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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漫语连篇

立意:立意待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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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随笔
  • 作品视角: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3291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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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语散言

作者:集千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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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一)

      以前从不留意二十四节气的更替,如今则时不时地翻看日历查询节气的脚步。年少之时喜欢天高气清的秋天,现在则分外喜欢被红云绿雾缭绕着的春日。
      司春之神的本性是温和的,倘若其要求世间万物给提点意见,那我斗胆冒犯一句:“您有些情绪化啊,一忽儿热情的让我们消受不了,一忽儿又冷淡的令我们招架不住。”
      柳不愧于“春天代言人”这个称号,最先现出春的迹象。才见一脸愁苦相,转眼就气色亮泽,既而“嫩如金色软于丝”,随后便成“青青一树烟”了。
      有风的时候,柳的风姿更为绰约;站在依旧通着暖气的高楼内看柳在风中摇曳,心不禁随之悠忽起来;这份惬意其实是夹杂着些许不忍的,司春之神正大发脾气,柳分明慑其淫威在瑟瑟发抖。
      花是春天永恒的主题,有那么多诗词歌赋赞美它们,本无需赘言,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呢喃几句。我之所以不吐不快,并无特别缘由,只因每到春天,我的故乡就变得花团锦簇,只因每到春天,我就格外思念我的故乡。
      故乡的山上树种繁多,杏树、桃树、梨树、苹果树,独立成片各自成园。春来了,果树开花了,千朵万朵压枝低,犹如澜沧江边的蝴蝶会,于这面山坡待腻了,又飞栖到那面山坡。只要是故乡有的花儿,我都热爱,而故乡没有的,即便它怎样美丽,也只是喜欢而已,即便天天见它,也无法生出亲切感。有人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而我恰恰相反;故乡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是好的,哪怕是一座光秃的土岗子呢,亦觉得大有看头。一次青岛之行,只因沿途的山脉与故乡的相似,我便心潮难已,禁不住热泪盈眶了。瞧,本来是言说花儿的,说着、说着竟离题了,这都是春的过错啊,它的到来令我的思乡之情横溢无羁了。

      (二)

      过了元宵节,便盼着楼前的两棵白杨树更换新颜。半个月过去了,它们还是一副枯槁相。“惊蛰”过后,阳光热情了许多,柳树都发芽了,那两棵白杨却没有一点变化。
      六号这天刮起了大风。风声啸鸣,令住在高楼层的我听而生畏。凭经验,我知道外面的风不像在高楼上听到的这般凶悍。然而身为春风,它今天的行为也未免太泼辣了。还好,我不用去上班,可免遭它霸道的狂吻乱拥。
      下午,风声弱了少许。到阳台上收衣服时,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外面的白杨,觉察到它们与往日有些不同,便推开窗子探头细看。它们的确发生了变化,原来的枯白色树干隐隐泛青了,枝条也柔软了许多,上面还凸出排列有序的花苞。哈!春风真是神通广大!才一天的工夫,便让这两棵消极的白杨勃发生机了。看来过不了多久,这些花苞便能吐出紫红色的散发着清香的花穗来,等这些俗称为芒子的花穗落地,我便可以拾来做渣豆腐吃了。
      我开始理解春风为何这般风风火火了,原来它在执行“春神”派给的紧急任务。它像邮递员四处传送着春的消息,它像吹号手四处唤醒冬眠成瘾的万物。对这样一位劲头十足的先锋官,实在不应该横加指责啊。
      其实春风的本性是温柔的啊,待它完成了使命,它会变得浪漫又温情——跟风筝嬉戏,给媚柳梳头,还拥着白云四处旅行……
      时至黄昏,风还没停歇,两棵白杨像两位爱跳迪斯科舞的青年一样,依旧兴味十足的舞动。
      (一九九七)

      (三)

      楼前有一小小的园子,园内有一汪浅浅的池塘,池塘边儿上生长着两棵碗口粗的白杨,白杨膝下灌木丛生。
      很少有人光顾这座简陋的园子,常去做客的是几只鸭子和一些麻雀。我虽不曾踏进过半步,目光却频频造访,自从蜇居在家,这个园子便成了我消磨时光、排遣寂寞的处所。
      今年的春天比往年来的晚,时至三月底了,园内那些灌木才谨慎的吐出新绿。经历了漫长的严冬,乍见这不胜娇羞的透明的绿,心中说不出有多么爱怜。
      天晴的日子并不怎么向往外面的世界,反倒是雨雪之时就变得心神不定、想入非非。天空一早便阴沉沉的,直到下午,期盼多时的雨方才飘忽起来。向来是行动的矮子,断然不会冲下楼去亲近这冷雨,只会打开窗户听听看看、嗅嗅闻闻。
      站在阳台上俯瞰园内:池塘里的三只鸭子,因微雨的降临更加兴奋了,搅得一汪春水皱的不成样子。正在灌木丛上进行演讲比赛的麻雀们不得不宣布散会,纷纷飞入附近平房的檐下避雨。过了不多时,有两只麻雀从屋檐下飞出来,它们一同落在墙头上,一会儿向东走走,一会儿向西走走,好像两位浪漫的少男少女,在微雨中散步谈心。
      渐渐地起了风。那两只麻雀大概不喜欢风的殷勤,比翼双飞去了远处的院落。三只鸭子玩累了,迈着蹒跚的步伐回了家。喜欢运动的白杨芒子,纷纷抓着枝条荡起秋千。灌木丛们轮流讲起笑话,每听完一个,它们都会摇头晃脑的狂笑一番。
      (一九九七)

