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小绣娘

　　金莲儿今天真的很认真地上完了每节课，放学后，金贵看见金莲儿书上记满了笔记，讶异道：“小莲，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认真了？你听得懂任恶狗在讲什么吗？”

　　“不管听不听得懂，总要努力一下，不是吗？”金莲儿收着自己那个布袋书包言道。

　　“你呀，一个大男人还是跟你妹妹好好学习一下怎样才能有一颗上进心？”宋怀袖趁机收拾金贵，“还有，为人要尊师重道，不要乱骂老师。”

　　“嘿，怎么哪里都有你啊？我告诉你啊，离我妹远点，不然小心我揍你啊！”金贵推攘着宋怀袖。宋怀袖也没在怕的：“好啊，昨天我们没分出胜负，今天再来一场，谁输了谁就做谁的小弟。”

　　“有胆量，妹儿，你来做裁判！”

　　金莲儿白了他俩一眼：“你们慢慢打，我很忙，我要去给赵大叔送衣服。”

　　“诶，妹儿，你先别走，我跟你一起去。”金贵赶忙跟上自己的妹妹，相比跟宋怀袖打架，还是护送妹妹要重要一些。

　　宋怀袖也记得自己今早说的放学后要跟她一起去广播站的承诺，也不拉金贵打架，赶快整理好书包去追金莲儿，刚走的门口时，便被金蜜儿拉住了。

　　“那个，那个……宋怀袖，怀袖，”金蜜儿有些紧张地言道，“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怀袖！。”

　　“啊，名字而已，随便你怎么叫，只要不给我取骂号就行了。”宋怀袖着急地想走出去，金蜜儿又柔声细语道：“你先等一下走。那个，我叫金蜜儿。”

　　“啊，今天老师老表扬你，你又是班长，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也难啊。”

　　“这个送给你。”金蜜儿拉起宋怀袖的手，把几颗糖果放在他的手心，“我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跟我……那个，是跟我们大家可以相处得很愉快。”说完这一番话，金蜜儿脸涨得通红，她感觉自己都快要窒息了，赶忙说了一句“明天见”，就跑走了。

　　*

　　“小莲儿，幸好，赶上了。”宋怀袖因为被金蜜儿拦了一会，一出教室门口便没看见金莲儿和金贵的踪影，便一路往他们住的地方狂奔，刚好赶上金莲儿拿着那件大棉衣出来。

　　“哇，这棉衣上的雪花绣得好精致啊！”宋怀袖看着棉衣上那一朵朵用黑线绣出来的小雪花，心疼地望向金莲儿，“你昨晚肯定辛苦了很久吧！”

　　“不辛苦，我们走吧！”

　　“来，我帮你拿。”宋怀袖便拿过金莲儿手上的衣服。金贵看见宋怀袖来下苦力，也不轰他走了，便说道：“我说你这个大少爷，为嘛不继续在城里读书，反要跑到我们穷乡僻壤来受罪啊。”

　　“我爸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就让我随他一起下乡体验生活。另外，你不要老是少爷少爷的叫我，我哪有你这样粗鲁无礼的家奴啊。”

　　“你说什么，讨打啊！”金贵咬牙切齿地捏好了拳头要冲向宋怀袖，宋怀袖也很有眼力见地看见金贵不安分的拳头，拔腿就跑，边跑还边挑衅：“哈哈，你追不上我的”。

　　“你别让我逮着了。”金贵不服输地追了上去。“真的是幼稚鬼。”金莲儿真的是服了这两个人了，她有点担心那两个幼稚鬼把她缝的衣服又弄坏了，只好很无奈地跟着追上去：“喂，你们两个要是把衣服弄坏了，我跟你们没完。”

　　金贵一路追着宋怀袖到了广播站前的空地上，刚好被广播站讲故事的赵大叔撞见：“金贵，怀袖，你们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这样追追打打的，像什么话。”

　　“喂，游戏暂停，别忘了我们正事。”宋怀袖停了下来，把手上的衣服交给赵大叔，“大叔，这是小莲儿连夜给你补好的衣服，你这衣服上的小洞洞太多了，可把人家累着了。”

　　赵大叔看了看棉衣上绣起的那一朵朵很鲜活的黑色小雪花遮住了布料上的破洞，很满意道：“这看上去像是一件新衣服啊！对了，莲儿呢？”

　　金贵和宋怀袖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互问道：“莲儿呢？”

