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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沈初也不知道这修罗场一样的座位是怎么形成的。
她当时正揪着玩的乐不思蜀扑棱着翅膀想往天上蹿的今剑的袖子,好说歹说的哄他先吃午饭,一扭脸就看到了物吉坐在她右边举着碗蛇羹递给她,而她左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鲶尾,手里举了只烤的冒油的兔腿正往她眼前伸。
俩人互相不看对方,同时对沈初笑的乖巧可人情深意切的:“主殿,给你吃——”边说边较劲似的把手里东西使劲往她眼皮底下递。
沈初愣了一下,差点被东西糊了一脸,反应过来以后先没顾得上管旁边两个,杀气腾腾的先瞪向她对面。那边一群熊孩子们正在声情并茂的谈笑风生。
“这会的兔子还是瘦了点,冬天都熬没了。”
“不过也很好吃啦,吃太多肥肉可是会变胖的——”
“啊,蛇羹好像有点淡了,麻烦给我点盐好吗?”
一个个嗓门嘹亮演技浮夸,看的沈初想把今剑扔过去砸他们。
结果她还没等把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个囫囵就感觉手里一空,今剑好像感受到这边气氛险恶似的抽了自己的袖子就往对面溜,嚷嚷着想吃三文鱼饭团的身影好似乳燕投林,沈初从来没看过他这么热爱吃饭过。
气的她牙根痒痒。
最开始她以为今天唱的这出不过是帮着物吉融入集体的戏码,后面或许有鹤丸推波助澜的手笔,但她也懒得细究,毕竟物吉这孩子目前举目无亲的,多拉扯一把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这么变着法坑她让她调解历史累积矛盾沈初就不乐意了,她最烦那些往事前尘的破事,当初若不是被新选组堵上了门口虎彻家她都不想插手。
更何况堀川尚且知道带着其他几个央她一央,这几个粟田口的小子摆明了是想赶鸭子上架。
也不知道一期一振知道这事后会不会打断他们几个主谋的腿。沈初沉了脸色一手一个接过两个人递过来的东西,亮了虎牙撕下来一大块肉凉丝丝的想。
对面的乱藤四郎猛的打了个寒战。他旁边的厚第一时间看了过来,“怎么了?”他问。
“我没事……”乱看向沈初的方向,犹犹豫豫的说,“只是直觉,主殿大概是生气了。”
厚略微沉默了一下,身边一直密切关注对面的药研接上话头。
“肯定会生气的,被我们这样算计。”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不相干的事情,“可听大将说,女儿节过后就要把物吉殿编入队出阵了,同属胁差,他同鲶尾哥总有同队的时候。”
话说到这里便收了尾音,但剩下的意思谁都心知肚明。
厚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手掌,“回去之后,我去找大将请罪。”他声色沉沉,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
药研看了他一眼,“啊,我也去。”他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乱你也去。”
“诶——肯定会被骂很惨的,主殿和一期哥双份的。”乱回身在兔子身上切下一块肉来,拖声拖气的哀叹。
厚和药研一边一个微笑看他。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会去的。”他叼着那块兔肉举手投降。
他当然会去。
因为不去肯定会更惨。
三个藤四郎家主谋达成了共识,坐在他们对面的沈初这会正捧着蛇羹不紧不慢的抿,蛇肉极嫩,滚在汤料里入口即化,从舌尖一路顺入肠胃热气腾腾烫的她舒服极了,仿佛方才压在胸口的那口火气也松了些,她抬眼扫了下对面,方才还一副惴惴不安模样的几个短刀们这会正闹成一团,仿佛已经卸下了什么心里负担了一样。
沈初略微想了一下就知道了他们在打着什么主意!
一群小屁孩,她冷笑着放下碗,决定回去就拉着一期一振当近侍,等着他们来道歉。
鲶尾递给沈初一块兔肉,在心里默默为弟弟们祈祷了一下。
他很感动兄弟们对他的关心,尽管他觉得这真的不是那么有必要。他确实没那么喜欢物吉贞宗,但这也仅仅局限于想套他麻袋打他一顿而已。
成王败寇,他对被烧身的事情还算看得开,但物吉这小子说话实在太讨打了!
当时久别重逢,他还想着不计前嫌和他热情的打个招呼,结果物吉贞宗竟然一脸古怪的看着他,还往远了稍微挪了挪。
“这么久不见,你……这是什么啊?”
语气嫌弃极了,鲶尾一下子就想起曾经在德川家鸡飞狗跳的种种,越想越来气。
所以当时正在马当番的他毫不犹豫的就把手里的马粪糊了上去。
然后他被自家兄长抓了现行好一通教育。
回忆到这里鲶尾忍不住递给物吉一个杀气十足的目光,接受到挑战的物吉嘴角含笑边盛汤边不甘示弱的看回来——关于当年的事情他也觉得来气极了!天知道他只是想对着认识了几百年的旧相识感叹一下他满手马粪的造型真是新颖,谁知道接下来就迎来了那么一大份见面礼呢?
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回礼的话,反而会被嘲笑没有男子汉气概的吧!
