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与乔

　　26

　　何乔睡了好久。

　　周围暖暖的。

　　她感觉浑身懒洋洋的，像是小时候冬天的早晨在奶奶缝的厚厚的大棉被里窝着似的，意识觉得应该醒来干活，但就是舍不得睁开眼睛，舍不得这点温暖。

　　好想翻个身。

　　小时候奶奶经常抱着她在村头闲逛，东家长西家短。

　　二伯没结婚时还带着她偷偷下水学游泳。

　　大伯家的堂姐带她在河里钓鱼，用了一下午最后捉了两条小鱼，奶奶说那是泥鳅。

　　她鼻子发出轻轻的畅快的呼吸声，双手在怀里毛茸茸的地方揉了揉，怀里像是抱了个大型玩偶电热宝，身后也是，翻个身都不用怕背心受凉。

　　身下的褥子有点硌，一点都不像是她铺了五层褥子的床。

　　何乔猛地睁开眼，心跳速度快的都要跌出来似的，浑身僵硬，喉咙像是被扼住发不出声音，冷汗瞬间就从全身的毛孔里抖出来！

　　双手拢抱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她毛骨悚然的把手从那毛茸茸的地方挪开。

　　头顶是土洞。

　　周围环境根本不是她住的地方，也不是小时候老家住着的房子……，她想起来了，也不是记忆力最后的那个向阳的草坡。

　　这是个山洞。

　　何乔感觉自己都听到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她鼻腔里问到的是兽类的腥臭味，五龙山上听说去年还有护林员遇到过金钱豹！

　　向阳山坡，五龙山，何乔在巨大的未知恐惧中回忆的零零碎碎，就连她因为害怕而显得粗重的呼吸，都在耳中听得一清二楚。

　　当时她全身心沉浸在感知灵力的愉悦中，好像忽然身后一震，不晓得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整个人就失去知觉。

　　山洞……

　　失去知觉，是怎么回事？！

　　何乔耳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好像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哪里摩擦过大发出声音惊动山洞中的野兽。

　　她慢慢让身体变得不那么僵硬，视线从头顶的一片土洞顶慢慢挪开，垂下眼眸屏住呼吸用力去看怀中抱着的东西——

　　一对粉嫩嫩的白色兔子耳朵？

　　嗯？

　　何乔鼻息有些乱，她忍不住动了脖子低头看怀中的小动物，脖子因为长期的僵硬发出“咔擦”的骨头摩擦声：她脖子下下巴根紧贴着一对兔子耳朵，粉嫩嫩的耳内侧皮肤，能看到兔子的血管。

　　真的是兔子，怎么会是兔子？

　　她小时候养过一只黑色的兔子，对他们的样子很熟悉，除了兔子的个头有点大之外，没有别的异样。

　　有了这个认知，她的手终于敢动了，左手从好像也呼呼睡着了的兔子身上拿开摸向身下躺着的地方，是干草。

　　兔子身上暖暖的，血管嫩摸到脉搏的跳动。

　　就在她为自己可能掉进兔子洞而感到庆幸时，身后土洞突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得她又是一阵僵硬，耳朵把听力发挥到了极限，努力去听那动静判断情况。

　　过了一会儿，等后面的东西不动弹了，她挪动手指，轻轻去偷摸，同样毛茸茸的触觉。

　　应该还是一只兔子。

　　难道她真掉进兔窝里了？

　　她松了一口气，同时也疑惑起来，向阳山坡距离五龙山的山路很近，怎么会有这么多肥嫩的兔子而不被人发现捉走呢。

　　就这么僵持了不知道多久，这个山洞里再没有别的声音，何乔慢慢敢动手动脚。

　　两只兔子睡的正香，一点也不怕被打扰。

　　何乔尽量不碰醒兔子，撑着两只手坐了起来。

　　山洞很干燥，是个土洞，并不是电视里常见的俯冲向地下的土洞，而是类似西部窑洞那种造型，差不多有一人高，她站起来应该就能碰到头，——身侧的两只兔子只有两只小猪那么大，居然会弄这么大的洞？

　　她身下铺着厚厚的干草，不知道是什么草，睡在上面一点都不怕着凉。

　　手撑在草上，草很厚。

　　何乔转着头四处搜寻洞口。

　　忽然她浑身僵硬，一动不动的盯着右后方三米远地方那一坨黄黄的东西，粗壮盘在地上的那一坨中间伸出一条黄色的蛇头！

　　何乔的牙齿格格地打着战，她简直要哭出来了。

　　巨蛇盘成一团看不出长短，可蛇头以下的身形有她小腿粗，蛇头轻轻伏在蛇身，炯炯骇人的大眼睛并不看向这边，好像没听到她刚才的动静。

　　何乔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她身边除了两只肥兔子之外，连个趁手的土块都没有，怎么活下去。

