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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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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对门吴叔家的，下午还得扛回去给人还了，白欠了一个人情。”何维撇撇嘴。
何乔“哦”了一声，“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欠人情啊，好好在医院守着，有什么消息就跟我说，爸爸那边你注意着，别让他太累了。”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这段时间就辛苦你和你妈了。”
家里有男丁也就这么一点好处，当劳力使。
“那有啥！”何维呵呵两声，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姐，你先忙吧，有什么事我再跟你打电话啊。我手机没多少电了。”
挂了电话，何乔低低叹气，那货肯定是要玩手机玩游戏的。
她吃了一口米饭，就着菜翻手机看，吃一会儿想一会儿奶奶的这个病，忽然瞧见昨天摆放在玻璃橱窗前花架上的多肉宝塔开花了，眼前一亮，抱着碗凑过来，细细地打量着淡淡的紫色小花。
没有香味，不过样子蛮好看的。
这一支花枝伸长出来有两天，小花苞结了好多个，昨晚上她坐这里搭好花架，兴致一来，索性给花架布置起来，连夜从未拆封的包裹里取出十几株多肉，好好伺候着做了个多肉宝塔。
这株结了花苞的多肉是其中之一。
当时它还都是花苞没有动静，她当还得养上几天才能开花呢。
埋土、施肥、添水，大概侍弄忙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多肉宝塔拼装完善好，弄完这个她就累得不想动弹，二楼的那些包裹就没拆直接关门休息了。
没想到昨晚上这小东西居然悄悄开花了。
何乔做出个嗅花的动作，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不少，站直了身体端着碗边吃边欣赏，只觉得自己眼光不错，手艺也越来越好了。
这花连个水土不服都没有呢。
原本还害怕从金融街搬过来，这个多肉的花苞得受损——
忽然心里一动，老屋对面吴叔家的小梅也喜欢这些东西，下午刚好给她送过去，也算是还了何维欠下的人情了，吴叔这几年对她家照顾挺不少的。
照着奶奶这样子，加上父亲的病是个长期的，何维傻小子长大懂事还早着，以后邻里之间免不了要人家帮忙照看些，她得早早做些人情。
她这盆子里的多肉可不是那些便宜的品种。
吃完饭，何乔继续挽起袖子收拾新店面。
医院重症监护室里的奶奶在第十二天的晚上醒来，醒来后做了详细检查，病情持续转好，三天后的早晨终于各项指标稳定，正式转入普通病房。
得到消息，何乔带了没有香味的鲜花过来看奶奶。
谁知刚走进神经外科的病房走廊，就听见护士站几个小护士凑在一起安慰一个嘤嘤啼哭的护士，七嘴八舌的叫何乔听了一耳朵八卦。
现在的病人太难伺候了什么的。
等进了病房，奶奶中气十足地盘腿坐在病床上大骂医院都是骗子，一边骂一边重重的捶床，说医院骗了她十几万，满嘴都是难听的话，周围其他家属简直避之不及。
何维尴尬的坐在奶奶旁边的小凳子上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此时瞧见姐姐来，立刻站起来，弱弱的想拉一下奶奶阻止她继续骂人，“姐姐你来了！奶奶，我姐姐来了，姐你先坐，爸爸他们马上就来，你坐这儿。”
何乔和奶奶打了招呼，并不坐下，何维不勉强，不过他也不想坐着了，站到姐姐旁边跟她说话。
倒是奶奶自从四年前在学校领教过何乔的厉害，之后再没跟她正面对骂过，此时见着这个孙女，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将她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瞥了一眼孙女放在床边小几上的鲜花，慢吞吞的出声对她说，“你弟弟在这儿坐了一早上了不管他，叫你坐你就坐。”
这倒令人意外。
在奶奶面前居然有她坐的地方？！
何乔脸上没什么表情，顺势就坐在那里，听奶奶唠叨：
“……拿这些花不能吃不能用的干什么，还不如买些水果来，”说着，奶奶用眼睛瞟了一眼旁边病床家属带来的当季水果，艰难的挪回眼睛，“你爸从单位退了，家里就再没什么好水果，你也不长点心，你弟弟正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缺水果呢！”
父亲何宏伟在农业局的时候，每个季节都能分不少好水果，尤其是不当季的水果也能吃到最好的，后来工作调到农业局下属的事业单位厂子，待遇倒罢了，这些福利全都没有，家人就有点受不了。
水果消费比卖粮食还贵。
这些话说了多少年了，平时家里也不缺那几个卖水果的钱，奶奶就是舍不得买，每天下午市场收摊前去买上两三个苹果橘子之类，偷偷带回来塞何维的房子里。
