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小绣娘

　　“你看，虽然不能将衣袖复原，但是这样总比衣袖破着好看。”金莲儿绣完最后一片云，柔声对宋怀袖说。

　　“嗯，金莲儿你很会刺绣啊！”宋明义看着金莲儿的技艺，在一旁也是称赞不已。

　　“是吗？如果村长和大叔以后有什么衣服需要我补的或者做的，尽管找我就是了，我保证会给你们打最大的折扣。”

　　“你还会做衣服？”宋明义对这丫头片子更加另眼看待。

　　“会一点，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嘛！”

　　“你这样说，我正好有一件棉衣需要补一个洞，你等着，我去拿。”讲故事的赵大叔很激动地跑去拿衣服，生怕这么好个裁缝会跑掉。

　　“怀袖，看看人家和你一个年龄，就知道做这么多事了，自己好好跟人家，别一天吊儿郎当的，不学好。”宋明义越看别人家的孩子越觉得比自己孩子乖。

　　宋怀袖笑笑地望着金莲儿：“爸，我知道了。”

　　“莲儿，你看看这棉衣还能补吗？”赵大叔将自己那件烂棉衣递给金莲儿，金莲儿看了看衣服，这件衣服大概是放在潮湿的地方被虫咬烂的，到处都是开口不整齐的小洞。

　　“可以补的，不过需要点时间，你让我拿回去补好再给你拿过来，可以吗？”

　　“可以可以，那价钱……”

　　“二毛五，你看行吗？”

　　“行，村口那位缝衣服的李大姐跟你收的一个价，但她的手艺还没你好。”大叔乐呵呵地道。

　　“那没其它事，我们就先走了。”

　　“我送你们。”宋怀袖很主动地言道。

　　宋怀袖把他们送到门外，金贵便把他拦住了：“你是想把我们送到家门口吗？”

　　“这样也好啊！”宋怀袖乐哈哈地笑起来。

　　“得了，我等贫民可不敢劳烦少爷您，回家的路我们认识，您就先回吧!”金贵把宋怀袖推回去，朝广播站喊了一声，“村长，感谢您儿子的相送。”接着里面便传来宋明义严厉的声音：“怀袖，回来念书。”宋怀袖只好怨怨地回去了。

　　“妹儿，你以后最好别跟这小子来往。”金贵拿过妹妹手里那件厚重的棉衣，抱在自己手里，边走边说，“你没看见刚刚那小子看你的眼神，四个大字，色胆包天。”

　　“你瞎说什么呢！人家是村长的儿子，我们不能得罪他，说不定将来他会对我们大有用处。”

　　金贵听着妹妹说着话，虽然话没什么问题，但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妹妹，你什么时候学会缝衣服的？我以前从来没看你缝衣服啊！”

　　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个事呢？她本来是北平纺织望族顾家的二夫人，想在纺织之家里混，不会点刺绣、缝纫的技术怎么行，如果跟他做这样一翻解释，他肯定会觉得她是个疯子，只好这样说：“我大概是有这样的天赋吧，有时候看看别人怎么缝衣服，下意识就学会了。”

　　“你还有这样的天赋，我怎么以前也没发现？”金贵更加疑惑了。

　　“不然呢，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让我这样会缝纫的？”

　　金贵摇了摇头：“大概就是因为你很有天赋，不过是打气晚成。”

　　“什么打气啊！是大器晚成，你能不能多读点书啊!”

　　“哦哦，大器晚成，大器晚成。还有妹儿，我觉得你溺水之后也变得聪明了，你以前笨得连一乘一和一加一都搞不清。”

　　“不是说了大器晚成吗？那我现在变聪明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啊！”

　　“是吗？”

　　“嗯，就是这样的。”

　　他们俩兄妹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走回了家，太阳远远落在了他们身后。

　　*

　　“你们俩给我跪下！”万茂梅下午刘点多在田地干活时突然遇到新来的村长找她，便听说了她那俩孩子闯的祸事，拉着自己的老公回了家。

　　万茂梅这么愤怒的一吼，金贵吓得抖了抖身子连忙跪下，他偷偷瞅了瞅金莲儿还在一边愣愣地站着，拉了她一下道：“跪下，莲儿。”金莲儿只好跟着跪下。

　　“你们自己跟我说，你们今天又做了些什么事？你们是不是一天不闯祸，皮痒啊？”万茂梅火大地斥骂他们。

　　“妈，我们错了，我们已经向村长他们道歉了，他们都原谅我们了。”金贵耷拉着脑袋言道。

　　“你以为村长原谅你们，这事就完了吗？老话说得好，小时偷针，大了就要偷金，我今天非得打你们一顿，让你们长记性。”万茂梅说着，气急败坏地从门后拿出扫帚，捏着棍子那一端，朝金贵的后背打去：“我让你们去偷东西。”

　　“妈……”金贵眼看着母亲的棍子要落向金莲儿身上，迅速扑在妹妹身上，“妈，书是我偷的，跟小莲……嘶~~没关系。”

　　“好了好了！”金伟过来拉住妻子，“俩孩子都知道错了，你这样打他们还不是痛在自己身上。”

　　“我不希望他们变成一个坏人。”万茂梅急得跺起脚来。

　　“我知道。”金伟语气温和地抚慰着妻子躁怒的情绪，“你看，他们做了错事后，知道去主动认错，就说明他们还没有变坏，是不是？”

