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与乔

　　02

　　这就是一间很普通的花店。

　　总共三米高的店面被隔挡成两层，一层和所有的花店一样，精巧漂亮，花气芬芳，各种鲜艳的花朵和沾露花苞挤挤地插在不同的花桶里，等待被挑中被装扮。

　　周松的神识落在玻璃窗前那座花架上，上面放着一盆多肉植物拼搭而成的宝塔，流连片刻，便将搜索范围往隔出来的二层探去，忽然他眼睛一闭、偏过头略显尴尬——

　　二层是仓库模样，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一个小姑娘正背坐在对着他的方向脱掉短袖和里面的内衣，只剩下白色露腰的吊带背心，还有一件牛仔短裤，旁边放着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手机。

　　这可真是，周松无奈的摇摇头，心情却放松下来，过了一会儿，重新转过来把神识仍旧探进店里去，然后搜寻的重点放到花店的一层，接着神识慢慢往地下探去。

　　谁知就在这时，方才就让他觉得怪怪的那个多肉宝塔忽然有了异动，淡淡的灵气从那多肉的一支花枝慢慢散发出来，似有似无，飘在空中缓缓消散。

　　花店门口的几只灵兽忽然暴躁起来，扒拉玻璃门的举动更加剧烈。

　　金角犀和黑阳虎没敢在高阶灵兽前放肆，只能焦躁的在外围周来走去，二长老和六长老素有积怨的两只灵兽大概是为了争夺有利地形，很快飞扑着对打起来。

　　在这秘境外所有灵兽都有灵法法则束缚，两只灵兽只能用本体本能的撕扯攀咬。

　　其他几只四阶灵兽不时凑上去一起混战。

　　二阶的两只小可怜越发不敢上前。

　　周松的注意力却全被那个不起眼的多肉吸引了去：弱不禁风的多肉层里分出的那一支纤细的花枝，花枝顶端原本有一串的花苞，此时夜色正浓，其中一只小苞悄然绽放出一朵淡紫色小花。

　　紧接着，另外的花苞也相继开放，像绣球一样可爱。

　　周松屏住呼吸，这一串紫色小花中，那颗最大的，是朵变异花！

　　花朵开放的瞬间，心蕊处花之精华陆续飘出，正是刚才那淡淡灵气的来源。

　　更叫他惊讶的是，这变异花竟比往常的木系灵气还要纯粹，萦绕在花朵周围的空气似乎浓稠许多，——等这朵变异花终于盛开，木系灵气达到顶峰，周松神色一凝，那几只灵兽终于打出了个先后顺序，趾高气昂的青雷熊正要挥起抓起，打算使用蛮力冲进花店！

　　这是要来硬的了。

　　周松立刻往这边疾走并打了几个法诀，把这几只不安分的、没防备的灵兽瞬间收回随身灵兽袋里，并给花店施了个灵气隐匿术，然后定定看了这里几眼，转身离开这个逐渐安静的地方。

　　晚上十一点周围纳凉的人已经很少了，他的这一番举动没人察觉，也没有人发现几只流浪的野猫野狗突然消失，他边走边回忆之前的情形。

　　这个地方有古怪。

　　虽说灵兽天生嗅觉就比人类强大，但隐藏在闹市仍然能悄然开放的变异花他从未听说过，周松不觉得这是个巧合，只是不论是阴谋还是巧合，这几只偷偷溜开的小东西真的得好好送回去管教一番！

　　想到这里，他检查了周围确定再没有其他灵兽出现过，临离开时，周松将神识落在整个公寓大楼上，最后疑惑地从花店那个刚刚躺在床上玩手机的女孩身上离开。

　　那就是个普通的女孩。

　　至于花店里的变异花，周松微微皱眉，一般这种变异花盛开后如果不放进玉盒，维持不了几分钟，有了他的隐匿术，过了今晚，倒也不怕被其他有心人发觉。

　　罕见的木系变异花！

　　深深吸了口气，他转身几个腾跃，修长的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

　　小广场上发生的变故几乎在一瞬之间，并没有人注意到，花店里准备睡觉的何乔更是一无所觉，今天收到的包裹她都没力气拆了。

　　忙了一个下午，她潦草的把明天要往楼上公寓搬的东西收拾了一些，十点一到倒在临时搭的床上就准备睡觉，剩下的活等明天再干。

　　偶尔有微信群里发的各种消息和红包，手机屏在黑暗中不时闪一下，发出“叮咚”的提示音。

　　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这些人在搞什么！

　　何乔翻来翻去被吵得睡不着，烦的摸索着手机打算把群静音，拨弄着拨弄着就逛起了淘宝前后台，五分钟后彻底没了睡意，老气横秋的叹一声气，打开手机记事本算起账来。

　　刚刚搬到这边来没几天，她今儿才把店里的陈设理顺，搬家什么的好多事情都来不及整理，一屁股的帐想想就头疼：

　　金融街那边的店面如果现在立刻退还给房东，三个月的租金加上违约金，差不多得个三万左右，实在划不来，可转租出去，只三个月的时间，根本没人愿意入手。

　　但如果把这三个月撑下来，她忙着这个新店，就没时间顾那边。

　　雇个人的话——

　　两千块底薪加奖金，撑死了一个月三四千，在这房价平均三四万以上的地方，这种工作除了学生妹没人愿意干，可学生妹没经验，她不在跟前很容易坏事情。

　　这个账没法算啊。

　　丢开手机，何乔叹了口气双手背头重新躺倒，如果不是事出突然，自己也不用这么前后为难；“唉唉”的叹了好几个气，过了会儿，她还是任命的拿起手机搜索本地招聘，金融街那边先开着吧，实在不行就先雇人算了，撑上三个月而已。

