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人

　　兰森并没有留意霍华德和班森商量之后的最终佣金，但显然这个价格应该足够优渥，至少让佣兵队里的其他人在明知道这个任务的危险程度的情况下，仍然乐呵呵地接受了它。
　　虽然兰森有理由怀疑，对于光明神的信仰和对光明神教廷的信任也在这里起了不小的作用。
　　至于他们的商人雇主，在和霍华德单独谈了一会儿之后，迅速结束了雇佣关系，驾驶者自己的马车选择了另外一条通向多奎亚的道路，并且慷慨大度的表示不会在佣金上有所减免。
　　“说他胆小怕事可不公平，毕竟杀魔兽是一回事哦，杀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可不是每个商人都能遇到这种场面的。”露丝难得公允。
　　“几个主要国家已经有几十年没有战争了，连带着商路也很平静。”霍华德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他说话不疾不徐，总是有些安抚人心的意味“这次要不是因为我的拖累，也绝不可能受到这样的惊吓。
　　“是啊！和平多么美好，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被人追杀？”兰森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昏昏欲睡，他整个人趴伏在亚克斯腿上，没精打采地开口。
　　“兰森！”班森显得有些尴尬，他轻轻打断兰森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光明神教廷禁止同性相恋，我已经在我们的祭司先生面前十分收敛了”兰森十分不耐地挥了挥手“我又不是光明神的信徒，而且又不是我想出现在这辆马车上的。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戴维斯轮换，但是如你所说，我们应该满足雇主的‘合理需求’。但是我假设，这种合理需求并不包括照顾雇主的精神世界？”
　　班森对兰森这种毫不掩饰的表达不满表示无可奈何，好在霍华德却没有发怒的迹象，反而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不是光明神的信徒在有些国家也并不少见。”霍华德微笑着，十足的礼貌“那你信仰的神明是？”
　　“我是个法师。”兰森没有直接回答“而且请恕我拒绝接受传教。”
　　霍华德笑出声来：“这真是让我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我并不善于传教。”
　　“难道传教不是祭司的基础技能之一吗？”兰森此时终于看向霍华德的双眼。
　　“是这样没错，但是每一个祭司都有自己不同的侧重。”
　　“那你擅长的重点是什么？战斗？”兰森微微抬了抬头。
　　霍华德笑了一下：“我会把这句话当成对我的夸奖。”
　　“你当然可以。”兰森毫不客气，语气稍显生硬。
　　此时亚克斯突然伸出手轻轻抚摸起兰森的头发，自从坐进祭司的马车，亚克斯就简直要把自己变成一个无声无息、毫无生命特征的物品了。此时他主动的动作成功制止了兰森单方面的剑拔弩张。
　　兰森不情不愿地闭了嘴，翻过身假装自己睡着了。
　　“呃……抱歉。”班森苦笑着。
　　“不必，其实兰森先生说得有一定道理，毕竟作为任务的一方你们有权利知道。”
　　“多么通情达理！”兰森实在忍不住，拖着长声说道。
　　“友情提示兰森，班森大叔的表情似乎表示他已经想打你了。”露丝突然爽朗地笑起来，一双美目在班森和兰森之间来回游走。
　　霍华德十分给面子地随着笑起来，这几乎一下子打破了又要重新凝固起来的气氛，亚克斯刚刚停顿下来的手重新插入兰森的发间。
　　“请恕我不能十分具体地告知各位，实际上我也并不是很清楚。我个人觉得，应该是私人恩怨吧。”
　　“有关于教廷？”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儿了，班森也没什么可以委婉的余地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认为是的。”霍华德回答得干净利落。
　　“有人不希望你活着到教廷述职？”兰森蹭地坐起来。
　　“这是一种可能性。当然我更希望是纯粹的个人恩怨。”霍华德毫不避讳地回视兰森的眼睛。
　　“那我们来假设一下，如果不是单纯的个人恩怨，你觉得那因为什么？”兰森饶有兴致。
　　“兰森！”班森第二次打断兰森，这一次他声音坚定果断，非常严肃“这不关我们的事。”
