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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的出口
“快去!快去!大白子你在那发啥呆呢?一会工头又该训斥你了。”
耳边猛地钻入一个高亢的声音,是旁边正赤裸着上身将煤块儿装车的李海军----三十多岁精瘦儿不高的汉子,浑身乌漆墨黑儿的,因他在家排行老二,大家就都喊他李二。
此时的赵大白在旁边装车而且不知在想些什么,顿时被这突然紧贴耳朵喊出的声音,惊得差点丢掉了魂儿!
因煤矿里作业时声音十分嘈杂,工人们日常都埋头苦干,不怎么说话,偶尔交流也是靠肢体语言表达,乍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她恍如隔世。
“啥事?”她有点茫然的回头瞅瞅李二,身体前倾,将耳朵凑了过去。
看着眼前的人不慌不忙的样子,急得满脸汗的李二过来大喊:“李工头找你呢,快去!”。
赵大白这才听清楚,朝他点了下头,赶紧放下铁锹,一把拽下脖子上的隐隐透出几块儿白色的毛巾,边擦擦手边快步向外走去。
一边的李二看她往外走出,暗自嘀咕道:“唉,这赵大白怎么回事,最近总是愣神呢。”莫过身继续装车。
这时后边不远处一个带着黄色安全帽的男人似乎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转过头看了一眼李二又瞟了一眼赵大白走的方向。
王海亮抿了抿嘴:“忒!别怪别人,这里本来就不是娘们儿来的地方。”说完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低下头继续干活装车。
在这深入地下的煤矿是常年的不见天日,只有那几个昏黄的小灯挂在头顶,拼命的散发着微弱的光线,即使再狰狞的表情也无法显现出来,而隔了段距离外正忙着赶工的工人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样。
北方干燥的夏季,气候极度炎热沉闷,太阳灼热得让人晕眩,整个天地宛如一个大熔炉,在蒸发掉体内最后一丝水汽。
而这个正在作业的矿场,是位于有“煤炭之母”之称的黑鬼城地界中,东邻“水田之都”农甸城,西邻“运河之都”大渡城,地理位置优越,交通运输发达,
这时矿井外的世界依旧明媚温暖得刺眼,沿着运煤车的车轨,从昏暗的矿口中幽幽地驶来一辆装满煤块儿的矿车,外面忙忙碌碌的工人们吆喝地将一车又一车的煤收走,早已等候多时的李栋已有些许不耐烦。早上刚刚接到内部通知,近期因某些地区地震频繁,致使多处矿井坍塌,各地工商质监局对辖区煤矿进行拉网式检查,而根据进度马上就到他们头上了。
想到这,李栋的心脏就暗抽抽的跳。他们的煤矿从检查结果来看,不管是从管理还是到操作都存在着巨大的问题,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迫在眉睫,急得他是焦头烂额,偏偏有人在节骨眼上还给他添麻烦,真是恨不得将那人踩在脚下狠狠碾碎。
“李工头,你找我?”走出矿井的赵大白一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挺着个肚子将白衬衫扎进西装库里,小皮鞋头擦得锃亮的李工头。
心里正发着狠的李栋早一刻就感觉到身边有人过来了,收敛了些许表情,转过头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平常话不多的赵大白。黝黑精瘦的身板,平淡无奇的脸上顶着一个板寸头,上身一件灰扑扑肥大的纯棉黑色半袖,下身是一件宽松且洗得有些发白的军绿迷彩裤子,脚踩一双破旧地看不出颜色的黄胶鞋。刚要抬眼,不经意间又瞟到了她右脚脚尖处,那里磨损地较为严重,隐约还能看到里面正紧抓地面的脚趾!看到这里李栋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样子也不怪乎没有人发现。
赵大白被斜眼打量的李工头看得心里发慌,右手的大拇指不自觉的抠着食指侧旁关节处。
李栋也察觉到有些不妥,收敛神色抬起头道:“赵大白你......来咱们场子有多久了?”
赵大白心里隐约有些不安:“有两年了。”
两年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让人察觉出来吗?李栋又看了看眼前虽年过三十,却满脸沟壑如同四十岁的赵大白,心里也稍稍减轻了些许怨念。
“今天来是有些事情来通知你,为了大家的利益,也是为了公司的利益,这边你就不用干了,你可以回家休息了。”李栋如同机器人一样陈述地语气。
“什么?因为什么不让我干了?”说到这赵大白心里一沉!难道是自己是女人的事情让人知晓了吗?