　　“你们现在想起我了啊。”金莲儿气喘吁吁地姗姗来迟，扶着腰有些生气指着他俩说，“你们俩给我听好了，以后自己去玩自己的，别黏着我。”

　　“小莲儿……”
　　“莲儿……”

　　“走开，我现在不想跟你们说话。”金莲儿转身看向赵大叔，问道：“赵大叔，这衣服补成这样，你满意不？”

　　“满意满意，来，这钱，拿着。”赵大叔把钱塞进金莲儿手里，金莲儿点了点钱，发现不对劲：“赵大叔，多了五毛。”

　　“不多不多，这是你应得的，我还觉得这个价还配不上你的手艺。”

　　“那好吧，我就不推辞这多的五毛了。对了，赵大叔，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我听我爸妈说，赵大叔您会负责村里一些采购的事项，所以大叔如果下次要上县城里采购的话，可以帮我采购一些针线，和少许布料吗？”

　　赵大叔笑了笑：“你是想打算开一个裁缝铺吗？”

　　金莲儿摇了摇头：“裁缝铺是开不起的，我就想做点零碎的针线活，帮家里分担分担。”

　　“莲儿你真的很懂事。”赵大叔夸赞着她，“你放心，这个忙我一定帮，刚好我明天就要上县城里去。”

　　“谢谢大叔，这是采购的钱。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不打扰您了。”

　　“好好，回家一路小心。怀袖和金贵啊，你们身为男孩要好好照顾人家女孩子。”赵大叔嘱咐着那两个缺心眼的男生。

　　“知道了，赵大叔。”俩缺心眼异口同声道。

　　*

　　“小莲儿你不仅人长得乖乖的，对自己的爸爸妈妈也是乖乖的。”回去的路上，宋怀袖很真心真意地夸着金莲儿，心里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当然了，也不看是谁的妹妹。”金贵挤到宋怀袖和金莲儿中间，跟宋怀袖互瞪着。

　　“唉，你在外面最好别说你是小莲儿的哥哥，不然会丢小莲儿脸的。”宋怀袖又开始损金贵。

　　金贵揉了揉自己不舒服的耳朵，说：“小莲儿，小莲儿，你是我家莲儿的谁啊？你叫我家莲儿叫得这么亲切。”

　　“我喜欢，小莲儿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说啊！”

　　金贵戳着宋怀袖的肩膀，一字一顿言道：“凭、我、是、他、哥，长、兄、如、父，你知不知道。”

　　真是冤家啊，金莲儿受不了他们的叽叽喳喳，便快步向前走去，结果那俩阴魂不散，在她身后喊着：“诶，小莲儿/莲儿，等等我啊。”

　　*

　　随着月亮升上树梢头，乡岳村的夜越来越浑厚，让劳作一天的人泛起了沉沉的困意，此时此刻，乡岳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灭了煤油灯，裹着有稻香的夜入睡了，唯有金莲儿睡房里的煤油灯还微弱地亮着，她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课本。

　　“我乖女儿长这么大以来，妈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努力地学习。”万茂梅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女儿房里还闪烁着微弱的火光，便走来看看，看到女儿在认真读书，很是惊讶。

　　“啊，突然想好好学习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金莲儿解释道。

　　“不管来不来得及，只要努力就行。”万茂梅温和地关注着自己的女儿，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的宝贝，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啊？”万茂梅思维突然跳跃到这个问题上，让金莲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要觉得妈妈的问题奇怪，妈妈只是觉得你的眼神没有以前那样的无忧无虑了。”

　　知子莫若母，金莲儿已经很尽力地融入现在这个家，很努力地去做他们的女儿，但还是被这位母亲看出了自己的异常，幸好的是她再怎么多想，也不会怀疑她不是她的女儿，毕竟这幅皮肉的的确确是她女儿的。

　　“有吗？大概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发现活着真不容易，还是要漂漂亮亮活一场才行。”金莲儿编着理由试着消散万茂梅的多虑。

　　“是吗？女儿变懂事了，妈妈很欣慰。”

　　金莲儿努力地向她露出一个女儿向妈妈撒娇的笑容：“妈，你整天疲累，就别瞎担心我了，快去睡吧，我再看一会书，也睡了。”

　　万茂梅点了点头：“好，一定要早点睡，明天才有精神上课。”

　　第二天一大早，金莲儿正跟着金家这一家子吃着早饭时，宋怀袖嘹亮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小莲儿，上学了——上学了——。”