      (四)

      (一幅插图)

      你曾经是这片树林中最粗壮的一株,在一个深秋被偷伐者拦腰截断。
      在冬风的眼里,你不过是一根尚未掘出的枯木桩。它想将你推倒显其劲猛,不料你纹丝不动。它恼怒更加狂暴,直到耗尽所有力气,还是未能得逞。它狼狈不堪,它纳闷,你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抵抗力。
      骄慢的风怎会明白,你有坚实的根,你的根还活着,你的生命并没有完结,你默默忍受着煎熬,在等待生命的转折。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生命的春天来临了。像变魔术一般,你生出一头绿油油的秀发。秀发?是的,你的半截躯干上抽出许多嫩条儿,貌似秀发。小鸟飞来了,它们围着你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停,在它们看来,你的复活是一个奇迹。
      历经几度春秋,那些嫩条儿中的两根出落得又粗又壮,也就是说你的半截躯干上长出了小树。小鸟们最爱来你这里聚会,它们觉得你的怀抱最温馨最安全。是啊,偷伐者不能把你杀死,暴风严寒也无法将你摧毁,有着如此强大的生命力,谁还信不过你。
      (一九九五)

      (五)

      一朵不同寻常的牵牛花

      吃过早饭,看看钟表离上班时间还早(工作单位离家很近),再做点事儿则有些紧巴,于是慢腾腾的出了家门。
      通往工作单位的路比较宽阔,路两旁堆放着从旧房上拆下来的砖头瓦块,几株弱柳被包围当中,都无精打采的低着头。我优哉悠哉的东瞧瞧西望望,不经意间看到一处墙角的草莽中露出一抹紫红。我猜测那是一朵花儿,便径直寻过去。
      “嚯!”我被一朵牵牛花惊艳——如果这朵花不是如此硕大,颜色不是如此浓艳,我不会这般激动。我呆呆的看着这朵仿佛带有仙气的花朵,不知如何是好,既巴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又怕被第二个人看见。知道别人见了定会采撷,我很想把它挪回自家院子,但它已经拖蔓开花,这时候再挪移无异于扼杀。让它留在原地,最坏也就是花朵被摘取,只要秧蔓完好,还会开花的。
      就像它的别名——朝颜,这朵花只能绽放两三个时辰。若用相机拍下它的绰约丰姿无疑最好,可惜我没有这种工具。真想为这朵花旷工半天啊,在这里守望着它。只是想想而已,我是个俗人怎能学得了“竹林七贤”,去为五斗米折腰才是正经。
      我的担心没过半个小时便成了真。一位女同事外出归来,一进门便说要送我一朵花。“狗尾巴花?”我望着把一只手藏到背后的她,作玩笑似的猜测。当看到她亮出的是一朵硕大的牵牛花,我的心不由一沉,忙问她从何处摘来。她说的正是我待过的地点。
      “头回见到这么大、这么漂亮的喇叭花!”她补充说,“我想把它挪回家,结果不小心把根抠断了,真可惜啊。”
      我不会书呆子气的为一株野花指责她。倘若我这样做,她即便不认为我神经兮兮,也必定会觉得我矫情。看到好的东西就想据为己有,我也一向如此,我并不比她高尚,只是比她更爱花惜花罢了。
      这株竭尽全力绽放的牵牛花,它不会知道,遭到扼杀缘于它的美丽。如果它没有开出如此触目惊心的花朵,它就不会引人注目,就不会遭此灭顶之灾;如果它跟别的牵牛花一样平庸,它会无声无息会相对安全,但最终还是逃脱不了自然规律。套用莎士比亚的一句名言吧:保持中庸呢还是努力绽放自己的风采?这是个问题。
      (一九九六)

      (六)

