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君如梦

　　（一）

　　司机，麻烦快点可以吗？

　　阿力下了飞机，立马打上的士，赶赴一场婚礼。

　　阿泽的婚礼。

　　这边是容易出事的路段不能再快了。

　　阿力看了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婚礼十二点就开始了，答应了阿泽要作为伴郎出现在台上。这下要赶不及了。

　　当阿力抬眼看向车子前方，只见正对面一辆疾驰的“”别摸我”笔直的朝他们撞来，阿力看到的士前盖被掀起，身体不自觉的往前方冲出去，身子撞破了挡风玻璃，玻璃碎裂的声音就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在要完全冲出汽车的时候，他看到司机的头撞在方向盘上，看见自己带来的礼物从座位后面飞出来，他看到自己的安全带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的看着自己，而后他的身子彻底飞出来，被甩在了那辆“”别摸我“”身上，再从上面滑落到地上，骨头断裂的声音沿着脊髓传至耳根，随着耳膜鼓动传至大脑，清脆的如同核桃夹夹碎核桃。

　　礼物也随之飞了出来，掉在了阿力旁边，阿力就这样一动也动不了，他用力的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准备的礼物，是一尊翡翠鸳鸯，鸳游在前面，脚底下荡漾出几缕水波，紧紧跟随在后面就是稍小点的鸯，再加上几片小小的荷叶，在刺眼的阳光下他们好像真的游动起来了，从阿力身边悠悠的游过去，全然没发觉躺在这里受伤的他。

　　阿力慢慢闭上眼，开始泛起困来，耳边渐渐响起阿泽的话语，

　　阿泽说。

　　你要是女人就好了。

　　（二）

　　如果那天没有遇到阿泽，没被他强行拉去海边。

　　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可是所有人都已经说烂了。

　　没有如果。

　　（三）

　　七年前。

　　图书馆门口，阿泽骑着单车看到独自散步的阿力。

　　阿泽像看到救星，径直骑到阿力身边。

　　阿力，现在有事吗？

　　没事，怎么了？

　　带你去一个地方。

　　哦，哪里呀。

　　跟我走就知道了。

　　阿泽拉着阿力上了单车。

　　载着他冲出学校，穿过一条条大街，一群群的人，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海滩。

　　阿力，不好意思，我实在不想一个人来这里。

　　哦，我不被你拉来了吗。来这里干嘛。

　　也没什么事，我经常来这里祷告，我发现海边是我做祷告最好的地方，可以让我更加安定。

　　（四）

　　哦，忘了说了，阿泽是个基督教徒，从小跟着妈妈去教会做礼拜，祷告，也曾受过洗。（受洗是成为真正信徒要经历的一个仪式）

　　他对自己的信仰特别虔诚，阿力班上人都知道。

　　他会省吃俭用，省出车费，每个周末穿过两座城市去参加教会的礼拜，不管刮风下雨，从不缺席，比上课还要认真，他也可以像现在这样跑到海边来做忏悔祷告，以求得上帝的原谅，原谅他口中所说的罪——阿力不确定那些是什么罪，值得他这样做。

　　他逮着机会就向所有人传教，讲耶和华和耶稣基督的故事，希望大家都能信奉耶稣基督，洗脱圣经里所说的人天生自带的原罪，以及后天种种的罪过，他告诉遇到的人只有相信上帝，才能得到上帝的“保守”，死后才能上天堂。

　　阿泽经常会说自己有罪，说自己犯了亵渎上帝的罪过，常常要进行祷告和忏悔，以祈得上帝的原谅和宽恕。

　　阿力也见识过阿泽祷告时的模样，他吃饭睡觉起床前都要祷告。

　　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阿泽祷告，就是在吃饭的时候，别人就要开动了，只见他眯着眼睛，低着头，然后嘴里念念有词，阿力他们都被他弄懵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以前没有碰到过，都不敢率先动筷子，随着他那句“奉主基督耶稣的名，阿门”，才算祷告完毕，然后看到阿力他们都望着他，他有点不好意思，让他们先吃，然后巴拉巴拉的讲了好多他的信仰，当场就开始传教。

