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街上有些彩纸,不知是谁家结亲的队伍走过。风沙过城而入,红色的彩纸扬了起来,飘飘摇摇。
内容标签: 江湖 阴差阳错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落魄青衫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1902   总书评数:12 当前被收藏数:46 文章积分:7,451,920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 作品视角: 男主
  • 所属系列: 是短篇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7897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已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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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

作者:殷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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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白


      武灵云下巴搁在几上,看着对面的男子,叫道:“顾清。”

      “嗯?”顾清落了一枚白子,又伸手拈起一枚黑子,头也不抬道。

      “顾清!”

      顾清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缩,手中棋子“铛”地一声掉在了棋盘上。他紧盯着棋盘,小心地把弄乱的几枚棋子摆好,这才第一次认真抬头看着对面的少女,问道:“什么事?”

      武灵云哼了一声,道:“今天下午李长老讲弈术,你去不去听?”

      顾清茫然道:“李长老?哪个李长老?”

      “李沐长老!上次还跟你下了三盘那个。”

      “哦哦,”顾清这才从桌上的棋局中收回心思,突然愣了一下,纠正道:“四盘。”

      武灵云道:“不管。反正你去不去听?”

      “去啊,当然去,”顾清说着脱下了身上破旧的灰衣,从一旁的榻上取了一件青衫换上,问道:“什么时候给出的消息?在哪儿?我怎么不知道?”

      武灵云站了起来,白眼道:“你三天没出过门了,自然不知道。申时,在齐云峰……齐云峰哪儿来着?算了,去了再问。反正还有一刻钟。”

      “齐云峰!”顾清吓了一跳:“你逗我!这怎么去听?”

      “怎么不能了?”武灵云斜眼瞄了他一眼,道:“我们好歹也是黑白剑派弟子——虽然是外门弟子——齐云峰上课我们怎么不能去听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清看着她,小心翼翼道:“我是说,我们怎么过去……要知道你家里不许你碰修行的东西,你不会御剑怎么去齐云峰……那山好高的……”

      武灵云窒愕,然后冷笑道:“说的好像你会一样。”

      “我不会,”顾清挺了挺胸:“但是我过得去。”

      武灵云斜眼:“是么?”

      顾清大喊:“刘笑笑!”

      隔壁房中一个声音慢条斯理传来:“干嘛?”

      顾清道:“你过来。”

      刘笑笑道:“干啥?”

      顾清道:“我们要去齐云峰。”

      “我们?”

      “嗯,我和武师妹。”

      那边静了半响,然后刘笑笑的声音慢条斯理道:“嗯,我着带武姑娘,你自己飞过去。”

      武灵云炫耀似地看了他一眼。

      顾清愤愤:“死小兔崽子!”

      .

      刘笑笑是黑白剑派某位长老的族中子弟,家中管教严格,剑又趁手,因此御剑术比顾武二人好上不少。武灵云是京城一位侯爷的小姐,家里送她来黑白剑派学些诗词道法之流,但是刀剑是绝对不准碰的,为此武灵云时常拿刘笑笑撒气。

      每次想到这两个人的身世,顾清都有种长叹的冲动。

      他家在当地也算大户,至少父母供得起他读书。顾清天赋不差,十五岁便中了秀才,只是他痴心棋道,考了三次举人都没有中。乡里都瞧不起他,说他败父母的钱去下棋。就这样传着传着,不知为何,他的名声让黑白剑派知道了,黑白剑派认为棋理和本脉的修行理念有很多相同之处,便派人去了他家,接他入山修行。

      父母像迎接神仙一样迎接了黑白剑派的人,最后又满面笑容地将他们送走,仿佛那是他家三世修来的福分。

      顾清不笨,只是不喜欢读书。所以他清清楚楚看到父母的喜悦都是发自内心的,一点不舍也无。

      他跪在地上,不合礼数地磕了一个头,然后随着神仙转身出了门。跨出朱门的那一瞬他才知道那天风好大,于是裹紧了身上布衣。

      后来他便一直待在紫庐山上,住一间旧屋,下棋喝酒,也认识了几个人。有些时候山里催得急了,或者下棋倦了,也会修修行练练剑,要么去找人要几本书看。山里有一大片竹子,天晴的时候,很好看。

      他想就这样过下去好了,他看不到一辈子的事,只能看到眼前。每天下下棋看看闲书,不要想时候他的剑法会差到长老们都无法容忍的地步,也不要想他被赶出紫庐山之后会不会穷困潦倒,更别去想他在这世上原来还有父母。这样很好。嗯。

      他原是顾家钟灵毓秀的长子,只可惜有个弟弟。

      .

