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传/征当]未明如故

　　“Are you looking for it？”

　　虽然生得一副欧化的外表，征士并不擅长英语。他有点惭愧地从草地上站起身：“非常抱歉，在下是日本人。请问您有何贵干？”

　　“至于说敬语吗？”对方和征士的年纪差不多，穿着白筒袖和黑色马乘袴，手上还戴着弓道用的弽。显然他也是来参加全国大赛的国中生之一。他向征士伸过手来，手心里躺着一枚青绿丝线编结的竹叶状坠饰：“是女朋友送的吧？看你找得挺辛苦的。”口音带着一点点关西腔。

　　这种直截了当的语气固然简洁，但给人的感觉并不太舒服。征士微微皱眉，双手接过：“有劳阁下相助，万分感谢。——只是请不要妄加猜测，这是家姐送的礼物。”

　　话一出口，连征士自己也小小一惊。自小在教养严格的外祖父膝下成长，习惯了繁复的礼数，谨慎地待人接物，从未有过如此直白的表达。难道这么快就被这个陌生男孩“传染”了？

　　对方倒不以为忤，又大又亮的眼睛笔直地看过来。在夕晖将尽的天光里，他逆光而立，脸庞隐在阴影里，眼睛像会发光的星星一般。征士为自己的奇怪比喻感到脸颊有点烫，都忘了有没有告辞就转头走了。木屐踩在石子路上的响声竟然如此惊人，两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伴随着电流滋滋的声音，秋叶在夜风里摇曳，沙沙地落在地上。听力好像一下敏锐得不可思议，连心跳的搏动，都清清楚楚传到了耳朵里。

　　剑道选手的宿舍里很是热闹。毕竟都还是十三四岁的中学生，尽管来自不同的地区，很容易就因为电视、游戏、漫画、女生等话题聊到一起去。征士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也插不进话，洗过澡后便独自坐在床铺上冥想。这也是每天必做的功课。

　　“伊达君，电话！”有人推开宿舍门喊道。征士连忙道了谢，出去接电话。

　　宿舍的布局是“L”型，每层的走廊形成一个直角，两部老旧的公用电话就安在直角的转角处，中间有一道隔板，头顶是一盏昏暗的电灯。与之最近的几间房间是储藏室，大约也是为了起到减少干扰的作用。由于电话太旧，听筒里的声音都不太真切，时常有听错接错的情况发生。

　　电话是姐姐打来的，征士问候过了祖父母、父母和妹妹，刚聊了几句，姐姐忽然说：“先挂了，等会儿打过来，我去关窗户，下雨了！”

　　征士放下听筒，站在旁边等着，听到走廊另一头有人踢踢踏踏地走了过来，拿起旁边的电话听筒，投币、拨号。那边似乎响了很久都无人接听，他挂了电话，静了一会儿，又投了一些硬币，拨了一个很长的号码。

　　“妈妈？”

　　征士听到隔壁的声音，稍稍怔了一下。是傍晚遇到的那个弓道组的少年。

　　他停了一下，换用英语交谈，原来那头并不是他母亲。以征士不太好的英文听力，只能听个大意，似乎是他请电话那边的人转告母亲自己都很好，明天决赛后就回大阪，不必回电。

　　电话刚放下，铃声又响了起来。“喂，……我不是征士。”他似乎有点疑惑。

　　征士赶紧绕过隔板：“抱歉，是我的电话。”两部电话号码只差一位，看来姐姐拨错了。

　　对方轻轻的笑了一声，将手里捂热了的听筒递给他。征士接过来，习惯地道了谢，才注意到他的眼角有些泛红，视线一与征士接触，立刻垂下了睫毛。

　　终究不能询问一个才见了两面的陌生人发生了什么事。征士一边和姐姐聊着，一边看着他的背影转过走廊，当做睡衣的宽大T恤上印着一只大大的熊猫。电话听筒有一点点香皂的气味，地上还有水滴的痕迹，可能和自己一样，也是刚刚洗过澡。

　　次日的剑道比赛结束，征士毫无悬念地赢得了国中组的冠军。领了奖杯之后，他和带队老师请了个假，便飞跑到弓道决赛的场区。由于弓道的比赛时间比较长，尚未决完胜负。

　　因为是决赛的缘故，选手都统一穿着深蓝色的和服。征士还是很容易地辨认出了那个大阪来的少年，他在额头上束了一条同色的头带。明亮的光线下，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和初遇时直白傲慢的语调不同，是很秀气沉静的外表。

　　如果说“射如流水”，一去不回，那么他的射术，就是自天而降的雷霆骤雨。其他人要瞄准箭靶良久方能松弦，但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已经无须计算射出的距离、角度，看似轻松射出的每一箭都正中靶心，像照破暗夜的光线一样无可阻挡。这种绝对的自信，征士自己在握起竹刀的时候也有相同的感觉。

　　虽然不能看到结束，征士也知晓，冠军必定是他的。——甚至比自己的剑道还要自信。

　　中午的庆功宴上，负责生活保障的教师给每桌额外分了一份蛋糕。

　　“有人过生日吗？”好事者忍不住发问。

　　“根据报名表的资料，今天恰好是弓道选手羽柴当麻的生日哦，他也是国中组的冠军。”生活教师道。

　　“哇！寿星呢？”

　　“已经走了，好像是学校那边还有事。他说把蛋糕分给大家吃好了。”

　　“可能是赶回家过生日了吧！”

　　“一定有大party等着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征士独自夹着盘子里的菜，慢慢地把不爱吃的西式油醋汁蔬菜沙拉吃了个干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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