　　他睡觉前也要祷告，通常把被子罩着身子，在里面也是念念有词，有时候还会祷告个大半天，搞得我们都担心他是不是因为缺氧而晕倒了。

　　阿泽说的最多的就是那句：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

　　慢慢地，阿力他们班也习惯了他这基督徒的生活习性甚至因为他的虔诚而有所触动。

　　（五）

　　你又犯了什么罪，要祈求上帝的原谅。
　　阿力看着阿泽，阿泽已经跪在沙滩上，海风吹起他的头发，不停的左右飘动。

　　我犯了很多罪，每天都在犯罪。我不祷告的话，心里很不安。阿力，跟我一起祷告吧。
　　阿泽抬着头看着阿力，阿力看到阿泽的眼睛很真诚，不像是开玩笑，可是自己又不是基督徒，甚至都不知道如何祷告。

　　我又不会，而且我也不是信徒呀。你自己祷告吧，我在旁边等着你祷告完就行。

　　阿力，你要信呀，你知道我们都是带着罪来到世上来的人吗，我们都是不干净的人，只有信奉上帝，才能让我们的身体洁净，让我们的灵魂得到救赎，神会保守我们，使我们不受恶魔的侵袭。
　　阿力看着阿泽如唐僧一样开始喋喋不休，知道他又要开始传教了，他不想再跟他辩论。

　　好，好。我答应你试试。

　　好的好的。阿力，来来，跪到我旁边。
　　阿泽拉着阿力的手，让他也跪下来，他们俩并靠着跪在沙滩上。

　　你跟着我念就行，心里想着上帝就在我们面前，他会守护我们的这次祷告。

　　阿泽低着头，抓着阿力的手按在了沙滩上，一层厚厚的细软的沙粒将他们的手掩埋起来，阿力看着阿泽，他已经沉静在自己的祷告状态当中，头发还是随着海风被吹的乱动，干净的脸庞是安静而虔诚的表情。

　　阿力，我说一句你说一句。

　　行。你说吧。

　　主，我们今天带着有罪之身来这里向你祷告，祈求伟大的父的原谅，用你宽厚而慈爱的双手抚摸我脆弱的灵魂，别让他受魔鬼的诱惑与腐蚀，让他的主人不再犯罪，让他的口，不出污秽之词，让他的眼，所看之物都为洁净，让他的身，都被主的光辉围绕……

　　（四）

　　阿力慢慢的也随之闭上眼睛，低着头，听他一句自己说一句，感受海上的风裹着身子袭来，听着海浪拍打在岸边又回溯的声音，还有偶尔传来的几只海鸟的叫声。慢慢的也沉浸在这种氛围中。

　　不知道是听着阿泽的祷告心里有些许感召还是此情此景感染到他，心也慢慢的平静下来。平日里的一些烦恼仿佛也暂时远离了自己：不为刚挂三门科而烦恼，不为寝室哥们的吵闹而烦恼，不为课程的繁重无趣而烦恼，更不为未知的未来而担忧。

　　此刻世界就只剩身边虔诚祷告的阿泽，只剩这片碧海蓝天，只剩这阵阵清爽的海风，只剩这一海滩柔软沙粒。

　　不知道祷告了多久，只听到阿泽最后的“阿门”，阿力明白祷告结束了。脖子有稍微的酸痛，他睁开眼睛，可能闭眼太久，目光所到之处都有一圈光晕，有点晕眩。

　　阿力看看身边的阿泽，在模糊的光晕之中，他看到阿泽正看着自己微笑，如释重负的那种惬意的笑，又像暗暗庆幸什么好事发生的那种满足的笑，总之跟来之前有点不一样，他抬起一只手摸着阿力的头，反复磨蹭着，那感觉就像是摸一只宠物一样。