      《掀蝎记》

      母亲回故乡小住,家来时带回三个鼓鼓的包裹。三个包裹中分别装着椿芽、苦菜和煎饼。
      “晚上咱们炸椿芽、馇苦菜渣腐,就煎饼吃。”光是这么说说,我就馋的流口水了。
      择着苦菜,母亲聊起在老家的所见所闻。当说到亲戚家的一个小女孩掀了不少蝎子时,我插嘴道:“她才几岁,竟不怕蝎子?!”
      “别看年纪小,能着呢,一到星期天,就跟着那些小孩子去掀。有人去村里收蝎子,她妈妈拿去卖了,她放学回来知道了,又哭又闹,非让给买回来,说是掀来蝎子不是为卖钱,是养着玩的。拗着呢,把卖蝎子的钱给她,也不要。”
      ……
      晚上于灯下看书碰到一个生字,翻查字典时,无意中瞥见了“蝎”这个字。因白天提到过,便留意起上面的注释。已十几年没见过蝎子,对它的印象并不模糊,结合字典上的注解,张牙舞爪的蝎子仿佛就在眼前。我虽胆小如豆,但不怕蝎子,年少之时,这个季节里也常常随伙伴们去掀蝎子,而且收获颇丰。当然这是说的后来,第一次去掀蝎子时却落了个“赔了夫人又折兵”。想起往事,我无心再看书,索性由着兴致重温起第一次掀蝎子的情形。
      那是个星期天,吃过早饭,几个要好的伙伴来家约我去掀蝎子。我自然乐意前往,但手头没有掀蝎子必备的工具。一位心灵手巧的伙伴自告奋勇用竹筷帮我赶制镊子,我则翻箱倒柜的找寻带盖的空瓶子。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村后的小北山。通往彼处的路有两条,大家一致选了竖穿杏园的那条比较难走的近路。
      这条山道崎岖狭窄,大伙儿只能鱼贯而行。道路两旁开着一片片或黄或白的苦菜花,它们正仰头观看蝴蝶的舞蹈,根本无暇顾及我们这一行人。
      一踏进杏园,我便注意到躲在树叶中的青杏儿扒着叶缝好奇的打量我们。“它们肯定很羡慕我们的自由自在。”我流着口水暗想。
      “小心脚下啊,有顽皮的小石子想拿你寻开心。”这时好心的风儿向我耳语。我忙收回左顾右盼的目光,一路监视起那些闲的发慌的爱恶作剧的小石子们。
      穿过杏园,我们来到小北山的山当腰。这里石头遍坡,是掀蝎子的理想之地。我觉得每块石头下面都藏有蝎子,直后悔没拿大一点的瓶子来。
      回头看到大家都掀开了,我也赶紧行动起来。满怀希望地掀了一阵石头不见蝎子的影子,我便有点儿泄气。疑心蝎子不喜欢待在这一片,正想换个地处,听到近旁的一位伙伴发出欢呼:“快来看!一只大蝎子!”
      我们立即围了上去。这是一只土黄色的跟大拇指差不多长的蝎子,形似琵琶,它的前身较粗,后身细而长,尾上翘着独门武器——螫针。大概被我们的七嘴八舌吵懵了,这只蝎子一动不动,直到那位伙伴用镊子夹住它的尾部,它这才清醒过来作无谓的挣扎。
      受到鼓舞,大家掀石头掀的更欢实了,我掀石块的速度比任何人都要快。过了不大一会儿,近我咫尺的另一位伙伴也发出欢呼。当我看清蝎子就趴在我刚翻过的一块石头上时,鼻子差点气歪。“人家都是趴在地面上的,就你标新立异!就你能!”我乜斜这只可恶的蝎子,在心里愤愤地嘀咕。
      接下来,大家捷报频传,而我把镊子都攥热了,瓶子里还空空如也。正难堪的不得了,蓦地想起这样一个说法:属鸡的人最容易掀到蝎子——我不是这个属相,掀不到蝎子很正常。用这个理由宽心不到一分钟,我又沮丧起来,因为我想起,这几位伙伴没有一个是属鸡的。
      无精打采的继续掀了几块石头后,看到一只被称为“蝎子它大舅”的黑色昆虫(不知道为何这样称呼它)。“又不稀罕你,你出来干啥!”我朝这只惊惶瑟缩的黑色昆虫跺一跺脚,并发出命令,“去,把你的蝎子外甥给我叫出来!”
      那只昆虫还没爬远,我便在无意中踢翻的一块小石头下发现了一只深桔红色的小蝎子。它趴在潮湿的地面上,是那么的显眼可爱。
      “我也掀着了!我也掀着了!”我激动的连声宣布。机灵的小蝎子见自己暴露,想溜之乎也。嘿,没门儿!我迅速的伸出镊子,把这得之不易的“战果”夹入瓶中。
      我将这只小蝎子的出现看作是好兆头,精神大振。然而伙伴们都不愿意掀了,想回家吃午饭。我端详着瓶中的小蝎子,寻思着拿回家也养不大,便倒出来放生。“小豆蝎,小豆蝎,快去报报信,让大老蝎子来一对。”望着急火火逃命的小蝎子,我模仿伙伴们的样子嘴里念念有词。
      返回时,懒洋洋的太阳躲到云床上睡午觉了。见我们都汗漉漉的,殷勤的风一路为我们驱热。青杏儿不向先前那么怕生了,纷纷露出脸来。袅娜的苦菜花们不甘心只当观众,也翩翩起舞;它们有的跳单人舞,有的跳双人舞,更多是在跳集体舞。见它们跳得这样欢快,我也禁不住要手舞足蹈了。
      趁我不注意,顽皮的小石子们还是和我开了那个蓄意已久的玩笑。我被摔了个仰八叉,手中的瓶子也被打碎。伙伴们同情我的遭遇,问我下星期还来不来。我的好情绪并没有跌落,很干脆的回答:“来!它们(蝎子)越躲着我,我就越来掀!”
      ……
      从温馨的记忆中返回,未泯的童心不由萌动。如今正是掀蝎子的时节,我要尽快回乡一趟,约上亲戚家的小女孩一道去掀蝎子,再去吹吹久违的山风,再去看看久违的苦菜花和杏园……
      (一九九八年)