“你自己应该清楚下矿井从来都是男人的事情,我不清楚你隐瞒身份是有什么目的,又是如何进来的......但就目前来看你是不能再在这里继续工作下去了,一会去财会室领取工资吧。”说到一半的李栋心里突地凛然起来,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在这紧要时刻发生这样一件事不得不让人起疑,莫非......是某报社的卧底记者?!不不不,应该是不会,就算是报社派来的卧底,派个男人过来岂不是更加方便便捷。
坏了!赵大白心里暗暗一惊!抬起头用她那因甲亢而有些突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栋,她的眼睛本身很大,又因向外突出而显得有些浑浊突兀,这样的双眼里却仿佛毫无情感。
“我不是有意欺瞒大家的,以往若是给大家带来什么不便,我在这诚挚的道歉,因为家里有人生了重病,一直需要治疗,治疗的费用需要很大一笔钱,现在家里已经欠了一屁股外债,亲戚朋友都借遍了,正是急着用钱的时候,我没有什么能耐,走投无路下只能来这里工作,可是这种地方不收女的,我只好隐瞒身份欺骗大家,真是对不起......”赵大白语气有些呜咽,神色充满戚然地说道,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下了头。
头顶的阳光被挡得严严实实,赵大白的脸在下面被隐藏起来,晦暗的目光不停闪烁,到底还是被发现了,究竟是谁知晓了这件事呢?他又知道了多少?既然这样这里也不能待了,不如随了他的话赶紧走人,时间紧迫越快越好。
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像个拾荒的小老头儿一样的人,李栋感到有些尴尬,他怎么也不愿她相信是一个女人,更加无法想象她穿女装时的样子......呃呃,想到这里他不禁泛起了恶心!
“行了,你现在回去收拾收拾,我还有个会议先走了。”李栋侧过身避免了直接面对,留下一句话便急匆匆地朝着往外走了。
在外人眼里,李工头面无表情地训斥了一顿赵大白,然后赶着时间抓紧工作着急地走掉了,殊不知这时的李栋是因为心里竟有丝不忍而落荒而逃。
又是这样,看来得先回家待一段时间了。摸了摸被太阳晒到而有些更加干枯的脸,这个样子的活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不过究竟是谁最先知道了这件事情?他知道了多少,还有谁知道?看来暂时是解决不了这些啰嗦了,不管了,得赶紧找到下一个栖身之所。
从前的赵大白也是天真快乐的女孩子,有着父母的呵护宠爱,过着象牙塔般的生活。可谁知在考上大学那一年,父母竟相继查出患有癌症,这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工薪家庭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看着无力承担学费和各种手术费、医药费家庭的她,本打算辍学挣钱,却遭到家里的反对,父母担心若是治不好,还会耽误了孩子的一生,为此绝食弃药抵抗。拗不过家里父母的以死相逼,她只好天天正常上学,每天打着小时工,挣的一点钱却杯水车薪!殊不知老两口偷偷抹着泪放弃了治疗。
这些事情在当时单纯的她并没有发现,而那时心里迫切希望得到钱的她,不惜借了高额的贷款,因此最终落得人财两空,且还背负着高额的外债!!
在此之后经历了双亲相继离世的剧烈背痛的她,又惨遭高利贷公司逼迫上门,时常半夜敲门,在门口用油漆写字,威胁、恐吓她,连续打电话发信息地恐吓骚扰,且有意无意地总是提出要将她带到那种地方挣钱还债。直到在最后一天假期打工的下班后,快步走在路上的她,身后突然出现一辆银色面包车,冲出两名强壮的男人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拖进了车里,扬长而去......
呼......赵大白深深呼了口气,隐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突然不受控制的涌现出来,至今想起还会因此而毛孔的汗毛耸立!
仿佛瞬间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四周的嘈杂均消失不见,视线变得模糊不清,隐约接收到的光感传达到脑部的的信息是身旁忙碌着影影绰绰的身影,昏黄白炽的光亮不停闪烁,低头站在工地一片空闲处赵大白一动不动。突然,她缓慢地站直了身体,空旷的双眼闪烁着难得的光芒,回身看向刚刚走出的矿洞出口,那样黑暗幽深,木头钢筋搭建的四方出口仿佛饕餮一般,好似那毫无希望的未来正迎接着她的到来,想要把她一口吞噬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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