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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一
相传,远古时代,九洲大陆昆仑、蜀山、不周、天虞、须弥、蓬莱、方丈、瀛洲和贤者书院各大门派鼎足而立,共同支撑九洲大陆。那时,九洲大陆八街九陌、一派繁荣。现如今,沧海桑田,万物早已变了模样。蜀山在百年前便断了传承,而蓬莱、瀛洲两派早已不知所踪、销声匿迹了。其余六大派一脉繁衍,并不曾断了传承。其中,天虞剑派居于极北之地,一心求剑。西方有须弥和方丈两派相守相望。东南方昆仑山脉蜿蜒曲折,山势陡峭,恐怕也只有昆仑派在此而居了。不周派在东北横断山脉繁衍生息。九洲大陆腹地所在是为贤者书院。此番情景,倒也是相安无事。
横断山脉不周派。
“元之师兄,小曦又去归一城了”一美艳女子正缓步朝一巍然屹立在山峰边缘的男子走去。“嗯”徐元之转过头,甚是普通的面容上有着豁达的智慧。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忘不了”
“万事皆有缘法,这岂是说忘就能忘的了的”徐元之边说边向一旁的茶茅走去,拂衣袖,静坐之。
“师父,谢曦师姐为什么总去归一城呢?归一城也没什么好玩的呀,而且她总不带我去”美艳女子即莲漪真君身后的小弟子带点怨念地疑惑的问。莲漪真君看了看她这个最疼爱的小弟子,这小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欲哭无泪的看着她。最让人忍俊不禁的是:这小子晃着他那仅有三尺高的身子,嘴里还叼了根草,活脱脱一副风流小爷样。本来沉重的气氛仿佛破了洞般,莲漪真君嘴角微微朝上勾了勾,伸出手把杨言之的头发揉成一团。
“是啊,她为什么总去那里呢······”
“师父,不要总揉我头,啊啊啊”杨言之在莲漪真君的魔爪下使劲挣扎······
有时候,莲漪真君也总是在想,为什么谢曦每年都会去归一城呢?大概是因为忘不了那个人吧。那个永远活在那年冬天的那个人。虽然她没有见过,可想来应该是很温暖的一个人啊。
十年前的冬天,迎着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正魔两道正式开战,东北方回溯谷成了主要战场。
回溯谷内
“小兔崽子们,你爷爷我来了”只见一面容粗犷、怒眉竖目的汉子用力挥舞着他那略显笨重斧头朝敌人杀去。
远处倒了一个还没死透的天虞剑派的年轻修士,原来洁白的弟子服上沾染了成片的血迹,他努力睁开眼睛,透过血帘看向正在飘雪的天空,看向他再也回不去的极北之地-那个被他看作家一样的地方,他努力逼住自己眼角的湿润,眼神中带着慷慨的决然。一阵血色弥漫,四周顿时响起敌人恐惧的叫声,他选择以自爆金丹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各派弟子都在奋力而战,包括像汉子这种隶属修真联盟的散修。他们拼尽全力,只为守护自己脚下的这一片土地。一眼望去,横尸遍野,方圆几百里内到处充斥着浓重的血色,到处充满着厮杀的声音。三年时间,这场大战最终以两败俱伤的方式结束了。所有人都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而这场难得一遇的大雪仿佛是为了掩盖这些无处安息的英灵,将一切埋葬起来。
人界归一城
大战结束了,所有九洲大陆的修士都知道,所有的无妄海以北的魔门修士也都知道,但是在人界的谢曦不知道。大战结束的这一年,谢曦六岁。一年前,不周派为使修为较低的弟子免受其难,将其派往人界暂时避难,同时也是以防万一,万一师门遇难便可为师门留下传承,谢曦便是这其中的一员。但不幸的是,谢曦走丢了,在毫无熟识的人界走丢了。
这一年人界正值大荒之年,百姓民不聊生,到处都是逃荒之人。
夜色渐浓,谢曦瑟瑟发抖地躲在石头后面,偷偷的探出一只眼睛,浓重的夜色和四周的石头把她遮挡起来,这让她有了一丝安全感。她的眼底倒映这不远处的火堆,倒映这围着火堆而坐的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倒映着架在火堆上的死人。他们看着火堆,眼里仿佛闪着光般。连小小的谢曦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吃人肉,那个人连衣服都没有脱下来,就直接被架在火堆上。谢曦的心里感到由衷的恐惧,她不敢再看,只好把自己缩的更深,藏在石头的夹缝里。