　　阿力感觉怪怪的，被阿泽这样摸着，很舒服很惬意，像小时候父亲浑厚粗大的手，带着宠溺摸着自己的头一样，很久都没有这样的体验了。

　　谢谢你能来，阿力，以前一直是我一个人来这里。

　　没事，我祷告后感觉也还可以。心里平静许多，没那么浮躁了。

　　阿力抬起手拍了拍身上的沙，也笑着对阿泽说。阿泽放开了手，眼睛望着海的方向，阿力看着阿泽那双清澈的眼睛，似乎看到一整片蔚蓝色的海，安静，祥和，如同身边的阿泽，温润如玉，与人为善。

　　嗯，如果有机会，以后多陪我来这里可以吗？

　　呃，嗯，可以呀。

　　阿泽转头看向阿力，阿力没发觉自己看阿泽看的入神，被他突如其来的目光看的有点窘迫，竟不自觉的答应了，等回过神来想要推辞却已经晚了。

　　太好了，阿力，那我就当你答应了。以后我们要经常一起来哦。

　　或许不经意间的念头才是心中最真实的想法，阿力心里自嘲着，或许自己是真的还想和阿泽来这里吧。

　　（五）

　　自此之后，这片海滩上从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又迎来了一个基督徒的陪伴者。

　　开始大多数时候是阿泽骑着单车，阿力或坐在后面，或站在后轮提供的供人站立的支角，扶着阿泽的肩膀，一路谈笑风生的驶向这里。

　　每次阿力提出让自己骑车载阿泽，阿泽都不让，理由是阿力是陪伴自己来的，是自己结出的上帝的果子（被引导相信上帝的人会被称为引导者结出的果子），不能让他受累，无奈阿力也买了一辆单车，觉得不好意思让阿泽一直载着自己跑那么远，觉得这样让他太辛苦了。

　　于是两个人就各自骑着单车，经常会在车辆少的路段来上一段速度与激情，阿泽通常都先于阿力冲到沙滩，阿力就要求更换自行车，觉得之所以输是因为自己的单车没阿泽的好骑，可是更换之后，他照样还是输，阿泽看他那时候气急败坏的样子，好气又好笑，觉得他像个孩子一样。之后就会故意输几局给他，让这个孩子高兴高兴。

　　他们祷告完都会在沙滩逗留一段时间，席地而坐，有时候阿泽会给阿力讲一些圣经里面的故事，讲耶和华如何创造世界，创造亚当和夏娃；讲夏娃如何被恶魔诱惑偷吃伊甸园的禁果；耶稣是如何替代世人去承受罪的惩罚等等；这些故事阿泽都如数家珍，记得非常清楚，将这些时候的阿泽就像一个最资深的老师，或是一个经历许多的老者，他能将故事后面的寓意将的很清楚，也会讲到自己的体会。

　　阿泽还会给阿力唱赞美诗歌，阿泽的声音清亮而有穿透里，音域也比较宽，配合诗歌悠扬脱俗的意境，很容易让阿力听的入神甚至陶醉，阿力记得很清楚的特别喜欢的一首诗歌，叫《赞美之泉》，听阿泽第一次唱就非常喜欢，很有感染力，后来自己也下载下来听，很快也学会了，唱给阿泽听，阿泽夸他唱的好听，阿力很是得意。

　　他们也会在无人的晚上，脱个精光跳入海水里嬉戏，两个人都是在河边长大，水性自然很不错，一游就是半小时不用上岸，在水里你追我赶，阿力在水里能捞回一局，他游的快又远，阿泽常常要被他甩在后面，阿力游到半中央之后脚底下踩着水，撑起身子朝阿泽挥手大喊，旱鸭子快点游呀，游不动了就回岸上去吧，或者一个猛子钻进水里，半天不出来，让阿泽好一阵担心，然后突然噌的一下在他身边冒出来，抬手掀起一阵水花袭在阿泽脸上，阿泽就追着他打，抓到了将他按在水里半天，直到阿力求饶，方才放他起来，然后又会帮阿力拍打出耳朵里进的水。