      黄昏的时候,齐云峰上的钟声响了起来,厚重辽远。顾清伸着懒腰站了起来,揉了揉因为坐了一下午而有些发酸的腿,自言自语道:“唉,累死了——”说着往周围一看,吓了一跳:“人呢都?”

      武灵云原本正趴在他旁边的案几上睡觉,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走了。”

      “呃……”顾清抓了抓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听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于是随手在纸上画了一个棋盘走棋,不知不觉竟研究了一个下午,连李长老的授课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武灵云直起身子,道:“走吧?再晚回去晚饭就没了。”

      “走啊,你们不用等我的。笑笑——咦笑笑你在背什么?”

      “笔记。”刘笑笑头也不抬,继续在屋里踱步,一边走一边低头看书:“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商量好了喊我。”

      “有什么好商量的!”顾清冲上去,想夺他手里的书,刘笑笑侧身避过。顾清有些尴尬地撇了撇嘴,道:“走啦!这么认真干啥!”

      刘笑笑叹了口气,合上书,盯着他的眼睛:“山人试只有一个半月了。”

      顾清无奈:“我都忘了这茬了。算了,我这种人,随便了,考不上算了。”
      作为黑白剑派外门弟子,所谓山人试他还是知道的。只有山人试的前十才会被认为天资出众,能够进入齐云峰学习,成长为黑白剑派的核心力量。至于那些资质不足的外门弟子,多半会被派到山下处理一些杂务。

      刘笑笑看着他:“那你以后怎么办?“

      顾清随口道:“我不知道。随便啦,等我死了,你记得给我烧些棋谱就是。”

      刘笑笑才说了半句“必须的——”顾清已经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回吧,你带着师妹,不要管我,我就不信我飞不回去!”

      刘笑笑戳了他一下:“那我们先走了?”

      顾清挥手:“嗯。”

      刘笑笑笑了一下,挥手祭出飞剑,顾清站在门口看着他和武灵云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山崖之下,恰巧此时夕阳转过了一个山头,一道红光照了过来,正好映在他头顶的匾额上。

      真是讨厌啊,为什么不能一直玩棋呢。就算整个世界都是虚幻的,只要快乐是真实的,那便够了,管他什么成败功名。要是能下一辈子棋就好了。

      要是能下一辈子棋就好了。

      顾清轻轻念着着,突然泪流满面。那时他踩着一柄木剑飞在空中,身边橙红色的彩云缭绕如缕。最后的夕阳把齐云峰顶的大殿镀成金红,巍峨壮丽得让人想哭。

      .

      山人试分文墨、武功、棋理、论道四场,严格说来,顾清虽然修为奇差,毕竟尚有功名在身,文试总比那些整日练剑的人占优,棋理更不必说。顾清在心里算了算,自己就算武功倒数第一,也还是有希望留在山里的。山里清净,他很喜欢。

      如果不行……

      顾清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前。竹帘放下了一半,淡色的阳光从竹片的缝隙中照到了棋盘上,光影纵横。如果不行那就不行了吧,他根本没想过以后怎么办,或者,他根本没有以后了。

      他觉得眷恋真是个好美好美的词,就像此时的阳光,淡得那么漂亮,漂亮得让人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情愿一世不醒。他想这就叫深情,或者说,一晌贪欢。

      .

      又是下午。然后是论道,武功,棋理,文墨。然后又是一个下午。

      成绩挂了出来,不出意外顾清的武功倒数第六,这还是武灵云没有参加山人试。棋理他是第一,论道和文墨各有两三个人比他高。顾清沿着挂榜的大石边走边看,心里把各场的成绩计算了一遍,又顺手把排在前面的的几个人也加了一下,发现大部分人的成绩都不均衡,不过像他这样文才远超武功的倒是很少。他估算着自己应该能排进前十,甚至前六都有可能。嗯,进入齐云峰之后前六的资源待遇比后面四人好上一些,如果能进的话,就让给后面的人好了,反正他也无所谓……

      他走到写着最终名次的纸前,找到第十,顺着往上看。不是,不是,不是……一直看到了最上面,他都不是。

      顾清愣了片刻,又从榜首找了下去。果然前十还是没有他,他的名字挂在第十一位,一线之隔。

      前十和后面之间被一条粗线分隔开了,顾清把目光移了上去,这才发现第十位是刘笑笑,很突兀的一个名字。

      他想了想,把排在他上面的几个名字记了下来,回到了场次成绩那边,一个个加着他们的总分。结果不光刘笑笑没他高,第九的石安也没他高……甚至第五的柳青鸾也不比他高!