几天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谢曦先是四下望了望,确定四周无人,她决定往前走一走,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往前走。她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她这几天只吃过几个果子。十天后,她看到了高大的城墙,这是一座比较安定的城池。灾民们被拦截在城外,但是城里每天都会有士兵出来送粥,这时候,人们就会一窝蜂的冲上去,叫着嚷着。纵然粥里并没有几粒米,可谢曦仍然喝的很开心。她混迹在这群灾民中过了半年。这半年,她见惯了打架斗殴、欺凌弱小。有人会为了吃食不择手段,有人会为了争夺稍微不漏雨的房子疯狂厮打。一开始,她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也会小声劝阻,但回应她的是拳脚相加。谢曦开始疯狂的想家,想对自己很严肃的爹爹,想胡子一大把的掌门爷爷,想和自己一起读书练剑的师兄师姐们,想很多很多人。
半年过去,日子渐渐变得好过起来。现在谢曦就整日在城里度日,她变得越来越沉默,也没有人跟她说话。她不知道师兄师姐们什么时候能找到自己。她看到有时候小乞丐会偷一个香喷喷的大馒头,她也会暗自咽口水。可是她觉得她应该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自小以来,她觉得不对的事情打死也不会做。她可以乞讨,但不应偷盗。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因为讨到半个鸡腿而被其他乞丐殴打的谢曦无力的躺在巷子的一个角落里。虽然这半年里谢曦遭遇过很多次这种事情,可是这一次她真的觉得自己快死了,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身子使不上一点力气。恍惚间,她好像看到有人向她走来······
“还是没有找到谢曦师妹吗?”一袭浅蓝杉的清秀女子坐在桌前。仔细看的话,便能发现该女子领口处用天蚕丝勾勒的两只展翅欲飞的小小的青鸾。这是不周派精英弟子的标志。此蓝杉女子为逍遥峰首徒方悦,乃是此次任务的领头弟子。
“是”蓝衣弟子低下了头。
“方师姐。我会加派人手去寻找谢曦师妹”
一片静默后,蓝杉女子开口。
“谭绪师弟,谢师叔在大战中已深受重伤,性命能不能保住还未可知,至少,至少,我们要保住他这唯一的血脉至亲······”
谭绪闻言顿怔“战局已经如此险恶了吗?”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艰涩开口 “谢师叔 师叔他 他可是元婴圆满的大修士啊”
“自开战以来,元婴期的前辈死得还少吗。这样下去,怕化神期的老祖宗也势必要出关一战了”
“天下浩劫啊,浩劫”
“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谢曦师妹”蓝杉女子抿了抿嘴,坚定的说。
“弟子遵命”
归一城内。济世堂。“小不点,你醒了啊”一个端着药碗的青年男子推开了房间的门。只见此男子衣着粗布,行动稳健,偏偏长了一张精致的娃娃脸。一双眼睛仿佛闪着光般,透着睿智。
“来来来,快把药喝了,我可是熬了好久。而且我特意找了甘蒲草加在里面,一点都不苦的哟,你知道甘蒲草是什么吗? 虽然只是去苦味的,可是它很难找······”躺在床上的谢曦脑门顿时滑下三道黑线,她撑起沉重的眼皮再度看向男子,这分明是一只喋喋不休的黄鹂鸟,哪里有刚才恍惚一瞬间睿智的模样。伴随着男子的叽叽喳喳,谢曦终于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意识,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哎哎哎,别睡啊,还没喝药呢,还没喝药呢”
