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小绣娘

　　从金莲儿正式接了第一单缝补衣服的生意后，金莲儿精湛的针线技术和刺绣手艺便在村里传开，生意就源源不断地来了，可是恰逢期末考试前的复习周，金莲儿答应过万茂梅不耽误学习的，她一天就接两三件衣服缝补的生意，即便如此，有人因为喜欢她的手艺，就算等好几天，也要把自家破了的衣服给她补。

　　金莲儿的缝补生意兴隆起来，村口那个做缝补的李大姐的生意便萧索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某一天李大姐便也拿着一件衣服来找金莲儿补，一为探探她的手艺有多好，二为明里暗里给她以及金伟、万茂梅一个警告。

　　“金二妹，这衣服是你钱叔前年上市里买的一件衣服，他可宝贝了，可惜破了，我说我给他补，他生怕我会把他补得越来越坏，就不要我补，幸好我们村出了你这个缝补天才，我那口子就特信任你，让我把这衣服拿给你补。”这个李大姐边在她家里磕着瓜子，便阴阳怪气地说，“你可要补好了，你钱叔可是村长身边的文书，你补好了哄得你钱叔高兴了，你们家过年时得到的庄稼补助款肯定会多的。”

　　这个李大姐嘴里所说的钱叔，是村上的文书，也是她的丈夫，金莲儿听她这话，如果这衣服补不好，哄不开心她老公，那那个什么庄稼补助款他们家大概是一分也得不到。

　　“李大姐，你放心我们家莲儿一定会给你补好的。”金伟给李大姐端来一杯热水，谄媚地笑着。“是、是、是！”万茂梅在一旁唯唯诺诺地应和着。

　　“听李孃孃的话，如果我补不好这件衣服，把钱叔惹不开心了，那我们家的庄稼补助款就得不到了，是吧？”金莲儿直接把李大姐的小心思给挖出来摆到了台面。

　　李大姐挑了挑她那黑长的眉毛，皮笑肉不笑地道：“对，就是这个意思。”金莲儿一家在这个村里贫得不能再贫了，她没有忌惮他们的理由。

　　金莲儿可不怕她的嚣张，语气很平静地反诘：“可是这补不补得好，都是你说了算。”

　　“莲儿，别乱说话。”金伟斥着金莲儿，生怕得罪这有势之人。

　　李大姐冷哼一声，拍着金莲儿的手，语重心长地教诲她：“所以啊，做人啊，可不能学地上的蚂蚁，不然太容易被踩死了。”

　　“做人是不能学地上的蚂蚁，但是做人也不能学狐狸，狐假虎威，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宋怀袖这个时候捧着一个热滚滚的红苕，香甜甜地一边啃着一边走到金莲儿身边言道，“李孃孃，我爸他是一个好官，村子里的人该有什么福利他就会给什么福利，不会因为一些人乱嚼舌根，就少分或多分给人家一点。”

　　李大姐万万没想到这村长的儿子会突然出来在他们之间插一脚，有些尴尬地扭了扭腰肢，假笑着：“是啊，村长他人正直，因为这个啊，我家那口子每天晚上回来都要夸八百遍村长，我啊，刚刚是在逗小孩子，但看样子，莲儿当真了，莲儿别怕，我家那口子一个小小文书，没那本事动你们家的庄稼补助款的。”

　　金莲儿脸上露出宽和的笑容，但嘴上却没饶过她：“我没怕啊，如你所说，钱叔只是个小文书，我有什么好怕的。”

　　真是一个比一个人精啊！李大姐心里现在恨不得给宋怀袖和金莲儿一人一耳光，可是她没那个胆子，就只好越笑越难看：“没被我吓着就好了，衣服就交给你补了，我先走了。”

　　“真是的，一个大人竟然好意思来欺负小孩子。”宋怀袖看着李大姐离开，一边不齿李大姐的行为，一边掰了一块红苕给金莲儿，“莲儿，这红苕好甜的，你尝尝，小心烫啊，好烫的这个。”

　　“唉，我说莲儿啊，咱们家没钱没势的，对那些仗势欺人的人，能不惹就别惹，咱惹不起。这次，如果不是怀袖来帮我们解围，你就只能过过怼人家的嘴瘾，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金贵看着自家又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很难为情对女儿言道。

　　“是啊！”万茂梅一如既往只知道应和自己的丈夫。这对夫妻都是软弱的性子，也难怪低头种田快半辈子了，还这么穷。“爸、妈，人弱被人欺啊！”金莲儿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嗯，我觉得莲儿说得对！叔叔，孃孃，如果别人欺负你们，你们怕惹上事而一味忍让的话，别人只会觉得你好欺负，就一直欺负你们，你们还是惹上事啦。”宋怀袖吧唧着他的红苕言道。

　　金伟想了想，点着头说：“也对！怀袖啊，你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懂得的道理比我们这些大人还多，不愧是有文化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啊！”

　　“叔，你别这样说！你们教出来的莲儿也很聪明啊，小莲儿不仅聪明，还心灵手巧，跟您们二位像极了！”

　　金伟被宋怀袖的甜嘴哄得难以自己的开心：“客气了，客气了！我家莲儿以前也是笨得要死，从一数到一百都成问题，就是上次落水后，我发现她突然开窍，变得又聪明又能干，估计是脑子被水冲洗了一番，通路了。”万茂梅跟着丈夫笑着，心里却有着莫名的难过。