      顾清又回到了写着最终名次的那张纸前,看着那条横贯而过的黑线。其实从他离开家门的那天起他就明白了很多事情,所以他根本没有怀疑长老们不小心写错了名字。长老们都住在齐云山上,那山太高,他上不去。

      他想起那天他们去齐云峰时,他和武灵云优哉游哉地听棋,刘笑笑一直在一边啃笔记,一点也不像一个大族子弟。

      他站在飘扬的素色宣纸之前,只觉得远处的齐云山沉沉地压了下来,像是某种洪荒的巨兽。

      .

      顾清回去的时候,碰到了武灵云,于是向她要了些酒。武灵云虽然不能习武,但要在紫庐山上弄些好酒却是没什么难度的,天黑不久,便给顾清送了过去。她送酒的时候,顾清正在房里研究开局的形势,棋盘上稀稀落落没多少棋子。她走过去把酒放在桌上,顾清照例头也不抬地道了声谢,淡淡的,一如既往的心不在焉。

      武灵云是这山上唯一不关心山人试的人,反正等这一次考试的弟子们各奔前程,她便会回到京城继续当她的武大小姐。她在房里枯坐了半天,想着京城的种种,心中烦闷,于是去找顾清喝酒。她知道顾清每天睡得很晚。

      武灵云推开顾清房门的时候,地上一片酒坛的碎片,顾清披着一件青衫醉倒在桌上。棋盘上还是她上次来的时候那几枚棋子,稀稀落落的,完全没有动过。顾清这样的人,即使醉了,也不会碰掉一枚棋子。

      她掩门而出,房里的灯仍然亮着,顾清的青衫上晕着一大片酒渍,触目惊心。

      .

      山人试成绩挂出来之后的几天,黑白剑派的弟子们讨论的最多的就是这件事情。那些进了齐云峰的多半兴高采烈,而排在十二三位的几个人都是懊恼至极,甚至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见人。许多人看着自己以前的朋友进了齐云峰,不知是出于自卑还是嫉恨,再也没有来往过。

      当然武灵云是个例外。

      那日武灵云在去膳房的路上看到了石安,便叫住他,笑道:“石安,恭喜啊。”

      石安道:“运气罢了。”

      武灵云微微一笑:“运气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石安愣了愣,道:“我考的也不是很好,好多比我高的……”

      “嗯,我还记得那个林慕华,好像他每一场都挺好的,棋理都快赶上顾清了。”

      “顾清?”石安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突兀:“他也参加了?他不是只会下棋的么?”

      武灵云原本打算告诉石安顾清不只会下棋,文墨和论道都很好,其实他的成绩比你要高,而且高很多,话到嘴边突然一阵心灰意冷,只是淡淡笑了笑,道:“他第十一。”

      “啊?”石安似乎吓了一跳。

      武灵云点点头。

      石安啧啧道:“运气真好,差一点就进齐云峰了。”

      武灵云没有接话,只是想起放榜的第二日清晨她去找顾清的时候,顾清酒已经醒了。那时苍白的阳光照在屋里,顾清睁着一双眼,直愣愣看着她,说:“以后我要是死的比你早——我应该死的会比你早——记得烧些棋谱给我,武……姑娘。”

      他已经不能再叫她师妹了。

      .

      很快地就有人来安排山人试前十的弟子进入齐云峰,然后那十个人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中潇洒地御剑离开,十数道流光掠向不远处高耸的齐云峰,绚丽至极。不几日又有人来安排剩余弟子下山的事务,有些上心的弟子便四处奔走,希望能给自己谋个好差事。

      这几日顾清一直在房里下棋,然后被分到到了一份帮人打理客栈的差事。开遍天下的悦来客栈是黑白剑派的生意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毕竟江湖往来,客栈是最常见的落脚之处,所以这差事也不算坏。

      他收到那份文书的第二天,武灵云来向他辞行。

      顾清正在整理棋谱,抬头便看到武灵云背着包袱站在门口。她穿着一身淡粉色衣裳,容貌温婉,长长的睫毛搭了下来,很好看。

      “我要走了。”

      “嗯。”顾清看着她肩上的包袱,问道:“怎么你自己背着?你家里人呢?”

      “他们在山下。黑白剑派不让他们进来。”

      “过几天,我也要走了。以后或许会去京城。”

      “或许不会?”

      “嗯。不过……应该……会去的吧。”

      他们看着彼此,很久都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能说。武灵云的影子映在堂下,很长很长,空空荡荡的。

      .

