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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奏
德拉科的脑海一片空白,斯莱特林校友们聒噪的争论声让他喘不过气来。黑魔王?父亲总是在说黑魔王,黑魔王是个伟大的巫师,黑魔王知道这个时代需要什么,黑魔王正在覆行斯莱特林的最高宗旨——纯血至上。从小到大,德拉科的周围都环绕着与黑魔王相关的人士:他的父亲,西奥多的父亲,妮娅的父母,潘西的父母,他的姨妈贝拉特里克斯,他的姨夫莱斯特兰奇先生……他知道,卢修斯,他的父亲,这个梳着浅金色长发、衣冠楚楚、喜欢白孔雀的男人,可以在黑魔王身前跪下来舔他的鞋尖。也就是从意识到这一点开始,他对父亲的崇拜开始沾染了些许污秽,尽管他努力将一切维持在从前的样子。那他自己喜欢黑魔王吗?德拉科不知道。他只知道黑魔王的复辟会使他的家庭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至于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他想不出,也不敢去想。
可是,如果黑魔王真的复活了,他的父亲不可能不在那边迎接他,而父亲什么也没向德拉科透露……德拉科第一次从父亲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一个性格软弱、放纵无能、没有能力挑起家族重担、不值得倾注爱和信任的儿子,一个窝囊废。他意识到自己跟父亲似乎天生不对盘,只是迫于血缘的禁锢才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长达十五年。也有另一种可能,父亲想要保护他……但这不是父亲的作风,德拉科心知肚明。
妮娅带着潘西跑过来,她翠色的瞳孔映射出惊惶。“奖杯被某个食死徒——”她压低了声音,“——做成了门钥匙,把最先到终点的波特和迪戈里带走了,他们回来时迪戈里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波特死死抱着他,冲所有人大叫:‘黑魔王回来了,他杀死了塞德里克。’”
“可是,黑魔王已经死了啊。被波特杀死了。”德拉科的话显得很无力。
“我们都知道他迟早会回来的。”妮娅别过头去,他知道她一直不喜欢黑魔王的主意。
“这么说,他刚回来就杀死了一个人吗?”克洛蒂看起来有些恶心,德拉科理解她。就在十分钟前,他们还在断定迪戈里会夺魁呢,而现在他已经成为记忆,被留在过去。
潘西苦笑起来,“他们总是说,黑魔法最兴盛的那段时期,每天都有至少一整个家庭被秘密杀死。”
大家沉默起来,德拉科欣慰地发现,不单自己,妮娅、潘西和克洛蒂都对黑魔法抱着些许恐惧和厌恶。“布雷斯对这个消息很高兴。”潘西小声补充说。
“我能否问一下,布雷斯的父母是什么人?”克洛蒂问道。
德拉科的心一紧,妮娅和潘西也面面相觑,克洛蒂环顾他们,大概隐隐生出触犯了某种禁忌的感觉。
“好吧,当我没说好了。”她赶紧摆摆手,表示无谓。
“我想,这没关系。布雷斯从来都不在乎,而且你已经是他的朋友了。”半晌,潘西怯怯地说。
“他确实对此毫不在意。”德拉科暗自佩服布雷斯的处世态度,或许他只是善于伪装真情实感而已,那他做的无疑非常成功。要是西奥多也这么成熟就好了。他又想道。
“不告诉我没什么的。我不介意。”克洛蒂说。
“我也是。”德拉科一惊,因为这声音显然属于布雷斯。布雷斯双手插在兜里,满面戏谑地拍了拍潘西的脑袋,她顿时火冒三丈。(“别妨碍我长高!”)
“我没有爸爸,我妈妈不是食死徒,她只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而已。”布雷斯一边躲闪着潘西的巴掌一边告诉克洛蒂。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反驳他的意思,毕竟布雷斯说了实话——也许只能算得上部分实话。德拉科没见过布雷斯的母亲,但他对沙比尼夫人早有耳闻:一个容貌美丽,不断跟有财有势的男巫结婚,待这个可怜的人去世(她的每一任丈夫都会莫名地早逝)后继承数额庞大的财产,然后继续结婚的女人。她只有布雷斯一个儿子,他继承了她本人的姓氏,谁也不知道布雷斯的生父是谁。
“真令人悲伤。”克洛蒂说得十分真诚。布雷斯很快地点了点头,“谢谢你。”
“潘西实在是交了个可怕的男朋友。”德拉科在妮娅耳边说,妮娅轻轻笑了起来。
潘西和布雷斯打闹着走开了,这也是布雷斯的神力之一——使潘西的注意力迅速从不愉快的东西上转移,德拉科一直认为这是项了不起的技能。与他相比,我就是一个闷瓜。这么想着,他偷偷瞥了妮娅一眼。她注视着潘西和布雷斯的背影,似乎觉得很有趣,但并没有任何深层次的情感在闪现。至少我还有一点可以和他齐驱,那就是运气。德拉科真想把妮娅搂抱在怀里,向她倾诉心事,听她用柔和的声音给予自己慰藉。
“妮娅,”德拉科低唤道,“米契尔叔叔跟你提过黑魔王复活的事了吗?”
