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就是不想生

　　那道女声委实过于“震耳欲聋”，以至于沈炼和小胖娃两个人想忽视都太难。

　　不过女声嗓音虽高，说话却有些有头没尾，对现在两颗榆木脑袋而言，实在颇难理解。

　　“生了？”沈炼早忘记也不搭理小胖娃的信誓旦旦了，他茫然地重复了遍，“生了什么？”

　　“不知道。”小胖娃摇头道，他向来没什么好奇心，对这种事情也不怎么感兴趣。

　　按小胖娃原本的想法，自然是直接走掉了事，问题是沈炼好不容易主动开口说话，若是因此又惹他不高兴……

　　不想接下来整晚只能自言自语，小胖娃略略犹豫了片刻，试探地提议道：“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嗯！”受修罗伞影响颇深的沈炼欣然同意。

　　小胖娃无法，只得循着声音拐了弯。

　　转入岔道，又继续前行了会儿，一间檐角高翘的屋子便出现在眼前了。丝毫没有身在他人地界的自觉，两人大喇喇地从屋子后方绕了出来。

　　即将出现在丹圣门众人面前的前刻，小胖娃停住了脚步：“等等。”

　　“我们虽然是被饕餮丢进来的，但事实上，依旧擅闯了别人的门派宝地。”小胖娃一板一眼道。

　　沈炼不明所以地看着小胖娃。

　　小胖娃见沈炼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只好摊开说明白：“所以我们应该先去拜见丹圣门掌门，说明情况——哎沈炼你去哪里！”

　　压根没理会小胖娃压低嗓音的询问，沈炼动作灵巧地自他肩膀处跳了下来，三两下就循着墙壁爬上了房梁。

　　银色小龙在房梁之间接连闪现，沈炼敏捷地窜进了闹哄哄的屋子里。

　　底下皆是副劫后余生神情的众多女修，压根没发现梁上多了位君子。她们听见先前那道女声传的话，齐齐松了口气。

　　“这下好了，”穿着丹圣门缥色道袍的女修喜上眉梢，“总算生出来了，不说咱们师姐妹，师父也可以放心了。”

　　说话的女修相貌年轻，看着不过二十出头，举手投足却很沉稳。沈炼随便瞄了眼，发现她竟然有金丹后期的修为。

　　“可不是么，自早上到现在，足足听秦师妹喊了六个时辰的痛，把我们这干人的心都喊揪起来了。”另外个女修插嘴道。

　　两人口中的秦师妹，名唤秦卿，乃是丹圣门三长老门下弟子，两年前与符宗掌门首徒结了道侣。修道之人，向来不甚重视世俗所谓的血缘亲人，秦卿却反其道而行之，不顾师门劝阻，执意要为自己的道侣诞下血脉。

　　这也就罢了，左右秦卿已成了符宗的人，远在千里之外，要拦也拦不住。偏偏临盆前两月，秦卿道侣被符宗掌门派出去办事了。

　　消息传来，尚在闭关中的秦卿师傅好悬没勃然大怒，当场点了两名弟子前往符宗去接人。不过秦卿是平安接回来了，她师父却因为出关过于仓促而受了些内伤，现下正闭关调养。

　　这也是为什么秦卿师父不在场的原因。

　　“梁上君子”沈炼听了会儿，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当即兴致缺缺地原路返回了。

　　“你可急死我了，”小胖娃急得正原地转圈，见到沈炼，忙不迭揪了他放在肩膀上，“要不是屋内女修太多，我就要去抓你了。”

　　离得近，小胖娃自然也听见了那些女修的交谈。

　　倒是沈炼不太理解：“女修多你就不去？为什么？”

　　“女修闺房，出家人理当避讳。”说完这句话，沈炼还没有什么反应，小胖娃自己先愣了下。

　　“你又不是和尚，做什么要守和尚的规矩？”沈炼反问道。

　　小胖娃没再说话，他皱着眉头，显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会儿，沈炼忽然道：“那个人虽然生了一个儿子，但其实她肚子里还有一个。”

　　小胖娃讶异地瞅了眼肩头的小银龙：“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啊。”沈炼想也不想道，他瞅着小胖娃愈来愈古怪的脸色，颇为莫名其妙，“你怎么是这副神情？”

　　“你你你，”小胖娃哆嗦着嘴唇，“你不光进了人家外屋，还跑里头去看了？”

　　“是啊，”沈炼理所应当地点了下小脑袋，而后想起什么，做了个皱鼻子的动作，“血腥气太重，我看了一眼就出来了。”

　　小胖娃看起来已经快要昏厥过去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胖娃连着宣了好几声佛号，终于镇定了些。

　　“往后你不要再随意擅闯别人的屋子，也不要同任何人提起今日这之事。”小胖娃严肃道。

　　沈炼先是乖乖应了声，顿了顿，又问了句为什么。

　　“你看了人家生孩子，日后人家道侣知道，不得杀了你？”小胖娃眼睛看着沈炼，压低声音反问。

　　沈炼想了想，煞有介事地提出了疑问：“她道侣打得过我吗？”

　　小胖娃：“……”

　　好生体会了一番什么叫做心力交瘁的小胖娃，决定不跟沈炼讨论这个问题了。

　　既然那间屋子都是女修不方便，小胖娃盘算着另外寻间屋子好找人去通禀丹圣门的掌门。两人在丹圣门后山论道峰转了大半圈，总算在半山腰找到了一扇门。

　　门是黄铜做的，足有两人多高，上头挂着块牌匾。

　　“存丹房。”仰头望着牌匾，小胖娃念出了上面银钩铁划的三个字。

　　听到这三个字，沈炼原本蔫蔫的藤黄竖瞳倏地亮了起来。

　　“你别想，”不等沈炼开口，才吃过教训的小胖娃立马警惕道，“不问自取是为贼，况且这里名为存丹房，必定是门派重地。”