　　“好吧。”兰森耸了耸肩。
　　班森直直盯着兰森好一会儿，才转头面向霍华德：“我们会做好在到达莫兰特之前继续战斗的准备。”
　　“很感谢。”霍华德点点头。
　　班森一定没想到，当他说“做好战斗的准备”的时候，他们面对的是接下来到达多奎亚城之前短短的几天的道路里非常密集的两波敌袭。
　　人数越来越多，而且显然配合得更加默契。最后一批敌人见事不好，甚至在全军覆没之前及时离开了。
　　“终于算是进城了。”路易捂着手臂靠在旅店房间的墙壁上，光明魔法可以止血、可以愈合伤口，但还是会在短时间内留下伤口的痛楚。
　　“这意味着接下来就是刺客的专场了。”兰森也有些狼狈，他的长发明显被人削掉了一块，身上的伤口正在光明魔法的治愈下逐渐愈合“这如果是单纯的个人恩怨的话，那和你有恩怨的这位一定相当有实力地位，或者至少富有。”
　　“我好歹是个光明神教廷的祭司，得到这样的结论并不困难吧。”霍华德一边处理着兰森的伤口，一边还抽空调侃。
　　“那你还孤身一人上路，对自己真是自信。”兰森疼得冒冷汗，他腹部的伤口既深又险。
　　“光明神眷顾祂的子民，只要祂与我同在，我就没有失去自信的一天。”霍华德说得一派自然。
　　兰森顿了一下，咬牙启齿地说：“你说的没错，你的传教能力一定很差。”
　　“至少我的治愈术用得不错。”霍华德结束了治疗“不用送，我自己能回去。”
　　“还是送一下吧。”路易自动自觉地站了起来，顺手把地上的弓捡起来背回背上“兰森说得对，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我们逃不开刺客的攻击。”
　　“总不会那么密集。”霍华德十分无奈“就这么几步路。”
　　“没什么，反正我也要回我的房间。”路易看了一眼兰森和亚克斯“像我这么知情识趣的男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姑娘喜欢？”
　　兰森笑了起来，他靠在椅背上的样子有些虚弱，并因虚弱而显得平和，难得没有在这方面开路易玩笑：“哦，别担心路易，好姑娘总是要让人等的。
　　这时候路易已经打开了门，非常诧异地回头，突然有些语塞：“啊……这……很有道理？”
　　亚克斯沉默地站起身，一副送客的架势。路易简直如蒙大赦，跟着霍华德走了出去。
　　亚克斯轻轻阖上了门，走回来站在椅子后面，弯下腰，把手放在兰森的伤口上。
　　“您不应该受伤。”
　　“霍华德并不像戴维斯那么好敷衍。”兰森偏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个伤口很危险。”亚克斯的手掌按在伤处。
　　“而且很疼啊！我已经很有没有受过伤了！”兰森语气夸张，把自己的右手搭在亚克斯按在自己伤处的手上，就这刚才的姿势在对方的脖子上印下细碎的吻。
　　“你的伤口刚好，甚至好没好全。”亚克斯简直要被他气笑了“现在？”
　　“你已经好几天没有理我了，自从那个祭司半路插进来，你就开始疏远我。”兰森倒是停下了动作，一副委屈的样子，小声说道。
　　“没有理你？疏远你？”亚克斯侧过头盯着兰森，重复着。
　　兰森毫不心虚：“把自己变成我的人肉抱枕并不意味着你没有疏远我。”
　　亚克斯张了张口，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直到兰森突然一副虚弱的样子捂着头瘫软在椅子上，并发出夸张的呻吟。
　　“您没有伤到脑子。”亚克斯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你怎么知道！反正我受伤了，还很重！”兰森唱念俱佳“你居然还这样对我！”
　　“我现在确实不知道你的脑子是否还好了。”亚克斯实在忍不住，直起身子，绕过椅子，把姿势扭曲的兰森扔上了床“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兰森拉住他，让出半个床铺：“一起？”
　　亚克斯再一次叹了口气，放弃般脱下外衣，躺了上去。
　　“无论如何，先休息一下，至少先睡一会儿。”
　　兰森心满意足的环着人，闭上眼。
　　就在亚克斯也终于闭上眼准备休息一下的时候，耳边响起兰森的声音，声音很小，近乎耳语：“仍然是光明神的信徒？”
　　“弃徒。”亚克斯并没有睁开眼睛或者改换姿势，用同样小的声音说道。
　　“光明神的弃徒，我就把这句话当成肯定的回答了。”兰森似乎没有期待亚克斯的回答，而亚克斯也真的并没有打算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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