了。卡卡西的眼尾控制不住地上扬起来，却又不得不勉强收敛住。饶是如此，他的声调也多少暴露了他的内心——
　　“阿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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