      (七)

      《童年记忆里的故乡之晨》

      值夜班的狗,偶尔会发出一两声谨慎的狺吠,上早班的公鸡,引吭高歌来啼唤黎明。在这僻静的小山村里,鸡鸣很有规律,相当于村人的闹钟。
      鸡叫三遍,勤劳的人们便起床了。我家屋旁有一条长长的石板路,如果这时候醒来,便会听到石板路上响起颇有节奏的“吱呦,吱呦,——啪嗒,啪嗒”声,这是身强体健的男劳力挑着两只铁皮水桶,前往离村子较远的南山脚下打水。“吱呦,吱呦,———啪嗒,啪嗒”这两种声音组成一支和谐单调的曲子,让躺在被窝里聆听的我倍感舒适安宁。
      接着,我又听到屋后的碾棚里传来轻微的簸簸箕声。推想而知,这位推碾之人已来多时,她来时一定是挎着箢子、端着簸箕、手里还提着个灯笼。我能想象的到,此刻,在灯笼昏黄的光晕里,一位戴头巾的大嫂正站在光滑的碾盘前轻快的簸米,米糠先在低空里轻舞飞扬,然后顺从的落下,不一会儿,碾盘上便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金末儿。
      “鸡鸣好几遍了,该起床了。”爷爷奶奶轻轻摇晃着还在酣睡的小学生。小学生一骨碌爬起来,一边揉着还在打架的眼皮一边摸索衣服。“不用急,天还早着呢。”这时爷爷奶奶又作这样的安慰。爷爷奶奶好像从来都不困,真教小学生们羡慕啊。小学生们喜欢结伴去学校,此起彼伏的约叫声直惹得爱早起的麻雀也纷纷效仿起来。
      主妇们起床后,习惯先打开鸡窝、鹅栏后再去干别的。于是,老早就能看见鸡和鹅在外面游逛。瞧那些公鸡,简直就是精力过剩,一会儿招惹这个,一会儿撩拨那个;如果惹的是文静的母鸡还好说,要是招惹了同样精力过剩的公鸡,那可就有好戏看了,瞧着吧,它们一准儿会掐起来,那动作、那神情,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母鸡一向是安分的,为了让自己多吃点有营养的食物好下多多的蛋,它们正“咕咕咕”的四处觅食。几只鹅在家门前斯斯文文的散了一会儿步,朝村外走去,路经一户人家时,看到它们的一个同类在院子里发呆,就“嘎嘎”的邀约它一同前往。
      主妇们将屋里屋外拾掇利整,然后进饭屋摊煎饼。先扫出鏊子底下的柴灰,再抱来柴禾,然后端来玉米糊……不一会儿,一张薄薄的金黄色煎饼就铺在了盖垫上。
      姑娘们梳洗完毕,三五成群的上坡拾柴了。她们人还没走近目的地,嘻嘻哈哈的说笑声便将草丛里的野兔及灌木丛上的小鸟惊走了。
      男劳力们已在田里侍弄庄稼多时,为了获得好收成,他们挥汗如雨,一霎也舍不得歇息。
      新红的太阳爬上青青的山头。老爷爷们正在山坡上放牧,东边有两三头牛,西边有七八只羊,山脚还有一群猪。牛们啃一会儿青草就望一会儿远处;羊儿啃一会儿青草便看一看同伴。“嘻嘻嘻”,快看那只小花猪,它正在嗅闻一株野花。老爷爷们坐在大石头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谈论着今年的猪牛羊价格;说到可心处,就笑眯眯的捋捋胡子。羊儿不时的朝着老爷爷们“咩咩咩”地叫,仿佛在说,这里的青草很好吃,它们很满意。牛是沉默的,偶尔会朝着远方“哞哞”叫上两声,它们好像很向往外面的世界。猪呢,头都不迭得抬一下,嘴巴拱在草丛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过路的麻雀以为猪在抢食珍馐美味,连忙落地;它们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搜寻半天,失望地骂了句:“呸!青草有啥好吃的,真是一群笨蛋!”然后晃晃脑袋飞走了。
      已是日上三竿,在外劳作的人们要回家吃早饭了。老爷爷们赶回猪牛羊,嗬!它们的肚子全都圆滚滚。姑娘们背起捆好的柴草,好大的一捆啊还散发着清香呢。男劳力们扛着农具走在田埂上。学生们也放学了。主妇们已经做好了简单可口的饭菜,正喊着外面玩耍的孩童……
      (一九九零年)

      (八)