几天后,谢曦坐在种满草药的济世堂后院的大石头上,梳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在小巷中救了她的便是那青年男子,名叫书墨。书墨是这济世堂为数不多的学徒之一,生逢乱世,在这医馆中做了学徒,端的是八面玲珑,圆滑世故。这济世堂只有一名姓君的老大夫坐镇,也是这城中唯一一家医馆了。谢曦揉了揉自己的嗓子,依旧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虽然书墨说是因为高烧所致,不过是暂时的失声,可谢曦还是感到非常难过。她没有学习过人界的字,现在和别人沟通都成问题。
她刚醒来的时候,入眼便是书墨坐在窗台上的背影,端的是一副小爷我怕谁的架势。
谢曦当时上下打量一下他那张过分精致的娃娃脸。他便如炸毛的刺猬般,上蹿下跳般大声叫嚷“小爷今年二十八岁,二十八岁,你这个小娃娃,不要只看外表······”
过后,书墨问谢曦的名字时,谢曦指了指清晨的太阳。而后书墨大叫着跳起来“原来你叫一一,很好很好,好听又好记”谢曦小姑娘无奈的趴在了桌子上,疑惑的看向那个觉得自己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人。
书墨竭力控制自己有些激动的小心脏,佯装淡定的说“很好猜啊,你指了指天上的太阳,一个太阳,一个,一一”
好吧,谢曦小朋友无力吐槽。
书墨自己就是医馆的学徒,当然没有白养谢曦的财力,于是乎,谢曦小朋友光荣的成了书墨的跟班,变成了小小学徒。不过,对于书墨自称是自己师父的做法,谢曦小朋友表示不理会,不理会。
其实,谢曦对书墨并不冷漠的原因是有的。有一次,她从旁人口中听说书墨在码头扛麻袋。书墨的主要工作就是外出送药,而医馆早上是不需要外出送药的,毕竟灾荒年代,能够帮大夫打下手的无非只有身边亲近的人而已,自然也就没书墨什么事了。
早上码头人很多,很拥挤,这年头想混口饭吃的不在少数。她看到书墨一次又一次的扛起麻袋,麻袋很重,仿佛要把他的背脊压垮。精致的娃娃脸上汗水肆意的流淌,混合着脏乱的泥土,像正在下雨的土地,一直下到谢曦的心里。谢曦看到他不小心摔在地上,看到有人对他拳打脚踢,看到他挣扎着爬起来。是,书墨这么拼命的原因是他需要很多钱,很多很多钱。只有有了钱才能买药,有了钱才能给谢曦治病。谢曦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眼角一涩。谢曦不知道书墨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当书墨随意的说着要治好她的嗓子只是为了听她叫声师父时;当书墨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时;当书墨被烤的红彤彤给她熬药时。谢曦小朋友第一次发现除了家人之外还会有人这样对她,心里一直被遗落的害怕得到缓解,她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师父也很不错。虽然他有些搞怪、有些毒舌,最重要的是还长了张永远严肃不起的娃娃脸。可是谢曦还是觉得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高大了这么一点点,只是一点点。
其实谢曦不知道,书墨自小父母双亡,全靠自己摸爬滚打,一股不服输的劲活到今天。这么多年,一个人孤单惯了,看到奄奄一息的谢曦时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谢曦的出现好像书墨生命里的一束光,让他有了前进的动力。以前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现在他是为了治好谢曦的病在努力生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被人需要的感觉有多美好。似乎就连那破旧的一砖一瓦有有着自己独特的韵味。
人和人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如果没有书墨一瞬间的恻隐,谁又能保证谢曦一定能活着呢。它不远不近,命中注定。无论怎样,都会在心里留下有着一定深度的印痕。有的印痕深,有的印痕浅,有的印痕浅笑颜开,有的印痕却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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