　　“爸妈，莲儿，你们谁吃了我在外面烤的红苕了？”这时，金贵从外面玩得一身泥回来，找不到自己烤的红苕，一进门看见宋怀袖吃着一根热红苕烫得自己嘴不停哈气，瞪圆了眼指着他的鼻子吼他：“宋怀袖，你手里的红苕是不是我的？”

　　宋怀袖看着金贵要过来抢的架势，连忙把手里整个滚烫的红薯塞进了嘴里，烫得他原地打转，用手直扇自己嘴里的热气。

　　“宋怀袖，你白痴吗？这么烫，快吐出了。”金莲儿刚刚尝了一点这红苕，刚刚从火灰里扒出来的，跟那烧开的开水一样烫。宋怀袖就算连忙把那滚烫的红苕吐出来，他的嘴巴里面也难以避免地被烫出了几个泡，万茂梅赶忙舀了一勺冷水从宋怀袖嘴里灌进，避免烫伤加剧。一旁的金贵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幸灾乐祸的好机会，指着宋怀袖此时的窘样，“咯咯”地捧腹大笑，当然，没等他“咯咯”几声，就被金伟揪住了耳朵：“你这死小子你还笑得出来，赶快带怀袖去看医生，他嘴好不了，看我不打死你。”

　　“凭什么啊！是他自己要偷吃我的红苕的。”金贵极力反抗他爸不公平的责怪，但当他爸脱下自己的鞋子要拍他脑袋时，他立马认怂：“我去。”宋怀袖便恐惧了，拉着金莲儿死死不放，他害怕他单独和金贵呆在一起，会被金贵暗杀了。

　　“金贵，我和你一起去。”金莲儿被宋怀袖死拽着，她不去也没办法啊！

　　金莲儿和金贵带着宋怀袖去看了村里的医生，可怜的娃儿整个口腔里被烫了三四个泡，医生帮他挑破了水泡，把可以消炎的中草药打成粉剂敷在他口腔烫伤处，可是他一合上嘴还是痛，就只能像狗狗一样长着嘴伸着舌头出气。

　　“妹儿，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我们隔壁家那只傻不拉唧的大黄狗”金贵幸灾乐祸地停不下来地“咯咯”地笑着。

　　他们三人从村上的医务室出来，穿得厚厚的像皮球一样并排坐在高高的田坎上，带着冷色调光晕的落日落在他们身后。金莲儿听着金贵的话，再看看宋怀袖现在的样子，也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

　　宋怀袖张着嘴用嗓子直嚷嚷了半天，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好了，都这个样子了，你就消停一会吧！”金莲儿言道，“你真是聪明起来到极致，傻起来也到极致啊，那么烫的红苕想都不想往嘴里塞！”

　　“谁叫他要想一个饿死鬼一样，活该。”金贵乐此不疲地损着宋怀袖。

　　“好了，别笑了，我们说点正事。”金莲儿问道宋怀袖,“怀袖，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城里住吗？你知道市面上缝纫机是个什么价吗？”

　　宋怀袖一脸茫然地看着金莲儿，再配上他现在张嘴伸舌头哈气的样子，他此刻特像一只智障狗。

　　“莲儿啊，人家可是大少爷，十指不沾猪潲水的，他怎么会知道外面什么东西卖什么价。”金贵又逮到一个机会酸宋怀袖，宋怀袖没办法说话，只好恨恨地瞪着他。

　　“不过，莲儿你问缝纫机什么价钱干嘛？你是要买吗？你买来做什么？我们家好像也没那么多钱买？”金贵又絮叨地问了一大堆问题，但金莲儿这次并没有厌烦，跟他俩讲出自己的想法。

　　“这不是要过年了吗？村子里的人大年初一都喜欢穿新棉衣，但因为大家都穷，新棉衣都是找那个李大姐用最廉价的布和棉花胡乱做的，我也会做棉衣，做得肯定比那个李大姐好，所以我也想做这个生意，但现在就缺一台缝纫机。”

　　“妹儿，你还会做棉衣啊？你这又是什么时候学的啊？”金贵觉得妹妹已经厉害得超过她的接受能力。

　　“赵大叔那里有一本教如何做棉衣的书，我翻了翻，没我们那么想得那么难，就是把棉花缝进布里而已。”金莲儿早已找好了解释的理由，便心不跳脸不红地瞎扯道。

　　“哦，这样啊！”金贵扣着自己的后脑勺，觉得这解释听着很合理，但好像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宋怀袖觉得金莲儿的想法很棒，伸出了大拇指赞同的想法，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画了一个“问”字，意思是他去帮她打听缝纫机的价格。

　　金莲儿理解了他的意思，轻轻一笑向他地点了点头。金贵看着宋怀袖拉着金莲儿，以为他在非礼自己的妹妹，保护心切用力打开宋怀袖的手：“你这只色狗离我妹远一点。”

　　宋怀袖的手被打出一个大红印子，他真的忍无可忍了，“汪”地叫了一声，像狼狗一样去咬金贵。

　　“妈呀！”金贵连忙闪走，但宋怀袖不依不饶地追着要去咬他，金贵被吓得喊着金莲儿：“莲儿啊，他怎么真变成狗了，妈妈呀，救命啊。”

　　“幼稚！”金莲儿才不想理他们，站起来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了，让他们慢慢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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