　　顶多就是这三个月少赚点管个温饱，总也比倒贴三四万来得好了。

　　所谓躺在床上，实际上就是个略高于地面的木板，她给上头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哪哪都不舒服，还是早点把楼上租住的公寓收拾出来吧。

　　二层隔间里堆放着不少没有拆封的包裹，何乔翻个身背对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包裹，明天去找中介小吴把二十八楼的公寓钥匙拿到手，搬进去就利索了，到时候这里彻底做个仓库收发室什么的。

　　这个床算了留着，中午有时候还能睡个午觉。

　　她心里飞快的算着这个月的支出，商铺租金，公寓租金，各种押金，鲜花批发的费用，……还有大学城那边农郊自己租地搭的温室花棚，这个月她新买回来的几个品种差不多分枝长成，可以拍照传网上了。

　　算算连续三个月甚至半年才能缓过劲，她这么干下去非得成女强人不可。

　　挺好，迎娶白帅美的女强人。

　　算完透支的钱数期许完对未来的展望，何乔叹着气然后又苦中作乐笑呵呵的扔掉手机睡觉。

　　谁知第二天一大早，家里来了催钱的电话。

　　“……爸爸有点不舒服，我妈说今天去医院看看，抽个血检查一下，”何维跟姐姐解释，左边坐着为难的妈妈，右边坐着一板一眼奶奶，自己尽量把声音放得平和稳重，显得不那么刻意，“我刚才在网上挂了人民医院的号，没有专家号，只剩下几个普通号，可能轮到爸爸就十一点多。”

　　何乔睡了一晚硬板床骨头都要断了，闭着眼睛边扭着腰活络筋骨手腕脚腕边听着弟弟啰嗦的话，估计家里又有什么花钱的地方了。

　　时而把手机拿开看了看时间，六点十二，奶奶真有精神啊。

　　耐着性子躺在床上闭目听他说完，她也不废话，言简意赅道，“嗯我知道了，你看爸爸精神状态怎么样？要是难受的话就打个车过去看急诊。我十点左右才能到医院，你和阿姨路上小心，钱我这里不太多也还有一点，明天看情况要下雨你让爸爸多穿件衣服，带上伞……”

　　叮嘱了一回，何维一一应好，听到姐姐说“钱有一点”，下意识往奶奶那里看了一眼，扩音器声音很大，奶奶自然是听了个清楚。

　　果然，姐姐的话还没说完，奶奶立刻把手机抢到自己手里，咳了一声，严肃道，“乔乔啊，那个你爸爸这两天不太好，我的意思是让你爸去医院住几天观察观察，你拿个三万块钱过来吧。”

　　何乔默不作声，望着头顶的墙。

　　没有听到回应，奶奶着急道，“我听你爸说你把金融二路的房子给卖了，手里应该有不少钱，怎么给你爸看个病都拿不出钱了？！别忘了是谁把你养这么大！谁供你上的大学读的研究生？！……我都听说了，卖花利润特别大，一枝花几毛钱进进来卖出去就是十几块，你开店一开始还不都是你爸省吃俭用来资助的！”

　　又是老一套。

　　何乔听着自己呼吸声，数了一二三，然后轻声道，“嗯，奶奶我知道了，我刚搬了新店事情多，那就先这样，我先挂了，明天我有时间的话一定过来，我爸的病只能麻烦你了。奶奶再见。”

　　挂了电话，她闭上眼想要再睡一会儿，眼睛酸酸的脑子涨涨的，想往外挥一拳却不知道往哪里打才能解恨。

　　每次都拿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压她，这都多少年了，什么亲情帐人情账早该还完了，——她把握得紧紧的手机丢到一边，一轱辘爬起来从床边电脑包里取出笔记本，点开电脑上的淘宝后台开始工作。

　　每次被奶奶刺激后她就有一万点动力努力挣钱，尽早摆脱这种时时刻刻为了钱伤心的境况。

　　昨晚来了两个单子，都是本地的。

　　网店需要一直盯着，她基本没时间，所以在网上请了一个专业的淘宝客服，她只要看着下的单子发货就行，这一大早看到两个一两百的单子，再不好的心情也好了。

　　点开看买家选的几个多肉，何乔顾不上洗脸刷牙，先从脚边的一堆包裹里找出东西来，重新包装、添加赠送的小锨、营养土之类，最后一一打包，随便放在地上的快递打印机“滋滋滋”的吐着快递单，最后扬手一贴，等步行街的快递员上班就能发货。

　　做完这些后，她看看时间也才七点十分，距离顾客上门的时间还很早。

　　嗯，今天要去医院估计没法开门营业了。

　　嘴上说今天不去医院，可她该去还是得去，她得去医院掏钱。

　　何乔慢吞吞的把两个不大不小的包裹搬到一楼，简单收拾了自己，换了可以出门的裙子，翻出有流动资金的卡，锁上门走去步行街外，找到前往人民医院的公交车，刷卡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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