“当然没有。”妮娅说,“他们一定是因为黑魔标记开始痛了才知道这件事,不是吗?”
“是——是啊。”德拉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刚才那些妄念全如晨雾般消散了,他在心中咒骂自己竟然那样怀疑他的父亲。我要惩罚自己抄两千字的《还原真实的历史》。他决定。
“不知道神秘人的回归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克洛蒂用手臂支着脑袋,显然思绪如麻。
“你不会有事的。”德拉科友好地拍拍她的肩,“你父母都是纯血统啊,而且黑魔王一定没有忘记你的妈妈。”
“但愿他不会希望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克洛蒂说。
克劳迪娅离开了德拉科和妮娅,她需要时间思考。
神秘人复活了,也许他从来就没有死。奖杯被做成了门钥匙,谁能做到这一点呢?他(也可能是她)一定要满足的条件首先是魔法高超,想来年龄不会太小;他有过食死徒的前科,也许现在仍是隐藏的食死徒,至少对黑魔法很着迷;他对霍格沃茨了如指掌,否则不可能瞒过邓布利多教授和众任课教师改动奖杯。满足条件的人……斯内普教授,他行踪诡秘,似乎仇视哈利·波特。卡卡洛夫校长,进来有精神失常的嫌疑。还有呢?穆迪。克劳迪娅脑中的一个小声音说。虽然他是一名退休的傲罗,但许多地方都蹩脚得很:对斯内普和卡卡洛夫的威胁;洒落在霍格沃茨场地上的复方汤剂;公然在课堂上展示不可饶恕咒,如此等等。
会是他吗?他真的是穆迪吗?克劳迪娅真想和西奥多谈谈,他的思维比自己要敏锐细致得多。
她急匆匆地绕过一群惊慌失措的小同学,肖特短粗的身影就在不远处。问问肖特,关于卡卡洛夫校长的近况。她寻思道。
克劳迪娅终究还是没能做到,因为康奈利·福吉,那个小个子英国魔法部部长和他背后跟随着的几个散发着糜烂气味的怪物——摄魂怪阻挡了她的视线。她和他们离得那么近,以至于那股气味如同突然喷涌而出的记忆一样鲜明。火。她看到了火。还有人的影象。娇小、银发的是女人,将她堵在墙角、梳背头的是男人。火光刺入双眼,钻心地疼。克劳迪娅的手臂差点被跳窜的火舌吞噬,翻搅着的厚重浓烟像一团乌云,她不停地扭动身体,但苦于太过幼小的躯体而逐渐乏力起来。她开始哭泣,以尖得惊人的声调。
银发女人跪在地上,双颊都挂着几道泪痕,被大火映得十分晶亮。克劳迪娅默默注视着她。她比自己好看多了,这无可置疑,但她也看出来了——自己的一部分,一些特质,正在慢慢地升到半空,附到了她母亲伊莎贝尔身上。她们的肤色很相似,白中泛灰,而非娇俏的淡粉色。克劳迪娅一直在为这一点而烦恼,可当它被体现在伊莎贝尔身上时,一切又显得如此合理,如此堂皇。她身量不大,却体型丰满,凹凸有致,这是克劳迪娅所不具备的。此外,伊莎贝尔是尖下巴,窄肩膀,与她女儿相像。夏佐·安德森——她父亲,把妻子堵在了客房一角,时而大笑,时而咆哮。她能听见一个词“布莱克”,还有几句残缺的话:“我不是傻子,伊莎,你这叛徒。普通的火能在几分钟内毁掉一座城堡大的庄园,这简直是个笑话。呵,火焰助长咒属于黑魔法,安德森家对黑魔法精通的人……威尔已经死在阿兹卡班了,只有你,伊莎……”“我的家族要毁在你手里了,你来陪葬吧……”伊莎贝尔在乞求,她不断拉扯夏佐的裤脚,抚摸他垂下的手,“救救克洛蒂吧,救救她吧,你对我没有感情,不可能连她也……”
克劳迪娅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只低眉顺眼家养小精灵形象,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第一次从书上得来家养小精灵的图片时就觉得似曾相识了。
经历过刚才的景象后,眼前的走廊看上去如此平和,如此亲切。克劳迪娅发现自己瘫在地上,一张熟悉放大的脸占满了视野,非常冷淡的,西奥多的脸。
“西奥多……”她想也没想,一头拥进了他的怀里。在这种情况下能看见他,真是最好不过的事了,虽然这家伙还没有完全放下他的臭脾气。“喂喂。”西奥多不满地嘟囔着,但没有推开她,“你是不记仇的吗,天啊,不要靠我这么近,我真想喊救命。咱们没关系了,记得吗?”