　　他们游累了就爬上岸，跳动着抖掉身上的水，穿上衣裤，瘫倒在沙滩上，看着天上，或明月当空，或漆黑寂静，仿佛只要谁一抬手，海面就会罩过来将他俩淹没。

　　阿力时常爬到阿泽旁边把头枕在他的腿上，或者拉起阿力的一只胳膊当枕头枕着，阿泽也不阻拦他，任他枕着歇息，阿力有时候就那样睡着了，阿泽在旁边听着他起伏的呼吸声，等着他醒来。阿力每次醒来看到阿泽一直在身边，很安心，因为在这样的时刻有一个人守在身边分享这一切而感到幸运和甜蜜。

　　时间就这样毫无声息的流着，他们从一起去海边慢慢演变成形影不离。

　　在学校一日三餐一起吃，一起早起，上课一起去，下课一同走，一起去图书馆啃书，去便利店买东西，去逛街，身边的同学都开起他们的玩笑，好基友，好基友的叫着他们两。

　　阿泽不以为然，任他们随意叫着，仍然准时叫阿力一起上课，看书，吃饭以及去海边，还带阿力去参加他们教会的礼拜。

　　而阿力刚开始有点不自在，感觉别人捅穿了他的什么秘密，但是又不能表露出来，也只能应和着他们，到后来，也习惯了，能一直跟着阿泽就行了，而在班上很多玩笑也会被阿泽挡下来，始终不用阿力应付太多。

　　阿力慢慢的变得笃定，自己对阿泽的情感已经超出了普通兄弟，他会期盼自己与阿泽单处的时光，他会目不转睛的盯着阿泽干净的脸庞看，喜欢跟着他虔诚的祷告，喜欢听他讲圣经的故事，喜欢听他认真的唱诗歌。

　　他也会担心阿泽会突然有一天离开自己，让这一切都将变为过去。

　　（五）

　　幸运的是，阿力和阿泽就这样一起度过了大学时光。

　　直到毕业他们都是在同学或是羡慕嫉妒或是吐槽讥讽中出双入对，甚至同榻而眠。

　　毕业后，阿泽去到一个之前做礼拜的城市，这样更方便他每个周末的教会礼拜。

　　那是教会的一个弟兄帮他联系到的一家不错的公司，阿泽说这是上帝的安排。

　　阿力照样跟着阿泽一同去了那里，尽管家里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所以大学的时光又延续到了毕业之后。

　　阿泽照样是风雨无阻，雷打不动的每个周末去参加礼拜。

　　而阿力则由于找的工作太忙，周末基本上很少休假，所以能和他一起去的次数就少了。

　　但是只要阿力在家，阿泽都会给阿力读圣经，早晚三餐同他一起祷告，每次在教会学了新的诗歌，阿泽立马会唱给他听，如果阿力感兴趣，他还会不厌其烦的教会他。

　　阿泽还会邀请教会里的兄弟姊妹来到家里做客，有时候还会有牧师来到家里，阿力也会参与到他们的活动里，听牧师讲经授道，听信徒们分享自己的心得，随着他们一起祷告，一起唱诗歌，阿泽通常都会把阿力介绍给他们，骄傲地跟他们说阿力是自己结的果子，众人听此都会夸赞阿泽做的好，也会对阿力信奉上帝而表示祝贺和欢迎，告诉阿力上帝定会向他敞开怀抱，保守他从父那里获得平安与喜乐。