　　“你真的不去？”沈炼歪着脑袋问小胖娃。

　　小胖娃丝毫不为所动，铁石心肠地残忍拒绝道：“不去。”

　　“好吧。”沈炼叹了口气，“那我自己去。”

　　话音落地，小胖娃立马感到自己肩头与胸前同时轻了。

　　长着锋利指甲的爪子往小胖娃衣襟内用力一勾，沈炼跳下了小胖娃肩头。

　　黑色道袍在空中拉出道旖旎痕迹，小胖娃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眉目风流的青年已经穿好了道袍。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骨肉匀称的手指拢着衣领，沈炼牵唇轻笑了下，紧接着转身折进了雕刻凶兽的黄铜门内。

　　“他、他居然还会穿墙术？！”眼睁睁地看着沈炼的身影消失，没来得及拦住的小胖娃目瞪口呆。

　　说来好笑，沈炼的穿墙术其实是跟谢山姿学的。

　　个把月前，谢山姿去落霞宗禁湖取谢朓的遗物。才拆了衣冠冢拿到道袍，他留在沈炼身上的神识便听到了荒唐话，惊得他匆匆往回赶，更是当着沈炼的面用了回穿墙术。

　　不过谢山姿用穿墙术是因为心忧则乱，偷师学到穿墙术的沈炼却将它用在了“顺手牵羊”上，而且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对。

　　穿过足有两尺厚的黄铜门，沈炼站在被挖空的论道峰内部，近乎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橙黄的火光映照亮了黢黑山壁，无数的药柜嵌入其中，数不尽的青铜阶犹如蜘蛛网，围绕着最中间的圆形柱台横伸出去，成了用于行走的半丈宽。半丈宽底下，是放了天火种子永不会熄灭的骇人大火——为了尽可能保住丹药的药性，存放丹药的地方必须干燥不潮湿。

　　底下的火虽大，但是由于距离过远，到了半丈宽这里已经感受不到火焰的炙热温度了。沈炼看着近在咫尺的青铜阶，想了想，抬手弹了道灵力出去。

　　夹杂着黑雾的灵力撞入小丈远的地方，立马引得周围空气中的灵力扭动起来。无数发着微光的灵力点开始隐隐绰绰地浮动，最后织成了无坚不摧的法阵。

　　明明是生平第一次踏入这个地方，沈炼却觉得那个法阵异常熟悉，熟悉到他轻而易举就找到了破解之法。

　　轻松破了法阵，沈炼沿着半丈宽走到了中间的柱台处。伴随着他脚步踏入柱台中心的太极八卦图，本来空荡荡的周围忽然浮出了数不胜数的小木牌。

　　沈炼抬眼看去，发现小木牌上刻着的是丹药名字。

　　“聚气丹、生骨丹、洗髓丹、化瘀丹……”沈炼目光从小木牌上扫过，待看到下一块小木牌时，他眉梢略略动了下。

　　只见那块颜色比其他略深的木牌上，刻着三个字：破厄丹。

　　破厄丹，光看名字便知道能破解厄难。实际上也的确如此。破厄丹能短时间内迅速提高修士的修为，更有甚者，可以暂时拔高整整一个境界。

　　譬如金丹中期的修士服用了破厄丹，可以变成金丹后期，甚至于到达元婴期。

　　不过有利也有弊，破厄丹药效过了之后，修士体内经脉必定受损，落下不轻的内伤。

　　是以不到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几乎无人会贸然使用破厄丹。

　　沈炼看着刻着破厄丹几个字的小木牌，许久，伸手在上头点了下。

　　“铮锵”一声，金属互相摩擦的声音响了起来，正对着门口的山壁上，一只沉铁抽屉径直朝沈炼飞了出来。

　　破厄丹炼制不易，一炉之中十成二三已算不错，故而号称天下丹药之首的丹圣门，也只余得两瓷瓶。

　　毫不客气地将两只瓷瓶俱收进了储物戒，沈炼看了看剩下的木牌，又顺了些回灵丹。

　　夜色姗姗来临，轮道峰稀稀拉拉亮起了指路的引领阵。小胖娃看着愈来愈近的莹莹光芒，在黄铜门外急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等到沈炼出来，小胖娃连忙两步并做一步蹦了过来：“我不管你拿了多少，你现在同我去向丹圣门掌门赔罪。”

　　沈炼一句“我不去”还没出口，不远处先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三长老，您要续命的还魂丹，遣人来通知一声即可，怎么能亲自跑一趟呢？”留着八字胡须的中年男人讨好道。

　　两鬓添了不少霜白的老者步履生风，平常总带着笑意的嘴角这会儿紧紧抿着，显得十分焦急。听了掌管存丹房钥匙的中年男人恭维，他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卿儿母子命在旦夕，遣其他人我不放心——”

　　从拐弯处转出来的老者话没说完，就先看见了穿着明显不是丹圣门道袍的小胖娃，当即声若洪钟地喝道：“何人擅闯我丹圣门？”

　　正和小胖娃拉拉扯扯的的沈炼闻声，登时变回了原形。剩下捧着飘然落下的黑色道袍的小胖娃，与老者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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