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小绣娘

　　次日，是上学的日子。金莲儿今年十五岁，还在上初中三年级，而她的哥哥金贵呢，虽然已经十七岁了，但因为脑子只装得下豆腐渣，真的很不容易在这个年纪读上了初三。

　　一大早，金莲儿便跟金贵来到了他们读书的学校，这里也是简陋至极，只有一幢三层高的破瓦房，村里小学一年纪到初中三年级的学生都挤在这里读书，但因为村里真正想来读书的小孩并不多，所以每个年级的学生不过十一二个。

　　金莲儿在那个虚构的书里也是读过书的，这还得感谢顾孟钰。那时她也是十五岁，却被自己爱财如命的养母买给了那个又瘸又丑又好赌的武彦做老婆，武彦为了偿还赌债，便把她送进了顾家当丫鬟，她便遇见了那个先进青年顾孟钰，他留过洋，信仰人皆平等，不希望世上有贱贵之分，所以他便把他家一院子的丫鬟召集起来教她们读书写字，告诉她们要学会独立，他还夸她很聪明，很有学习天分。她信了他的话，既然人皆平等，那她也是有资格去爱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她妄想着成为他的枕边人，她便在顾家步步为营，遇人杀人，遇佛杀佛，而他却让她付出了死的代价。

　　“妹儿，你怎么了？”金贵看见金莲儿神情很低落，担忧地询问。

　　“我没事。”金莲儿没感情地摇了摇头，径直朝教室走去。一到教室，金莲儿便看见班上的男生女生围着金蜜儿有说有笑。一个扎马尾的女生也看见了金莲儿，便叫道她：“金莲儿，蜜儿的爸爸从城里给蜜儿带回了好吃的糖果，蜜儿很善良地拿来和我们分着吃。”

　　“蜜儿人好好啊，蜜儿这么好，这次去县城参加绘画比赛肯定会得第一名的。对了，蜜儿去县城一定要给我们带好吃的回来哦！”

　　“我也想啊，但是莲儿决定了要跟我竞争这次的比赛资格，我万一输给她，就不能给你们带好吃的了。”金蜜儿柔声言道。

　　“什么？”那个扎马尾的女生大惊小怪地诧异地望向金莲儿，“金莲儿，你是不是疯了？就算你赢了蜜儿，你有钱去县城参加比赛吗？”

　　“是啊！没钱往上凑什么凑啊！”其他人应和着那个扎马尾的女生对金莲儿发出瞧不起的声音。

　　“诶，你奶奶的，关你们什么事……”金贵听见他们这样说自己的妹妹，气得爆脏话，而金莲儿并没有把这些小屁孩放在眼里，拉住了金贵，以退为进道：“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也是实话。”说着，她便在旁边的位置坐下，翻开了课本，认真地看起来，既然重生再次为人，她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漂亮地活一场。

　　“蜜儿，你别担心，虽然金莲儿画画还不错，但是你也不差啊，况且你学习成绩比她好，长得也比她漂亮，你爸又是当官的，瞎子也会选你代表我们村去县上参加比赛啊！”那群人完全没有理会金莲儿是什么感受，一个劲地在那边踩他捧金蜜儿。坐在金莲儿后面的金贵又忍不住想上去跟他们对吵，一起身，便被金莲儿冷呵回去：“坐回去，小不忍则乱大谋。”

　　金贵耷拉个脑袋，蠢蠢地问道：“你说什么？像别人则乱大妈？我要去骂他们跟大妈什么关系啊？”

　　金莲儿很无语地望着这位大哥：“没什么，你当我什么都没说，乖乖坐在这里就行了。”

　　“不是，我……”

　　“早读时间，你们一坨一坨围在蜜儿身边干嘛呢，你们不读书人家不读啊！”这个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兼数学老师兼历史老师任立国背着手黑着脸走进教室，凶巴巴地大吼道，吓得那些小屁孩抱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装模作样地读起书来。

　　“书都拿倒了，装样子都不会装。”任立国扯走一个男生的书，猛敲了一下那个男生的头，又敲了敲桌子说，“先给我安静一下，给大家说个事，我们班今天来了一个新同学，给大家介绍一下。”大概是人都喜新的原因，班上的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欢呼起来。

　　“怀袖，你进来吧！”待这位新同学单手拽着样式很潮的书包走进来时，班上的女生的尖叫声响得大概十里之外都能听见，眼冒桃花地嘀咕着：“好帅，好帅啊！”而宋怀袖一进来就看见金莲儿，便笑得向花儿一样跟金莲儿招了招手，金莲儿礼貌地以笑回应了一下，后面的金贵则是恶狠狠地瞪了宋怀袖一样。

　　“叫什么叫，学鸭子叫还没鸭子叫得好听，丢人现眼。”任立国大吼一声，把那些女生的尖叫声生生按回了喉咙里，“听我说，这位同学名叫宋怀袖，他呢，让我不要告诉大家他是新来村长的儿子，那我就不说了。”

　　宋怀袖眼睛瞪着大大的看着任立国：“老师，你已经说了。”

　　“哦，我说了吗？”任立国一脸茫然，“哎呀，我就算不说，看你贵贵气气的样子，同学们也猜得到你非富即贵。那个，你现在看看，你想坐哪里？”

　　一些女生眼巴巴地望着宋怀袖希望他能坐到自己身边来，而宋怀袖则笑脸盈盈地指了指金莲儿：“我想坐在小莲儿旁边。”

　　“我不许！”金贵一下子弹直了身子，不容商量地拒绝宋怀袖的要求。

　　任立国和蔼可亲地对着金贵发笑：“金贵啊，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啊？”金贵被任立国笑得头皮发麻，背脊发凉，实在不敢得罪这位祖宗，只好不甘心说了一句：“你是老师。”