　　“我知道，但不好教训他们，他们怎么长记性啊！”

　　“你让他们在这里跪一个小时，足够他们长记性了。我饿了，去做晚饭吧！”金伟竟像个小孩一样像妻子撒着娇，把妻子拉走，顺便斥了俩孩子一句：“你俩好好给我跪着。”

　　“嘶……妈下起狠手来真不是人。”金贵够着自己火辣辣的背怨怨地言道。

　　“你不是讨打吗？干嘛要帮我挡？”金莲儿真觉得他傻到无可救药了。

　　“你有没有良心啊！你那小身板能受得了几下打，你哥我皮实，帮你受几下承得起。”

　　金莲儿浅浅地笑了笑：“你很善良，但是你要记住，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你付出自己的善良的。”

　　金贵揉了揉金莲儿的头：“你不要像一个小大人一样，这样真的让我很不习惯。”

　　*

　　又到了晚间，四个干馒头，四碗米粒稀薄的稀饭，一如往常地端上了金家堂屋里那张骨质疏松的饭桌子上，金莲儿看着这些清汤寡水，心里低叹一口气，他们这家真的太穷了。晚饭之后，外面讲故事的广播又如期响起，虽然《情陷顾宅》那本书化成了灰烬，但是讲故事的大叔对那本书的情节烂熟于心，即使没书，他也可以把他想讲的故事精彩绝伦地讲出来。

　　“妹儿，你最想听的顾孟钰与柳琉的恩爱日常来了，你怎么不去听啊？”金贵兴致勃勃地跑进金莲儿的房间，吆喝道。

　　“没看见吗？我忙着呢！”除非她是疯了，才会去听顾孟钰和柳琉的恩爱日常。

　　金莲儿此时正忙着缝补那位讲故事大叔的破洞棉衣。金贵上前瞅了瞅：“哇，你在洞洞上面绣的是雪花吗？好漂亮啊！”

　　“乖莲儿，你在做什么？”万茂梅这时也走进屋里来，她望见金莲儿拿着针线在一件烂棉衣上绣雪花，诧异道：“这是你绣的吗？”

　　“啊，是啊！”

　　“你什么时候会绣这个东西的？”万茂梅万分疑惑地问道。

　　“这个其实跟画画一个样，把针当做笔，就能绣出你想绣的花样来，但是我现在也是初次尝试，只会绣点像云啊、小雪花那样的简单的图样。”金莲儿早就想好了应对这个母亲疑问的理由，便坦坦荡荡地答了出来，说的就像真的一样。

　　万茂梅蹙了蹙眉，她知道自己女儿很会画画，但是画画跟绣花真的一样吗？万茂梅仔细看看了自己的女儿，她的眉目简直是跟她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唉，她在乱想什么。

　　“没想到我的宝贝女儿在这方面还这么有天赋。”万茂梅爱溺地刮了刮金莲儿的鼻子，她没有退开，万茂梅心里那些莫名的不安有稍稍平息了些。

　　“妈，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金莲儿把万茂梅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我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办法。”

　　“什么？”

　　“妈，我发现因为我们村太穷，邻里们能穿的衣服就那么几件，所以破了就得补，而我恰好又自己摸索着学会了以刺绣缝补衣服这门手艺，我就想去帮邻里补补衣服帮家里赚点外快，但这需要你给我一些钱让我去买足够的针线。”金莲儿曾经在那个虚构的以经商成为望族的顾家里明争暗斗，成为顾家做生意的几把手之一，自然是很有经商头脑的。

　　“不行。”万茂梅很果断地按住金莲儿的想法，“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赚钱的事不是你想的。”

　　“是啊，妹儿，你想多了。”金贵帮腔自己的妈妈，金莲儿便“呲”了他一身，向万茂梅哀求道：“妈，你放心，我只抽空余时间去帮人缝衣服，绝不耽误我自己学习的时间。”

　　“我的乖乖，妈妈不想看见你小小年纪就去吃苦，这样妈妈会心疼的。”

　　金莲儿摇了摇头，苦口婆心地说服万茂梅：“妈，做自己擅长的事情，不是吃苦而是享受。还有啊，我不是要去跟金蜜儿竞争那唯一一个可以上县城参加绘画比赛的资格吗？我向你保证，我绝对可以赢她，但是你也知道，上县城比赛需要花很多钱，而我们家里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虽然爸说他就算给邻里下跪也要把钱筹到，但是你真想看着爸爸抛掉自己的脸面去给人家下跪吗？你比我们每个人更了解爸，他是一个多要面子的人。”

　　“嗯嗯，我觉得妹儿说得对。”金贵在一旁插话道。

　　“对什么对，你不要说话。”万茂梅心里很矛盾地呵斥金贵。金莲儿继续说服她：“妈，你就让我为我的未来争取一下好吗？就算最后我会输得很惨，我也不会怪你没有给我机会啊！妈，你不想让莲儿记恨你吧？”金莲儿最后一句话带上了一点小小的威胁，她知道她在乎自己的女儿，便会害怕自己的女儿不理自己。

　　万茂梅紧紧握住女儿的手，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但心里还是摇摆不定，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你要多少钱？”

　　“五块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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