“还有你妈也是，那么大个人也不想着出去找个工作挣点钱！”说够了孙女，奶奶调转枪头又朝何维去，“成天待在家里当少奶奶，谁养的起！”
说着，奶奶又砸了几下床，不够解气似的。
何乔与弟弟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看出对方的无奈。
当年刘秀是有工作的，工资很低奶奶看不上，索性自己去刘秀的单位闹着把人家工作给辞了，要刘秀专职在家养胎生孩子，生了孩子也不让她上班，说她年龄大胳膊腿不行抱不动娃，一定要让刘秀在家里带娃。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何乔不小了，都记得很清；何维长大一点刘秀也会抱着儿子念这个经。
何维早都听奶奶唠叨烦了，姐姐坐到椅子上后他就站在墙边低头玩手机，闻言头也不抬道，“行了奶奶，老说这些干啥，我妈咋了，这几天还不是我妈给你做饭送饭？要是请个护工还不得两三百，我妈给咱省了多少钱你咋不说。奶奶你赶紧好好躺着睡一会儿，才好一些就瞎操心，不嫌累！”
语气一点也不客气，但其中的亲昵一点都不假。
当然奶奶也不会把孙子的抱怨当回事，转头又继续跟何乔说，“那你现在能独当一面，都开分店了，平时这个收入也不错，我看以后每个月你就给你弟弟三千块生活费，给家里减轻点负担，就算成你给家里交的赡养费了！”
这话一出，先不说何乔怎么样，何维马上抬头截断奶奶话头，脸色很不好看的说道，“什么生活费的，谁缺那点儿钱了！我姐每个月给我爸买药上千块你咋不说！奶奶你管那么多干啥，好好养你的病！姐姐走，咱们外头说话去，奶奶你睡一会儿吧！”
何维噼里啪啦一大堆说的又快又利索，奶奶插不上嘴，只能一个劲的拍着病床呵斥弟弟，“你你你！你还不给我闭嘴！都是这骗人的地方讹人钱！……”
说着，她带了哭腔就要哭骂，还不时的用余光扫向何乔，“挣那么多钱，那金融街的房子还不是我给你花钱买的！不孝子……忤逆……”
越来越不能听了。
何维气急败坏，拉着何乔就往出走。
何乔坐着也浑身难受，就借口给奶奶接热水，带着领路的弟弟一起出去，走在走道上，却见护士对她们避之不及，背后指指点点面色不虞。
“……刚才奶奶打人家小护士了？”
何乔有些反应过来无语着问。
护士站那边，她来的时候就听到小护士说一个老太太骂人难听死了，骂医院骂医生骂护士，然后把给她收吊瓶的护士抓住重重打了几下。
何维尴尬的点点头，“把人手臂都掐青了。”
两人一起叹气。
到了水房，何乔问了问家里的财政状况。
“……大伯二伯都只拿了一万，剩下的花的都是奶奶的钱，奶奶原来存了二十二万，现在一下子花了七万，所以奶奶才特别生气。”
“不是吧，我记得大伯二伯他们前几年一直包了五龙山做养殖，挣了不少钱呀？怎么现在这样！”何乔虽然早有预感两个伯伯可能甩手不管，却没想到他们这么绝，当年他们能一力将五龙山五座山峰全都包下来，靠的还是农业局的父亲！
“说是才翻修了房子，要给堂哥娶媳妇什么的。”
何乔嘴一撇，正要说什么，就听何维朝她后面伸出头道，“爸爸他们来了！”
水房对面是电梯间，何宏伟夫妇从电梯的人|流里分流出来，看见姐弟俩亲亲热热说话，关系十分和睦，倒也老怀安慰。
“乔乔什么时候来的呀？吃过饭没？看过你奶奶没？怎么穿这么少？”何宏伟说着说着就有点不高兴，看女儿只穿了一套露肩膀的连衣裙教训道，“医院里空调调的低，你以后来的时候带件外套，年纪小把骨头冻着了，老了有你受罪的。”
刘秀拉了拉丈夫的手，温和的朝继女笑笑，“你爸就是这脾气，也是为你好。”她也不好跟丈夫说继女每次见婆婆待不到十分钟就会被婆婆气走。
客气的一家人一起到病房。
病房家属不少，相互之间又是一番挈阔。
这么会儿时间里，奶奶不知道和旁边的病友家属聊了什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刚才哭闹过，精神得很，拉着儿子的手就是一通抱怨。
何乔和何维站到对面墙边，唯一的椅子让给何宏伟，刘秀忙着把家里带来的饭给盛到碗里，忙前忙后，又是放餐桌又是倒水的。
大约是儿媳妇乖顺，或者刚刚骂完孙子孙女气消了一些，也可能是饿了，奶奶这会儿没再说什么不中听的，在儿子的陪伴下吃完饭。
收了餐桌，奶奶抹了一把嘴，对何乔笑道，“乔乔啊，你那个金融街的房子还没卖吧？卖了还是没卖？”
何乔心生警惕，没接话，而是道，“那房子挺好的，怎么了？”
“我听你爸说你最近都在滨湖区那边的新店住着，还租了个公寓是吧？那就是不住金融街这边了？”奶奶笑容很温和，一点都不像她平时的样子。
“哦，金融街那边的店过几个月也是要关掉的，我忙不过来。”
“不是那个花店，是金融二路的房子，六十多平米的那个房子，”奶奶强调道，“你看你弟弟的生活费你不想出，那咱就不出了，奶奶给你个建议啊，你看你把那个房子卖了，然后我也出一部分钱，咱们重新再买一个大房子，不用写我的名字，就只把你弟弟名字加上去就行，怎么样？
反正以后你是要给你爸养老的，大家住到一起很方便，也省的你以后两边跑！啊对了，你不是在滨湖区住这么对那边肯定熟悉，我听她们说滨湖区最近有好几个花园洋房在卖，都是四居室，楼层也低，像我和你爸这种情况最好选个一楼，有小院子最好，咱们在院子里还能搭个房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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