      其实顾清承认自己是喜欢武灵云的。那女子像枪缨一般突兀地撞进他的生活,惊艳而灼然。可他就是从来不说,那么放肆那么放肆地放任他们擦肩而过。

      他真的很喜欢武灵云,真的。所以他不敢说,他怕说出来以后连路人都做不成。能像这样无所顾忌地笑笑闹闹就很好,何必呢。

      .

      顾清去的那家客栈位于扬州,很繁华的一个地方。有两个人被派了和他一样的差事,到了地方之后,很快就上手了生意。顾清照旧整日找人下棋,或者一个人研究。与他同一批参加山人试的弟子多少了解一些他的性情,便和客栈原本的掌柜说了一下,掌柜便也不多管他,毕竟大家都是黑白剑派外门弟子。

      顾清原本还住在客栈里,待了三四个月之后,经常去扬州城外游赏风景,数日不归也是正常。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索性连客栈也不回了,走到哪算哪,反正客栈里的同门也从来不关心他的去处。

      顾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路过城镇,便找人下棋,然后找黑白剑派的师兄弟打打秋风。不知不觉,他就已经是别人嘴里的“师兄”了;然后又是不知不觉地,他已经许久都没有再见过黑白剑派的人了……

      他漂泊已久,所以不知道最近二皇子大喜,王妃是靖安侯府的小姐。武侯爷当年立下过很大的军功,很是得当今圣上欢心,这门婚事,也算郎才女貌,皆大欢喜。

      .

      京城。

      一身旧布衣的旅人站在路边一家买面的小铺子门口,抹了抹沾满沙尘的头发,轻轻咳着,问面铺老板道:“老板,这季节里都这么多土的吗?”

      现在尚未到饭点,老板一个人坐在店里,左右也没什么事,顺口便道:“是啊,才开春的时候,总是这样。”

      旅人走了进来,问道:“方便下碗面么?”

      老板笑道:“方便,怎地不方便。”说着便开始张罗了起来。

      旅人嘴角微微向上一挑,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拉开了一条凳子坐了下来。他用肘把头支在桌上,看着街上的景象,突然问道:“京城不让带刀剑的吧?”

      老板正把面从锅里捞出来,笑了笑,道:“客倌您这是第一次来吧?剑可以带的,刀不让。以前刀剑都禁,不过几年前那次黑白剑派奉圣诏进京之后,许多贵人都喜欢学他们的样子佩剑,慢慢的就不禁了。”

      旅人微微一笑:“黑白剑派进京的那一次,想必很壮观。”

      “可不是?”老板端来了面,道:“那么浩浩荡荡的一列,走在街上,啧啧……说起来,听说那些平日里都是飞来飞去的。”

      “是啊,”旅人感慨道:“紫庐山好高的,不能飞上飞下,总是个麻烦。”

      “咦,您去过?”

      “没。”旅人淡淡笑了笑:“我也是听人说的。”

      “可不是?”老板帮他拿了双筷子,搁在碗上:“黑白剑派呐,哪里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去的?当年黑白剑派人在隔壁老张家要了桌酒菜,那桌子老张现在还供着呐!没事儿总喜欢叨叨,说当年那谁谁谁还在他家吃过饭。不过老张生意倒真是好了很多。”

      “那谁谁?”旅人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

      “听说姓刘,老张叫他刘仙人。”

      旅人突然笑了笑,用筷子指着自己鼻子,看着老板道:“我也是仙人,信不信?”

      “您那!”老板被他唬了一跳,道:“可别是给风刮糊涂了。”

      旅人笑了笑,抬头看向街外。街上有些彩纸,不知是谁家结亲的队伍走过。风沙过城而入,红色的彩纸扬了起来,飘飘摇摇。

      .

      扬州,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扬州,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扬州。

      悦来客栈。

      客栈对面,一个棋士在地上摆了一张破旧木制棋盘,棋盘两侧各压了一盒棋子。棋士经常在悦来客栈对面赌棋,一文钱一盘,客栈伙计们看得久了,加上他又不影响客栈生意,于是便懒得赶他走,甚至有时还会找他下两盘。

      方圆十里内,没有人下得过棋士,这是大家的共识。

      事实上人们还是低估棋士了,当年他在紫庐山上与李沐长老下棋,胜负是三七开,他七。只不过棋士从来不抬价,总是一文钱一盘,也不会故意输几局吸引跟多的人来赌棋,所以这附近的人多少有些瞧不起棋士。