　　一想到网上各种蛇缠死动物、蟒蛇肚子里剖开里头有个小孩之类的视频，她就恶心害怕的想死。

　　哭的时候那蛇还是一动不动。

　　她尽力收住情绪，抹着眼泪观察逃生出口。

　　这个土洞像个封闭的世界，十几平米大小的地方，被挖成半口的圆，她和两只兔子睡在一端，蛇睡在另一端，好像根本没有出口和入口。

　　想到这里，她一直压抑着的心中的恐惧与慌乱更加躁乱，同时诡异的想法浮上来：这封闭的山洞，哪里来的光亮让她看清周围环境？为什么会有充足的氧气支持她呼吸，这半天了还不见窒闷？

　　怀里的白兔动了动，三角瓣嘴巴里伸出短短的粉舌头砸吧砸吧，像是要醒了。

　　何乔低头看见白兔的眼睛珠子仿佛动了动，又好像没动，小嘴砸吧了一下然后继续沉睡不醒；如果不是兔子身上暖暖的温度，她都觉得这个兔子好像是没气了。

　　土洞安静地厉害。

　　“你醒了？”

　　一道女声发出，浑厚的嗓音打破了山洞里有些渗人的静，何乔耳朵一热猛地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好容易强行镇定下来的身体重新惊恐地战栗起来。

　　她听见声音，见不到人。

　　小小的洞里根本没有其他人！

　　然后他就看到那条刚才睡着的巨蛇抬起了头，白生生的蛇眼盯着她看，蛇嘴一张，伸出一条长长的舌信子，还有白森森的尖牙。

　　蛇的嘴在动，她又听到那道女声，“你醒了！”

　　是蛇在说话！

　　何乔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了。

　　然而紧接着那条蛇说，“恩人，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它会说话，它叫她恩人！

　　何乔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两只手紧张的都把兔子的毛揪下来，她脑子里还在不停翻转着各种蟒蛇吞人的视频照片，全副身心的警惕巨蛇突然缠上来，更害怕为什么蛇会说人话。

　　大蛇并没有往她这边来。

　　她紧紧抠着身下的干草。

　　那金黄色的蛇眼睛圆的渗人，都不会眨眼睛，就这么盯着人看。

　　它发出一声叹息。

　　拟人的情态好像真的很伤神，不知道怎么办的感觉。

　　忽然那巨蛇大嘴一张，原本拳头大的蛇头就在何乔眼皮子底下暴涨，上下两瓣嘴巴打开，惊得何乔紧绷的神经瞬间就失控，难以遏制的尖叫终于从干哑的嗓子里爆发而出，激烈的尖叫声甚至刺得她耳朵生疼。

　　她边尖叫边用两手揪起身下杂草就往前头扔去，两只腿蹭蹭地挪着往后靠，紧紧贴着土洞土壁，胡乱的摸到什么就往前头扔什么！

　　然而，那蛇头长大嘴后并没有往她这边扑过来，而是很诡异的，从嘴里吐出一样东西，稳稳地扔到她面前，而那些被她扬手扔去的稻草土块，全都被莫名的力量压下去，滚到两边，一丝尘土也没有飞扬。

　　“不要怕，我没有恶意，”那蛇安抚似的说，“这是你的吧？”

　　何乔尖叫声停下后就一直深深喘息，嗓子发出好像哭一样的声音，害怕极了的盯着那蛇，目光游移在她面前那个手机上，她从城里一直带着到村里进山后揣在兜里的手机和新买的充电宝，从那条蛇的嘴里给吐出来了！

　　那蛇又发出了人类的声音，“恩人，二十年前你和几个顽童在山上采蘑菇，我意外被从阵法中挪出秘境，当时我正在生产幼儿，碰巧到恩人，是你身上散发的灵气救活了我的孩儿。”

　　何乔这回真的哭了出来，两只手胡乱的抹着眼泪，一边抖抖索索摸着拿回手机，一边抱住双膝听一条蛇跟她讲古。

　　蛇说的故事不长。

　　就是一条灵蛇意外落到没有灵气的人类世界，刚好它在秘境中受了重伤被迫要产出孩儿才能疗伤，谁知她拼死进入的人类世界不仅没有灵气，甚至还充满了污浊之气，它身上的内外伤几乎要溃烂完，更不用说那毫无自保能力的孩儿。

　　这时幼年的何乔出现了。

　　她躲在树下找蘑菇，不知怎么的树洞里的灵蛇就感觉到一股纯粹的灵气波动，随即狠狠地将这股灵气吸入体内，并渡给它的孩儿。

　　等灵蛇终于恢复一成功力，才发现源源不断的灵力来自于树外面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来幼崽，但她不能停，当时哪怕有一丝活着的希望都不会放弃，更不要说这个人类幼崽于她而言并无感情。

　　但事情的发展叫她简直措不及手。

　　当时因为各种原因，灵蛇一面吸收灵气恢复自身能力，一面从树洞周围寻找有灵力的食物给她的孩儿喂食，——大树根部原先小孩准备采摘的蘑菇们进入到幼蛇体内。

　　那些五彩斑斓的蘑菇带毒，加上灵气浸润毒力更甚，这对于本身有毒的地锦蟒来说，正是绝好的美味，灵蛇一点都没吃全给了她的孩子。

　　幼蛇突然迎来天劫。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