      《故乡的昨与今》

      近来身心倍感压抑,想找个地方放松一下,于是起了归乡的念头。
      所乘的公共汽车在离故乡还有五六里远的地方就到了站,我只好徒步剩下的路程。即便是清晨,这农历六月的气温也够人受的,何况太阳已经升起来做“帮凶”。
      老家在村子的东北端,因干渴得快要冒烟的喉咙迫切需要滋润,我没走大街去抄近路。其实,这不是一条路而是一条阳沟,因它又宽又浅且时常干着,人们便把它当成了路走。雨季已经来临,这条长期受“欺压”的阳沟不定哪天就能扬眉吐气了。
      次日一早,我想趁着凉快去北山脚下看看,便又一次走了“近路”。这条阳沟正好从我家东侧经过,像玉带一样环抱着宅院。呼吸着清鲜空气,徜徉于阳沟,童年的一幕幕美好情景,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历历展现。
      童年的我和这条阳沟一样最喜欢夏天,最喜欢下雨。当甘霖丰沛到让阳沟发出笑声时,我就在屋里待不住了。如果大雨不知趣的还下个不停,就让我生了厌。当雨下的没了力气,停下来攒劲儿的空当,我便跑出去。没等我呼叫,四邻八舍的小伙伴就都跑了来。平日干巴巴的阳沟,此时浊流滚滚。这景象在我们这些没见过大江大河的小孩眼里,着实壮观,不由欢呼雀跃。大人们见了高声喝禁,强令我们退到远处。其实他们不必担心,此时的阳沟看上去既陌生又神秘,我和小伙伴们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不满足于只是眼巴巴的瞧,搬来泥土,引来细流,准备建造一座“水库”。眼看着就要完工时,歇息够了的大雨突然“狂轰乱炸”起来。我们只好抱头鼠窜,已具雏形的“水库”未几就被无情摧毁。
      雨过天晴,等阳沟里的水略为变清变小,我们这帮孩童便高绻裤腿,“扑哧扑哧”的进了阳沟;像一群久旱的鸭子,在里面尽情的戏耍。当听到大人们说这场连阴雨下透了地,北山脚下出了泉子时,我们立即“哗啦哗啦”的蹚着水逆流而上。
      走了没多远,有一道袖珍“瀑布”映入眼帘。这是从高处的地瓜地里淌出的水,顺着堰凹处一块平滑的石板往沟内倾泻的景象。儿时的我们并不知“瀑布”一名,而是由着自己的想象,称其为“水簸箕”。在“水簸箕”前逗留了一阵子,我们继续前行。北山脚下有一口大约一米深的死井,虽然现在与沟水混合,我们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它。绕过那口死井,我们在山脚的松软处挖起泉子。这时,闲着没事的大人们也三三两两的来到。他们挖的才真正叫泉呢,有的是从岩层中汩汩流出,有的是从地里泛着花冒出,还有的是从石头的裂缝里竟相涌出……我们这帮孩童早已放弃了挖掘,兴奋地穿梭于几汪泉之间,一会儿捧起这边的品一品,一会儿掬起那边的尝一尝,却怎么也辨不出哪里的更清甜一些。
      山水把阳沟冲涤的干干净净,妇女们禁不住清水的诱惑,拾掇上衣物也向山脚走来。她们各自找一块石板,在泉流汇合处一边洗刷一边啦呱儿。
      一些没挑下井水的人家,这时都挑着水桶来了(水井离村子较远)。他们从泉中不紧不慢地舀着水,铁舀子与泉石摩擦出串串悦耳的“铿铿”声。有的人图省事,摘来绿油油的柿叶塞进那口岩缝泉,于是无需动手,泉水就自个儿顺着叶子流进桶里了。
      人越聚越多,家中有水的人们也挑着水桶来凑热闹。无数只水桶分别在几汪泉旁边排起队。泉少人多,人们轮流舀水,闲着的都坐到了山坡上,或抽烟、或拉呱儿或下简易棋。妇女们把洗出来的衣裳都晾在了旁边那排紫穗槐上,结果吓得经常在上面玩耍的麻雀们不敢靠前了。在山腰放牛的爷爷们不甘寂寞,有事没事的吆喝上几声。一位小伙伴随口学了几声牛叫,竟真的召回牛的“哞哞”呼应,于是一股模仿热潮被掀起来……
      ……
      如今我再来到这山脚,却发现这里完全变了样。当年我们挖泉子的地处,现在被蓬蓬茸茸的杂草覆盖。那口死井已经填平,成了野花们的家园。那排紫穗槐蔓延丰茂的像一条长长的绿龙,有好多鸟儿正在上面嬉戏歌唱;除了那些爱饶舌的麻雀,其它鸟儿我都叫不出名字。我想把这难得一见的鸟儿看个仔细,静静的站在一处不敢走动,生怕一不小心会惊散了它们。
      这时,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随声望去,见儿时的伙伴如今嫁在了本村的英,正朝这里走来。我蹑手蹑脚的绕过紫穗槐迎上去。英看懂我的心思,高声道:“放心吧,这些鸟儿不怕人。”
      我和英多年未见,今日再碰面却毫无隔阂;我们俩在紫穗槐丛前叽哩呱啦的谈我们的,鸟儿们在紫穗槐丛上叽叽喳喳的说它们的。
      我对英提起当年阳沟里发大水的情景,英说,现在无论下多大的雨,阳沟里也不像以前那样发大水了,即使淌水也是很清的。
      现今村人的生活条件好了,不再上山拾柴,也不允许放牧,山上的植被越来越繁茂,看来这条阳沟永远都没有重振威风的那一天了。
      “当年咱们挖泉子的地方长满了野草,看来有好些年没有动过了。”我说。
      英回答:“现在大人孩子都那么忙,谁还有闲心和闲工夫来挖泉子玩呢。”
      (一九九八年)