“我不记得了。”克劳迪娅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味,“纳西莎阿姨是个骗子。她为了保护我,维护她的朋友,连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让我知道。我只能当什么也不记得了,她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你在说什么啊,”西奥多的语气听上去不再那么狂躁了,“还有,为什么你会在走廊上睡着?”
“布莱克。”克劳迪娅平静地说,“我妈妈不爱我爸爸,她爱那个姓布莱克的人,跟他偷情。我亲耳听我爸爸说的。感谢摄魂怪。”
西奥多紧锁起眉头,然而当他再次开口时,竟然没有对克劳迪娅环在自己腰部的手表现出抗拒。“像我们这种人,需要离摄魂怪远点。”他淡淡地警告说。
“西奥多,你能原谅背叛吗?我在想,真高兴我妈妈已经死了,她竟然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毁掉了整个安德森庄园。”克劳迪娅没理他,自顾自地喃喃着,“我从前是多么想要见到她,听她对我说话,祈祷她能长命百岁啊。可她把一切都毁了。没有了。夺走了我爸爸,我的身份,还有我的家族。”
“……你说得对,这种人不值得被原谅。”沉默片刻,西奥多轻声说。
“对吧?难怪一直被所有人不待见,”克劳迪娅抬起头,“我身体里流着肮脏的血啊。”
西奥多的身体一紧,随后把她推开了。“够了。你需要冷静。”
“当然。”她笑起来,“你不用留在这里陪我,事情总会好起来的,是吗?”
是吗?
西奥多微微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克劳迪娅第一次感受到,一股极其鲜活的情感在他胸中升腾起来,如同加热魔药时坩锅里生出的螺旋状烟雾,洋洋洒洒地挥向半空。然而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会儿,西奥多的目光又变冷了,变得漠不关心了。
“不,不是。已经发生了,不会有机会去补救了。”
他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姜红发的高个子男生在她前方领路,他们不引人注意地潜入禁林,而后又是一段路程。“好了,”男生彬彬有礼地朝她摊开手掌,“请让我带您幻影移形吧。”
“你的头发在变黄。”克劳迪娅-丽蓓卡微笑着将手搭上去,“你叫小矮星,对吗?复方汤剂用的是小巴蒂·克劳奇的头发?”
“是的,女士。”小矮星彼得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尖细,他的个头也变矮了,脸上平添了许多皱纹。“冒昧,女士,抓紧了。”
“啪”地一声。
这个屋子犹如被上帝遗忘的角落,地板和墙壁上蒙着一层细细的尘埃。它缩在一个扶手椅上,面目狰狞,皮肤是难看的粉红色,皱巴巴的,仿佛随时都可能融化。克劳迪娅-丽蓓卡的脚尖抵在地面的一刹那,伏地魔——汤姆·里德尔兴奋地扭起了身子。
“是丽蓓卡吗?——做得好,彼得。”
彼得欠身退下。
“哦呀,这难道是——汤姆。”
“你还活着。”
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里德尔的喘息声。
“你也是。”
“对我说些什么吧。丽蓓卡。我就是大名鼎鼎的伏地魔,你不可能没听说过,不是吗?”
屋里坐着身穿斯莱特林校袍的女人和婴儿般的男人,男人死死盯着女人,女人则没有看他,而是打量起周围陈列的家具。
“恕我直言,汤姆。你从前的样子更好看。”她的腔调透出不加修饰的讽刺。
“我不在乎这副皮囊。”里德尔沙哑地说,“我做了魂器,杀死巫师中的败类——那些血统背叛者,召集一群志同道合的食死徒,不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为了能让你来见我。”
“汤姆。”
“你终于来见我了。”
“你真可笑。”
“我不明白。”
克劳迪娅-丽蓓卡掏出魔杖,轻柔地擦拭着。“紫杉木,十三又二分之一英寸,龙的心腱。”她冷笑起来,“紫杉当然不适合那孩子,但适合我。那个孩子并非天赋异禀,只是因为有我一直在她身后协助她、保护她,她才能被邓布利多和斯莱特林接受。我喜欢她的一点是,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
“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的汤姆。当你的咒语击中巫师们的胸膛时,你没有想着我;当你的部下们切开泥巴种的身体时,你没有想着我;当你到处宣扬纯血至上,血洗混血统的家时,你依然没有想着我。你很擅长自我欺骗,所以你在遵循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时,为了抛除妨碍野心滋长的因素——你的良知,选择了我。”
“丽蓓卡啊……”
“所以在我说泥巴种都是猪狗不如的东西后,你再三表示太残忍了,到最后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我只是……”
“汤姆,我不会劝你收手,但请你记住,不会有结果的,你做的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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