　　“这就对了嘛！那个，金莲儿旁边的男生挪到后一排坐去，怀袖坐过去吧！”

　　宋怀袖乐呵呵地坐到金莲儿身边，跟她搭起讪来：“小莲儿，又见面了，你帮大叔补的那件衣服补好了吗？”

　　“补好了，放学后，我回家去拿衣服给大叔送过去。”

　　“哦，我放学之后也要去广播站，我们一起去吧。”

　　“小莲，别听他的。”金贵在后面立着书挡着脸小声言道。金莲儿置若罔闻，语调不冷不热地回道：“顺路就一起吧！”

　　“嗯，好！”宋怀袖表面虽然很开心，但心里却因为金莲儿那寡淡的语气有些失落。

　　“金莲儿，你怎么不听话呢？”不是因为任立国在讲台上，金贵早就手撕宋怀袖八百遍了。

　　任立国在教室走了一圈，说道：“好好读书啊，我去拿你们上周数学考试的卷子。”任立国一走出去，金贵如狼似虎地站起身来想手撕宋怀袖时，好几个胆大的女生冲过来把宋怀袖围住，把金贵挤到了一边，争先恐后地向宋怀袖介绍自己：“宋怀袖，很高兴你能加入我们班，我叫刘倩，我叫张倩倩，我叫潘婷婷……”

　　“你们这样会把人家吓到的，老师叫你们好好读书，快坐回去好好读书。”金蜜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厉声道，“我现在是以班长的身份命令你们，快回去好好读书。”

　　她们还是挺听这个班长的话，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还是坐回去读书去了，宋怀袖感激望向金蜜儿，小声地说了声谢谢，金蜜儿则偷偷地脸红了。

　　“安静，你们上周的数学考试成绩出来了。”任立国拿着一沓薄薄的试卷回到教室，“毫无意外，除了金蜜儿，其余人通通没有及格，金贵和金莲儿依旧并列倒数第一，上来拿试卷。”

　　任立国一边发着试卷一边念叨着：“你们现在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当你们知道了就真的追悔莫及了。除了怀袖和蜜儿，剩下的小畜生，你们是要背景没背景，要钱没钱，你们想要改变你们当农民的命运，就必须通过知识改变命运啊，不然你们就只能像你们爹妈一样一辈子在那田地里转悠。”

　　“老师，你话里有一些观点我不赞同。”宋怀袖站起来反驳任立国，依旧那样义正言辞，“我知道你这样说话是为大家好。可是，第一，你不该骂大家小畜生，身为老师应该以身作则，不该爆粗口，第二，你不该贬低农民，如果没有农民种庄稼，我大中华上亿人口要饿死一半，这世上的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人皆平等。”

　　“得了吧，如果人皆平等，种田的人怎么不是和当官的一样富有。”金莲儿听见宋怀袖说那“人皆平等”的四个字，想起了说同样话的顾孟钰，忍不住开口讽刺道。

　　“我承认在金钱方面人与人之间是难以实现平等的，但是给予每个人应有的尊重总是可以平等的吧！”宋怀袖并没有因为自己好感金莲儿，而让半分道理。

　　“上课时间，你们吵个啥，有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吗？好好给我改错，我等会回来检查，错改不过来，等会去下面跑十圈。”任国立说着又走了出去。

　　“金莲儿，我发现你本事大了，不仅敢和蜜儿争比赛资格，还敢跟村长的儿子顶嘴。”坐在金莲儿前面的那个女生转过身来，冷讽道，“我看看你，才考几分啊，哼，18分，我是你就找地缝钻进去了，还好意思在这里瞎说话。”

　　“你也不过二十分，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还有啊，我虽然是村长的儿子，但跟你们一样都是一个脑袋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没什么特别的。”宋怀袖听不惯别人这样说金莲儿，便帮腔金莲儿，那女生便被怼了回去。

　　“小莲儿，你是不是会觉得我这个人有些理想主义啊？”宋怀袖面对金莲儿，一向意气风华的他变得有些没有自信了。

　　“嗯？”

　　“很多人都这样说过我，可是我不想被这个功利的世界改变。”

　　金莲儿关注着自己手里那18分的试卷，一边心里嘀咕着原主怎么这么笨，一边回着宋怀袖的话：“做你想做的自己就好了，不用太在意别人怎么说。”

　　“我在意，因为对我来说，小莲儿你不是别人。”

　　“嗯？”金莲儿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唉，算了。”宋怀袖苦恼地揉了揉脑袋，望向金莲儿的试卷，“那个，你要我帮你改吗？或者我来教你怎么改？我很擅长数学的。”

　　金莲儿想了想，她刚刚翻了翻这年级学生要学的科目，文字的内容她都能看懂，唯独那些数字的东西因为她以前也没学过，便觉得有些伤脑筋。从原主的意识中她搜取到这样一个信息，在这个村子里出生的人，想要走出，真的只有考学这一个办法，她想要这家人脱贫，只有走出去才有更大的可能，所以她必须把握住这次读书的机会。

　　“你教我吧。”

　　金莲儿这样的回答，让宋怀袖高兴不已：“好啊！有我在，保证没有问题!”他正往金莲儿身边凑时，不知道金贵从哪里捡了一根棍子支到了金莲儿和宋怀袖之间：“隔远点！”

　　“大哥，我教你妹妹改数学题，如果你不想让你妹妹等会被罚跑十圈，你就把你的棍子拿远点。”

　　“哥，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

　　金贵便只好把棍子拿开，顺便傻笑着说了一句：“妹儿，你改完之后，给我抄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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