      (九)

      《故乡散记 》

      一位朋友在去过我的家乡后,曾说过这样一番话:“没来之前,我把你们这里想象成高山围困,偏僻逼仄,崎岖不平。没想到这里竟是如此的朗阔,虽然四面环山却错落有致,道路不宽却平整干净;到处里亮堂堂的,似乎阳光格外垂青这一方水土。”
      故乡的山岭大都呈浑圆状,像敦厚和蔼的长者,让人一见就会生出亲切感。村人按其所在方位,将如同幸运草的四片叶瓣环抱着家园的四座山,分别称之为东山、南山、西山和北山。我们的村落就依偎在北山的怀中。
      四山当中,数北山的山体庞大。其山腰以上被柏树和槐树覆盖。年少之时从没注意过北山的后崖,在我离乡多年后,有一天回老家时偶然看到,蔓延的迎春花丛好似一道黄色的花环镶嵌在它苍色的额头。
      北山的山腰以下,又被村人细分为北峪、小北山和风山。
      北峪夹在东山和小北山之间,它的上端是一片草场,荆棵、黄草、爆仗草等在这里恣意生长。下端连接着层层梯田,一片带状苹果园镶嵌在梯田东面。
      小北山完全被果树包围,其正面是杏园,东西两侧被梨园和山楂园占据。多年以前我还在五六里之外的一所中学上学时,一个春天的早晨,在操场上蓦然回首家乡所在的方向,一片粉白扑入眼帘,我知道那是小北山上的杏园开花的景象,心里不由一热。
      风山位于最西端,形似石龙。龙首左右,有两片苹果园紧紧依偎。其脊背上布满了鳞片似的青石板,这些表面光滑的青石板块连绵成片,一直延伸至村边上。它们并非人工凿出而是天然形成,村人经常用来摊晒粮食等物。一九七六年大地震时,这里曾被村人当作避难所,我清楚的记得,翌日早晨醒来,看到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尚在酣睡的小孩子(大人们都回家忙去了)。
      在这片长长的石板坡外侧,有碗口粗的青柏林立。这些柏树虽有百岁高龄,但相比矗立在村西北及村西南的几株一抱粗的苍柏来说还是小字辈。年年岁岁,岁岁年年,那几株像卫士一样散守在村边上的老柏树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只有在果实成熟之际,附近住家的鸡成群结对的来觅食柏籽时才带来些许慰藉。
      ……
      东山与北山连绵相接,山顶是平的,无一棵树只有野花野草。柔软纤细的白草是山顶的主角,雏菊、蚊蒿、狗尾草等花搭在其间。除了山脚的几株柿树和软枣树,朝着我们村的这面坡上全是花椒树。花椒树大都株形矮小,即便在枝繁叶茂之时也无法将坡面遮蔽。
      东山与遥遥相对的西山都由片麻岩构成,表层皆是风化而成的碎碴片,不同的是,东山的山体为暗黄绿色,西山为暗紫红色。跟其他三山相比,东山最小。站在我家的院子里就能将其尽收眼底,因而对它的感觉最为亲切。那年夏天,雨后初霁,我在站在天井里不经意的抬眼东望时,被夕阳辉映成柳黄色的东山让我感受到一种莫大的愉悦。
      ……
      西山是洋槐树的王国。春末夏初,槐花始开,整座山变得香馥馥的。蜜蜂从四面八方飞来了,人们挎着提篮赶来了;蜜蜂采花粉,人们采花骨朵儿,这里嗡嗡嘤嘤,那里叽叽喳喳。五月的西山,好比一条变色龙,起初绿是主色白为点缀,渐渐地两者平分秋色,到后来白色变成主色,再到后来恢复成清一色的绿。
      西山的山脚也有层层梯田,通常种植的农作物是地瓜、高粱、谷子和花生。几条长练似的羊肠小道,盘旋在梯田之间。这些梯田皆有高高的石堰围护,石堰很老了长满了斑纹,但依然坚实,有无数种野花野草在其缝隙里安了家。
      梯田北端是一片草坡。春来时,它像一块翠玉,风在上面打滑;秋去时,它像一片素云,风在上面翩翩起舞。
      草坡左侧有几座红土丘,蓊郁的藤条像绿蓑衣一样披在它们身上。过去,村人经常来这里运土垫猪栏或作别的用途,经年累月,其中一座土丘已被挖成平坦的斜坡,远远看去,仿佛一块崭新的赭色地毯铺在了绿野中。
      梯田下面便是我们村的“粮仓”,小麦和玉米在这里交替轮回。这片肥沃广袤的田地呈盆地形,里面阡陌交通。
      西山脚下的小水库不能不提,年少之时我便是在它的怀里学会的游泳。它的形状像一个长把子葫芦,坝身上种着簇簇紫穗槐。其北侧有一座废弃的车水台,我们经常从它上面往水里跳,感觉又刺激又过瘾。
      离水库不远的一个地堰边上有两棵枝叶扶疏的老树,一棵是柿树,一棵是软枣树。当我们在水里玩累了,就会到它们的阴凉里休憩。柿树和软枣树喜欢离群索居,东西南北这四山的山脚及村头、田间皆有它们孤独的身影。它们无需群居,独自站在那里便是一道独特的风景。不必言说它们在春夏两季的青葱容颜,也不必言说它们在秋季硕果累累的丰貌,即使在万木凋零的冬季也照样风采别具,其千姿百态的枝桠、龟裂的灰褐色树皮以及筑在上面的鹊巢皆让人萌生作画的冲动。
      ……
      南山上树木稀少,无特别之处,因其脚下有一条季节河,一到夏天,孩童们便趋之若鹜。季节河的北边有一大一小两口井毗邻。过去村中没有自来水,人们便是从这小井里打水喝。那口大井用来灌溉周围的菜地,干旱之时还会辅助灌溉一部分庄稼地。
      我们村很早就有南水北调的工程,人们管它叫扬水站——在低矮处架起高高的水渠,由机器从南山脚下的大口井把水抽进渠里。这条长长的沟渠,一直通向村西广阔的田野。当得知要抽水,小孩子便来水管前等候,等管口喷涌出滔滔白浪,他们就顺着沟渠跟水流赛跑。对水格外敏感的,除了小孩子便是妇女们,水抽上来不多时,她们就洗衣服来了,沟渠用平整的青石砌成,连搓衣板都不用带。
      ……
      村南和村西的那两个打麦场也不可以忽略。在我年少之时,麦收季节,这两个地方就像过节一样热闹。当场院地面被碾压的光滑结实,孩童们便来这里做各种各样的游戏等小麦入场,打螃连(侧滚翻)是我们最喜欢做的运动之一。等生产队的壮劳力们用肩挑或用手推车将熟透的麦子运至打麦场,全村男女老少便来削麦穗头了。生产队按各家人口分配麦个子。人们只所以费时费力的削麦穗头,一则是碾压时省力,二则是麦秸有披屋顶的用途——过去村中大都是草屋,麦秸为不可或缺之物。麦穗头是公有财产,麦秸归各家所有。当汇集一起的麦穗头晒干后,就有生产队员指挥耕牛拉着石碌碡进行碾压。碾压到一定程度便开始扬场了,操作这一项的是富有经验的中年劳力。他们通常是两人一组;一位手持大号簸箕,另一位手持木锨,确定风的方向后,一人往簸箕里铲,一人往外扬。两人配合的极为默契,且富有节奏感,一副毫不费力的样子。我在一侧看得入迷,一会儿把自己想象成麦粒,在瞬间刷刷啦啦的落地;一会儿把自己想象成麦糠在半空里飞扬了片刻才缓缓地落到一旁。脱干净的麦粒堆成一座小山,趁大人们不注意,我们就凑过去像玩沙子一样玩耍一阵。孩童们都玩疯了,在场院里一待就是一天,饿了就搓一些青麦粒吃。晚上,打麦场里灯光通明,队里开始分麦子了,各家各户拿着家什排队领取。即便在晚上,场院里也少不了孩童们的身影,汽灯在我们眼里简直是奇物,都在那里兴致勃勃的围观。
      说到这里,脑海里闪出《聪明的一休》那句经典台词——“就到这里吧。”是啊,就到这里吧,若由着性子絮叨势必没完没了。