　　阿力俨然也成了一个十足的基督徒。

　　只是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其实只是阿泽最虔诚的信徒。

　　（六）

　　你怎么还不找女朋友呀？有个女朋友天天陪你祷告，陪你去做礼拜，岂不更好？

　　毕业两年后，阿力试探着问阿泽。

　　嗯，有你陪就好了。找女朋友不急，上帝自有安排，就像安排我的工作一样，他也会给我一个属灵的伴侣。

　　什么是属灵的伴侣。

　　就是一起相信上帝的人，他们一起侍奉上帝，成为终身的伴侣即夫妻。

　　就是你也要找个信上帝的人和你一起结婚是吗？

　　对的，将来的我的妻子也会是个基督徒。

　　嗯，难怪你还没找女朋友。

　　是呀，阿力，你是女人就好了，你肯定会是我最完美的伴侣。

　　阿力多想跟他说，尽管我不是女人，可是你相信的，我也相信，若相信上帝就可以和你在一起的话，我也愿意将自己的灵魂双手奉给上帝。

　　当然他只是默默的向上帝祷告，希望自己能长伴阿泽左右，终有一天能成为他属灵的伴侣。

　　尽管阿力也知道，上帝并不允许男人与男人之间有爱情存在。

　　但是他仍抱一丝希望，希望仁慈的父能网开一面。

　　可是大部分时候，希望的存在或许只是为了让人失望。

　　终于阿泽遇到了他口中属灵的伴侣。

　　阿泽在一次晚祷告之后，跟阿力说，他有女朋友了，他说感谢主听到了自己的祷告，让他真的遇到了自己的伴侣。

　　阿力没想到会这么快，突然有点后悔工作之后没有常和阿泽去教会做礼拜。

　　阿泽跟他讲着他与那位女孩相识的过程，以及自己对他们未来的设想。

　　阿力看着他满脸的憧憬，心想阿泽是真的动心了。

　　阿力终于知道自己的祷告落空了，尽管他也是如此虔诚。

　　看来上帝果真不会允许自己“肮脏”的想法变成现实。

　　那天做礼拜之后，阿泽把她带到阿力身边。

　　阿力知道她也是基督徒。从小就信的那种。

　　阿力，这就是我的女朋友，我们都是信徒。她就是上帝安排给我的属灵伴侣。

　　阿泽笑容灿烂的对阿力说，阿力看着他们两个相视而笑，默契而般配。

　　恭喜你们，你们好般配。

　　阿力没有更多的话语，扭头就离开，他怕自己再逗留，眼里的泉会忍不住的涌出。

　　阿泽伸出手，没来得及拉住他，手在半空中停住。

　　看着阿力落寞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突然之间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自己身体里被抽走了一样。

　　（六）

　　自从阿泽有女朋友之后，阿力就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

　　不单周末没空，平时回家也很晚。

　　阿泽的身边则由阿力变成了他的女友。

　　他们一起去做礼拜，看电影，吃饭，逛街，形影不离，感情逐步升温。

　　但是阿泽每晚都会等到阿力到家，担心他在外面没吃好，煮东西给他填饱肚子。

　　阿力也还是乖乖的听阿泽的话，叫他吃东西就吃东西，阿泽祷告，他就跟着祷告，阿泽唱诗歌，他就也跟着唱……

　　一切都看起来没有变化，一切又变得很不同。

　　比如阿力原先会兴高采烈的听阿泽讲圣经的故事，而现在却再没让阿泽讲过，原先还会要阿泽教他新的诗歌，而现在唱完就要去睡觉，原先有聊不完的话，如今却变得异常沉默……

　　两个人都察觉出变化，却都没有点破，很有默契的维持着这种状态。

　　直到后来，阿力的公司有一个外省的项目，没人愿意去，阿力主动请缨，要求调往那边。

　　阿力想这样对他和阿泽都是最好的选择。

　　阿泽不想他走，挽留许久，无奈阿力主意已定，怎么都留不住。

　　走的那天，阿泽和一众兄弟姐妹给他送行，他女友也来了。

　　阿力挥手给众人道别，快进闸口的时候，阿泽跑过去，紧紧抱住他。

　　贴着阿力的耳朵，轻声的对他说的依然是那一句，

　　阿力，你为什么不是女人，你要是女人该多好。

　　阿力也抱着阿泽，抬头看见阿泽的女友正朝自己挥手，虽然接触不多，也知道她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心想阿泽和她在一起应该会幸福。