      棋士总是淡淡笑着,温温文文,即使利二公子带着几个家奴和混混站在他面前时也是如此。

      利二公子站在棋士面前,开门见山道:“你使诈。”

      棋士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头也不抬。

      利二公子一始眼色,一个家奴走上前来,伸手去揪棋士的领子。棋士轻轻闪过。

      利二公子重重一哼,家奴们全部冲了上来。棋士勉强拆了几招,摔了两个人,最后被人还是揪着领子抵在了墙上。

      利二公子缓缓走了上来,说道:“你使诈。”

      棋士直视着他,也不辩解,俊逸的眸子里清清亮亮。

      利二公子弯下高贵的腰,拈起他盒中的一枚棋子,对着阳光看了看,说:“这厮在棋子上做了手脚,光线不同,看到的颜色也不同。你们都被他给骗了。”说着随手将棋子想身后围观的人群中一抛,道:“不信自己看。本公子今天就要为民除害,给我打!”

      棋士沉默。

      有人偷偷动了他的棋子,嗯,有人,就像曾经有人偷偷动了他的成绩。

      家奴和混混对着棋士一阵拳打脚踢,人群中有离得近的,随手往棋士身上扔着蔬菜鸡蛋之类。也有人只是远远看着。

      半晌,动手的人退开了,棋士靠着墙根软软地倒下,原本风尘憔悴的清秀容颜上又多了许多青肿血痕。可他一直沉默着,既不辩解,也不质问,沉默得让利二公子心悸不已。

      于是他一拂袖,重重哼道:“走!”

      利二公子带着他的人走了。很快地围观的人群也散了,不少人走之前还不忘对棋士补上一脚。棋士赌棋向来只赢不输,很多人看他不顺眼已久。

      最后,棋士面前只剩下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

      女孩看着棋士:“他们偷换了你的棋子。”

      棋士笑笑:“我知道。”

      女孩咬了咬嘴唇:“是……小米干的。喜欢在对面墙角要饭那个小米。”

      棋士微笑:“我猜得到。”

      女孩微微诧异:“你不在意?你跟他那么熟。”

      棋士笑着摇了摇头:“无所谓了。”

      “怎么可以无所谓!”女孩的声音微微有些愤怒:“我知道你跟他是那么好的朋友!还有那个利二!明明下不过你还使这些阴招!你没有骗人对不对?你是靠下棋下赢他们的对不对?”

      “是啊。”

      怎么可以无所谓,他真的只是习惯罢了。天底下最不靠谱的事就是指望你对别人的付出能得到回报。朋友可以为了救你挨上两刀,可是再锋利的刀伤也是会好的,让他把前程换给你,他肯不肯?何况这一笔落下,从此天上地下,他是人人见了面都会称一声少侠的青年俊彦,天南地北缺什么都不会缺朋友的。而你呢?不过一坨狗屎罢了。

      自己好好活着便是。

      女孩用力咬着下唇:“你是不是……要死了?”

      “嗯。”

      女孩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毕竟只有十三岁,比当初的武灵云还小,还没有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顾清轻轻一笑:“给我拿壶酒来。”

      他笑得很淡,看在女孩眼里,不知为何,竟有种倾国倾城的味道。

      酒很快拿来了。淡淡的,依稀仿佛那年青衫。

      他终究做到了当初的幻想,下一辈子棋。那时他踩着一柄木剑飞在空中,身边橙红色的彩云缭绕如缕。最后的夕阳把齐云峰顶的大殿镀成金红,巍峨壮丽得让人想哭。

      风有些冷,仿佛回到了他离家的那个秋天。那年他二十四。一片枯叶从他肩头擦过,落入门槛内。

      从此他便成了这个世界的路人。

      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文集,里面简单地介绍了一个诗人的生平。那人是个浪子,连生卒年都没有,关于他的死亡,只有四个字。

      潦倒以终。

      真是漂亮啊,顾清想,如果让他选择一种死法,他一定选醉死。

      就像现在这样。

      “利二公子?”顾清轻轻哼了一声:“我还顾大公子呢。”

      悦来客栈的掌柜抬头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继续算账。

      .

      地府。

      正值桃花盛开,桃花树下一片很好的草地,溪水绕树而过。树下两个人正在下棋。

      顾清一身青衫,执白子,对面的男子黑衣儒雅,执黑。

      黑衣男子道:“你已经想了很久了。”

      顾清低头思索,随口道:“你是阎王嘛,我多想想也正常。反正有的是时间,仔细想想或许能赢你。”

      黑衣男子道:“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有人给你送棋谱。”

      顾清落了一子,淡淡一笑道:“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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