      (十)

      《鹊和雀》

      站在窗前一边吃零食一边往外面瞧,无意中发现楼后那排平房的屋脊上站着一只喜鹊。生怕被它看到了惊走,便隐藏到一个角落暗中窥探。
      平房这户人家种了一架葡萄;已是深秋,“水晶明珠”早已被人享用,葡萄叶正被风一批批的往大地回收。不过,延伸到屋顶的藤蔓上,还有一穗葡萄没被人发现(即使发现了,也不屑于费力上去采摘)。
      这只喜鹊撅着长尾巴东瞧瞧西望望,观察了很长时间才沿着红瓦向下走去。它走到刚刚发现的或者已光顾多回的那穗葡萄前,叼起一粒又回屋脊上去了。见它啄一下葡萄就紧张的四处看看,我真想大声对它说,不要怕,我给你把着风放着哨呢。这时,又飞来一只喜鹊。它跟那只喜鹊一样,也是站在屋脊上东张西望观察个没完。我替它着急,心说,还犹豫什么,你没看见你的同类正吃着吗?这说明情况正常啊!
      先来的喜鹊吃完那粒葡萄后,又顺着红瓦走向葡萄穗,这次它衔了一粒立即飞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它那简陋的巢中去了。后来的喜鹊终于放下心来,效仿前鹊,叼回一粒葡萄在屋脊上吃。它正吃着,一只麻雀飞过来。眼尖的麻雀也看见了那串被遗弃的葡萄,但它没有像喜鹊一样悄没声儿的吃独食,而是扯开嗓门呼朋引伴。在它的呼叫下,一下子飞来七八只麻雀。后来的这只鹊,大概怕它们的嚷嚷声会把“敌人”引来,很快就撤离了。于是,剩下的那些因饱受风吹日晒变得格外香甜的葡萄粒,被这群麻雀热热闹闹的分享殆尽。

