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若花开时

　　杨芷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醒来小汀紧紧抓着她的手说，姐，我回来了。
　　她亲吻他的脸颊，他的手指，他的头发，他们静静拥抱，哭泣。
　　宋明朝拿着早餐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她亲吻他，倾尽温柔。
　　“吃点早餐。”
　　杨芷轻放下小汀的手，小心地盛好汤。
　　“哥，喝汤。”
　　宋明朝坐下：“昨天怎么喝那么多，有心事？”
　　宋明朝话出口才觉多余。
　　杨芷她，何时放下过心事。
　　“你醉酒的样子就像个猴子。”
　　杨芷笑：“那我有没有打一套猴拳啊？”
　　“有啊，比小时候还难看。”
　　杨芷吃了一点就匆匆放下了筷子。
　　她打开课本，目不转睛地看着。
　　宋明朝收拾了碗筷，想起今天学校有一场篮球赛，就去了学校。
　　看杨芷刻苦的样子，他笑笑，没有和她道别。

　　考试前的晚上，杨芷复习到很晚，当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在了桌子上。
　　考试进行的还算顺利，当几门全部结束的时候，杨芷大呼了一口气。
　　晚上，宋明朝来接了她。
　　“我妈说让你回家吃饭。”
　　杨芷背起书包，轻轻点了点头。
　　宋明朝跨上她的自行车，她坐上去，轻轻搂着他的腰。
　　自从上次搬出来，杨芷好像很久都没有回去过。
　　杨芷在心里盘算着见面的语言，方式，场景。
　　最后低下头。
　　“我和我妈谈过了，她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
　　杨芷抬头：“我都懂的。”
　　宋明朝做得正了些，为杨芷挡住寒风。
　　“不管怎样，我永远在你身前。”
　　在你身前，为你挡风遮雨。
　　杨芷抱得更紧了些，她把头靠在他的背后。
　　好似全世界对她千夫所指，她也不害怕了。
　　宋明朝笑了，他享受着杨芷小时候一样躲在他背后的样子。
　　如今她长大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也拉长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还在他身后，他便挡住风雨，织起一方晴霭。
　　到门口的时候，杨芷站了一会，还是敲了敲门。
　　很快门就打开了。
　　刘云离她上一次见她又憔悴了许多。她的鬓角似乎又添了几缕白发，眼角的皱纹又深了几分。
　　杨芷一面弯腰换鞋一面看似不经心地说着：“妈，我回来了。”
　　刘云转过身钻进了厨房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杨芷换好拖鞋进了厨房，刘云正在切菜。金属的菜刀刃打在木质的板上，一下，一下，杨芷竟觉得有些颤动。
　　她熟悉地在垃圾桶旁蹲下剥着葱，一层一层脱去白色干枯的皮肤，露出里面嫩绿的芽。
　　“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吧！”
　　杨芷又剥好了一根，送到刘云眼前：“小汀需要我照顾，我住在那里很方便。”
　　“而且。医院很清净，我很喜欢那里。”
　　刘云把菜丢到锅里，没说什么。
　　杨芷拿了几双碗筷：“妈，你放心，哥他会回来的。”
　　刘云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缓缓开口：“小芷，妈不是……”
　　“我知道。”杨芷打断她：“我爱小汀，他是我的命，我心疼他，不会放弃他。正如妈心疼我一样。”
　　刘云的心猛然揪了一下，她没有让杨芷察觉。
　　豆腐出锅，杨芷看着那白白绿绿的颜色。
　　忽然想起了个词:青葱岁月。
　　她看见了自己的，满是锈渍。
　　晚饭并不很丰盛。
　　两盘素菜，一道鱼。
　　杨芷尝了一口。
　　忽觉医院和食堂的饭菜没有温度，味同嚼蜡。
　　“妈，这鱼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宋明朝坐在杨芷对面，不停地给她夹着菜。
　　“哥。”
　　宋明朝的筷子一顿，微笑地看着她。
　　“妈一个人住很孤单。”
　　宋明朝看着杨芷认真的表情，笑道：“我这几天有个答辩，等不忙了，我就搬回来。”
　　刘云为杨芷挑好刺，夹了鱼肚皮上最嫩的一块肉：“高三了，要多补充营养。”
　　杨芷接过：“谢谢妈。”
　　“小汀他最爱吃鱼了。”
　　刘云念叨着：“一会吃完了我想去看看他，我想他了。”
　　杨芷看看墙上的钟表，八点半。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吧！”
　　刘云没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她忽然想起杨芷和杨汀刚来宋家的时候。那时，小小的杨芷还未脱牙，瘦弱的手臂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婴儿，任谁抱都不肯。要是有人碰他一下，她就像个小狼崽一样，咬住就不松口。
　　可惜时光匆匆，当年的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再不是小时候的模样。
　　刘云叹了口气。
　　“小芷，妈再给你盛一碗。”
　　杨芷眉眼弯弯，眼角的泪痣都消失不见。
　　她把空碗递给刘云：“谢谢妈。”
　　刘云笑得慈祥：“以后常常回来吃饭，妈给你做好吃的。”
　　杨芷点头：“嗯。”
　　饭后，杨芷在厨房刷碗。
　　刘云拿着钱靠近杨芷：“这是生活费。”
　　杨芷放下抹布，将钱推回去：“妈，您收起来。我都长大了。”
　　“才多大？”“现在就不听妈的话了？你出门在外，哪都要花钱。高三学习紧张，别打那么多工。”
　　杨芷看着刘云：“我知道了，不过这钱我真的不能要。等我考上大学，赚了钱，我是要孝敬您的，现在我也成年了，应该独立了，您就让我长大吧！”
　　刘云叹着气，把钱收了起来。
　　“小芷，该回去了。很晚了。”
　　宋明朝倚在门上，笑笑地看着她们。
　　杨芷答了声好，和刘云道别。
　　刘云把他们送到门口：“路上小心。”
　　宋明朝拍了拍刘云的肩：“妈，你放心，有我呢。”
　　刘云笑：“以后常回来。”
　　杨芷点头：“会的。”

　　深夜，秋风更加寒冷。
　　宋明朝穿着单薄的白色短袖，在晚风的吹拂下高高鼓起。
　　杨芷看着自己盖着的他的外套，简单的运动款式，她拿起闻，似乎就能看到他穿着它，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样子。
　　简洁的短发，恰到好处地露出眉毛，眉毛下面是那双爱笑的星星眼，在灌篮的那一刻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比阳光更加耀眼。
　　他一直是她的一束光。
　　即使她身陷黑暗，她也知道。
　　光的所在，
　　就是方向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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