　　金贵翻了个大白眼，问道金莲儿：“是你叫他来的吗？”金莲儿很冷静地摇了摇头，专心吃着自己的饭说了个“不是”。金贵怒气腾腾地将筷子扔在桌上：“我今天非揍着他认不出你来。”

　　“我今天非揍着你认不出你自己。”金伟厉声严斥自己的儿子，对万茂梅言道，“阿梅，听声音像是新村长的儿子宋怀袖，你去看看，是的话叫他进来吃个早饭。”万茂梅便端着碗出去看了看。

　　“爸，真厉害啊，闻声辨人啊！”金贵故意揶揄自己的老爸说。“吃你的饭！”金伟拿起手上的筷子用力敲了下金贵的头，疼得金贵抱着头缩到了桌下。

　　万茂梅走出去看见真是宋怀袖，便说道：“是怀袖啊，吃早饭没？没吃到阿姨家来吃。”

　　“我吃了，我是来等小莲儿上学的。”

　　“哦，莲儿还在吃饭，你要不进来等。”

　　“可以吗？”要进莲儿的屋，宋怀袖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可他刚一只脚跨进门里时，金莲儿刚好吃完饭一手挎着书包，一手拿着中午要在学校吃的干馒头和米汤水出来。

　　“小莲儿，早上好啊！”宋怀袖看见一天新鲜的金莲儿，很开心地跟她打了打招呼。金莲儿出于礼貌给他回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对万茂梅说：“妈，我先上学去了。”万茂梅慈爱地帮金莲儿理理有些发皱的衣服，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晚上放学早点回来。”

　　“小莲儿，你哥还没出来，是吧？”宋怀袖瞅了瞅金莲儿身后，没见金贵这个跟屁虫的身影，便赶快拉着金莲儿先走，“小莲儿，我们快走，要迟到了。”

　　宋怀袖甩掉了金贵，终于如愿以偿地跟金莲儿二人行了，可一路上，只有金贵叽叽喳喳地跟金莲儿说话，金莲儿除了发出“嗯、嗯”这个声音应着他，便没说任何话。

　　“小莲儿，我今天的午饭里面有红烧肉，中午的时候我分给你吃，你要多吃点肉，你看你多瘦啊。”宋怀袖拍着自己怀里那个铁制的饭盒，试图吸引金莲儿的注意力。

　　“嗯！”金莲儿依旧不走心地应道。

　　“小莲儿。”宋怀袖忍不住突然大叫了她一声，金莲儿被吓了一大跳，怨声道：“你干嘛啊？”

　　“小莲儿，跟你相处这几天来，我发现你这个人有点闷闷的，还不喜欢笑，总是一副很有心事的样子。”

　　“然后呢……”这有什么奇怪的，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你的心事是什么，反正有心事的人绝对不会是幸福的人，我很心疼你。”

　　心疼！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说心疼她的话，但她是一个要强的人，即便现在她的泪腺刺疼着，她也会不让泪水进入眼眶：“你想多了。”言罢，她便又自顾自地走去。宋怀袖也不再多言，他尊重她，不想硬闯她的内心。

　　金莲儿到学校，在教室里完成了一天早读课后，任立国便进教室，向他们宣布了一件事。

　　“大家静静，我之前不是说由于金蜜儿和金莲儿很会画画，她俩人之间选一人代表我们学校，代表我们乡岳村去县上参加绘画比赛的嘛，学校的领导跟村上的领导就商议，明天她俩之间先比个小赛，按我们的要求，在规定的时间里画一副画，村长、校长还有广播站的赵讪老师会来做裁判。蜜儿、莲儿你们懂了吗？”任立国看向她们俩，她们俩就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小莲儿，我会为你加油的。”宋怀袖鼓励她说。而金莲儿陷入了沉思当中，没有听见他的话。她在想，她现在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虽然在学习上不太聪明，却在绘画上有着很高的天赋，自己瞎画画，就可以跟金莲儿这种接受过专门老师培训的人相媲美，这才会让金蜜儿她妈觉得金莲儿会威胁到她女儿的前途，而现在糟糕的是，原来的金莲儿很会画画，而现在的金莲儿只会画一些做衣服的设计图，实打实地要去跟金蜜儿比，她必输无疑。

　　不过，金莲儿的余光冷森地瞟向金蜜儿，傻子才要去跟她实打实地比，想要赢她，方法还有很多，比如让她的手断掉，无法拿笔画画。

　　金莲儿在心里谋划她那些阴谋诡计时，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潘多拉盒子正被她一点一点又重新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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