　　对不起，可惜我不是。

　　阿力突然觉得心酸又可笑，就因为我是男人，我就错了？

　　毫无疑问，在阿泽的世界里，这就是罪，就是不可宽恕。

　　阿力用力的抽了一下鼻子，松开阿泽，朝众人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闸口。

　　阿泽看着阿力一步步走远，他也不敢回头，他不想让众人看到自己泣不成声的样子。

　　（七）

　　七天前。

　　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阿力接到阿泽的电话。

　　阿力，我要结婚了。

　　嗯，恭喜你，兄弟。

　　该来的终归是来了，阿力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使自己的语气变得平淡。

　　他从橱柜里拿出一瓶酒，开启，倒下一杯，啜饮一口，杯子里就只剩半杯酒。

　　你能参加我的婚礼吗？

　　嗯，呃，会的，会的，什么时候？

　　七月初七。

　　好的。

　　阿力放下了电话，望着窗外，对面一对新人正在拍摄婚纱照，笑靥如花，真是一对璧人。

　　小陈，帮我定张机票，另外上次定的翡翠鸳鸯，你帮我去取下货。

　　阿力交待完秘书，长吁一口气，然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八）

　　七分钟后。

　　各位来宾，我们今天欢聚在这里，一起来参加这对新人的婚礼。

　　阿力朦朦胧胧中听到婚礼两个字。

　　心想自己怎么到婚礼现场了。

　　众生平等，我们每个人都有守护爱情的权利，而婚姻是爱情的升华，我们每个人也都有进入婚姻殿堂的权利。婚姻不仅需要双方相爱，更需要相互信赖。各对新人们将在这里向大家庄严宣告他们与对方的爱情和信任的承诺。

　　那声音继续在耳中响着，阿力晃了晃晕乎乎的头，睁开眼睛，看到阿泽就在自己对面。西装笔挺，意气风发。

　　离他们俩不远处有一个穿着牧师服装的老者，须鬓花白，站在一个金光闪闪的话筒前面。

　　声音是从他那里传来的。

　　张自力先生和陆天泽先生，现在请你们向在座的各位宣告你们结婚的心愿。

　　阿力难以置信，自己和阿泽在婚礼上，而且这场婚礼为他们两个举行的，是他们两正在进行结婚仪式。

　　陆天泽先生，你是否愿意与张自力先生步入婚姻？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阿泽一如既往用宠溺的目光看着阿力。

　　我愿意。

　　张自力，你是否愿意与陆天泽先生永结连理，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阿力有点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茫的看着阿泽，阿泽见他不说话有点焦急，示意他说我愿意。

　　我愿意。

　　阿力不再想什么，这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不管发生什么，能和阿泽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现在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陆天泽和张自力的婚姻正式成立，让我们一起为他们祝福。

　　这时，台下响起一阵掌声和喝彩声，阿力这才看到台下似乎有成千上万的人。

　　他们分成三拨，一波全是男人，一波全是女人，一波男人女人都有，他们相互道贺。而三拨的相同之处就是他们都成双成对，随着婚礼的乐曲响起，他们开始互相亲吻，拥抱，舞蹈。

　　这时候空气中又传来一阵声音。

　　恭喜张自力和陆天泽成为天国第十七万七千七百七十一对新人，让我们一起祝福他们永远相爱，天长地久！接下来我们有请我们下一对新人，两位美丽的姑娘。

　　阿力看着这一切，像梦一样。

　　这里是真正的天堂。

　　（九）

　　七十分钟后。

　　某高速上堵了好长一段路，一□□警正在处理事故。

　　抢救通道一辆救护车疾驰而来。

　　医生对阿力进行检查后摇摇头，吩咐护士通知死者家属。

　　警察用纸袋将破碎的翡翠包起，对现场进行拍照记录。

　　而谁都没听到他口袋里手机一直在响，屏幕上显示的是阿泽的名字。

　　阿泽一直不停的拨打着阿力的电话。

　　只是电话那头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十）

　　七天之后。

　　阿泽去警局看到了破碎的鸳鸯，他抚摸着这堆碎片，然后小心翼翼的捧起，装进包里，裹进怀里。

　　他还看到了现场照片，看见了梦过无数次的阿力的脸，上面没有一丝血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泪眼朦胧中，他看到那张脸似乎没有丝毫痛苦的痕迹，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是阿力常有的微笑，温暖而幸福。

　　隔着塑料薄膜纸袋，阿泽伸出手去抚摸阿力的脸，仿佛触手可及，手上传来的却是纸袋冰冷的温度。

　　阿泽再一次在心里感谢着上帝，他明白阿力去往的应该是天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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