      (十一)

      《晴、阴、雨》三部曲

      很久、很久了,天瞪起眼来一滴雨也没下。
      河流已经枯竭,水井也即将见底,不知道青蛙们藏到哪里去了,已经好些日子没听到它们的叫声。花儿容颜憔悴,绿茵倒地昏睡,树叶蔫头耷脑,庄稼棵子佝偻着身子像害了病。知了拼命喊着:“热啊!热啊!热啊!”。鸟儿都干哑了喉咙,即便在清晨也不想歌唱。牲畜们躲在阴凉地里,大口喘着粗气。
      老婆婆们不顾炎热,正在大日头底下烧香磕头,不停地祈求玉皇大帝、东海龙王开恩赐雨。老爷爷们坐在树阴里,一边摇着扑扇一边谈论着今年的不利之处。据他们说,今年有好几位龙王管雨——人多主乱,龙多主旱。“唉!看来今夏天甭指望下雨了!”他们悲观的叹息着。年轻人呢,正守候在收音旁等着听天气预报。

      ——————————

      骄阳依然似火,聚在树阴下的人们一个也没离开。突然,守候在收音机旁的年轻人们高兴地嚷嚷起来:“有雨!有雨!天气预报说有大雨!”
      老婆婆们抬脸望望天,跟着唠叨:“正晴的天,上哪里找雨啊,唉,现在的年轻人呀,不知道天高地厚,净胡说八道。雨有神仙管着,广播匣子能知道个啥。唉,现在的年轻人呀……”老婆婆们越唠叨越焦虑,仿佛现在的年轻人已不可救药。
      年轻人陆续回家收拾摊晒的粮食或别的怕淋的东西了。老爷爷、老婆婆们见了又忍不住唠叨:“瞎拾掇哦,正晴的天,从哪里来雨啊……”
      六月天小孩脸——说变就变,真是一点儿都不假,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忽然刮起凉风来。树叶最敏感了,高兴的“哗哗”笑起来。知了停止了烦人的老调调,赶忙去找个安全的地处藏身。风越刮越紧,天边涌起了黑云。老婆婆们磕头谢过神仙,颠着小脚去圈小鸡和小鸭;老爷爷们把扑扇别在后腰上,小跑着去拦牛和羊。

      ——————————

      清凉的雨像银条儿般“刷刷”的降落,还没着地就被无数张干渴的嘴巴吸了去。花儿大方的任雨点儿亲吻,绿茵舒舒服服的由着雨拥抱,树叶在雨中痛痛快快的洗着淋浴澡,庄稼棵子则一次次的向雨鞠躬致谢。牲畜狂吸着清新的气息,想把体内的浊气全部换掉……
      巴在窗子或门前看雨的人们一个个眉开眼笑。这酣畅的雨把孩童们引诱的坐立不安,要不是大人拦着,他们早就跑出去了。老爷爷们早就忘了先前说的话,如今又在高谈阔论:“不怕初一阴就怕初二下,看着吧,这头半月甭想有晴天了。”老婆婆们则念念有词地道乏起诸位神仙,并许诺,等天晴后一定重重酬谢。
      (一九八八年)

      (十二)

      从没觉得“秋老虎”有多厉害,今年则结结实实的领教到了。往年只有蝉不停的喊热,今夏,不,应当说立秋之后,人们喊热的次数比蝉还要频繁。
      天地间像蒸笼一样。太阳不愿助纣为虐,经常躲到云海后面;风想给快要窒息的万物送些清凉,却遭到重重热浪的百般阻挠。
      在酷热的煎熬中,人们最关注的莫过于天气预报。当天气预报说明日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处暑,天气会有大幅降温时,人们普遍对节气的灵验性持怀疑态度。
      让人们甚感讶异和尴尬的是,溽热果然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好像怕这突如其来的清凉变卦再掉头离去,人们见面时总是相互问这么一句:“这天儿,真正凉快起来了吧?”
      处暑即出暑,暑气尽消,秋的气息真正氤氲开来。天空变得又高又蓝,空气变得又清又鲜。
      有月的夜晚,根本不舍得早睡,连待在屋里都觉得是对月亮的辜负,或“独出前门望野田”或静静地坐在庭院中,沐浴清辉,听蟋蟀轻吟低唱……
      在此一年之中最惬适的时光里,晚起同样是一种辜负。清晨四、五点钟即醒,先打开窗户,让清凉的空气涌入,然后静静地坐在那里看天色慢慢变白。偶尔听见猫头鹰的叫声,也不觉得阴森,反而有种亲切感。一只小公鸡在学打鸣,鸣声稚嫩、笨拙。爱饶舌的麻雀们陆续出窝了,一见面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布谷鸟的叫声从远处传了来,心越发安然了,也越发体味到岁月的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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