陷入回忆的俩个人用眼神在空气里厮杀的难分难解,沈初被隔在中间烦不胜烦,忍不住一人后脑勺上给了一巴掌。
鲶尾藤四郎和物吉贞宗的梁子虽然不是从这里结下的,但绝对是他们梁子越结越大的契机。从此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两个都竭尽所能的试图给对方捣乱,见招拆招斗智斗勇乐此不疲。
沈初觉得他俩纯粹吃饱了撑得,饿三天肯定没力气蹦哒了。
午餐结束收拾好一切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沈初瞧着天色算了算时间,打算带着孩子们稍微绕远一点路从阴面下山,那条路平日里去的人少,野菜也更丰腴些。出发的时候她多转了点心思,让他们分组出发山脚集合,然后笑的春风化雨般故技重施的把鲶尾和物吉安排在了一起。
和他俩同组的厚脸色发灰,但是他还是在兄弟们同情的目光下坚强的挺直了腰杆:“放心吧大将!一切有我!”
鲶尾没忍住在后面虚虚踹了他一脚。
沈初一脸欣慰的拍他肩膀:“哎呀真是让人安心啊厚!大将相信你哦!”手上力气用的不小,拍的厚摇摇欲坠。
呵呵呵,臭小子,让你们算计我。
一把年纪还和小孩们斤斤计较的沈初目送着他们离开,笑的欢乐极了。
送走最后一组藤四郎,沈初拒绝了所有付丧神同行的提议,分组行动虽然存着收拾熊孩子的心思,但更多的是她想要独处一会。
过了午的山林越发的静谧,自家付丧神们嬉闹的声音不远不近的透过草木传来,沈初背着手慢慢的往下溜达,脑子里不可抑制的想起上午遇到的纱重。
纱重本名不叫纱重,她姓姜名月,和沈初是从同一片故土漂洋过海来的。
不同的是她是来谋取功名,而沈初大约算是流放。
他乡能遇到故土之人总是让人欣喜的,故而沈初对这位住在她隔壁不知小她多少岁的小姑娘总是多了点关注,日子久了也就相熟了起来,纱重是在她这个年纪里难得的聪明姑娘,聪明人总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不过数月便把沈初的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却难能可贵的和她装疯卖傻。
只是……
一路下山脚趾被鞋子抵的生疼,沈初扶着一棵树停下来略喘了口气。
透过纱重看着她的目光,她突然想起了鹤丸。他们都是深谙就轻避重明哲保身之道的聪明人,他们对她的态度就像用一捧温水包裹着一块已经遍布裂痕的珠宝,不远不近,不轻不重,举手投足都像在对她说,瞧,你可以肆意妄为,因为没有什么可以和你相撞。
这让她觉得她在被同情,被怜悯。
或许她确定被这群比她小了许多的生灵们怜悯着。
沈初收回手轻轻拍了拍,继续向下走着,她刚刚感觉到很熟悉的灵力从山脚那边上来了。
被纱重怜悯让她觉得无关痛痒,可被鹤丸同情,这让她实实在在的不舒服了起来。
鹤丸在北山角下遇到了脸色差的仿佛晕车一样的厚藤四郎,还有他身边撑着膝盖死命喘气的同时还不忘用目光在空气里厮杀出火花的鲶尾藤四郎和物吉贞宗。
这场景一看就是沈初的手笔,尽管她总觉得自己年纪最大心态最老,可鹤丸还是觉得有时候她幼稚的像个小孩。
被人拍一巴掌后要赶紧拍回去才甘心那种。
厚看到鹤丸眼睛一下就亮了,他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跑了过来,远远躲开那两个刚才拼死拼活非要比谁先下山的胁差们,全然不顾那里面有一个是他亲哥。
“鹤丸殿!您来找大将吗,她应该在最后面。”
“啊多谢。”鹤丸对他点点头,顺手拍了拍他肩膀往山上走,路过物吉的时候被拦住了,这孩子喘的仿佛肺要从嘴里蹦出来的模样让鹤丸忍不住给他顺了顺后背。
“……谢谢鹤丸……殿……”物吉努力把话说的完整些,顺便瞪了一眼喘的没比他好多少却依旧没忘了笑话他的鲶尾一眼,“……主殿好像心情不太好。”
尽管他刚才一直在十分认真的对待鲶尾藤四郎的挑战——这是德川家的武士道精神——但他依旧敏锐的觉察到了沈初的心情变化。
并不是因为他和鲶尾,而是从遇到隔壁的那位审神者的时候开始。
尽管不清楚原委,但是……
物吉看着鹤丸仿佛听进去,又仿佛没听进去的不紧不慢往山上走的背影,略微皱起眉毛来。
属于幸运物的直觉依旧让他忍不住为这位引导了他初临现世的付丧神担忧起来。
然后他的担忧就被鲶尾藤四郎打断了,喘匀气的付丧神站在他的面前,神气活现的模样让他想起曾经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时光。
“刚才没分出胜负,现在我们来比谁先回本丸!”
“那么需不需要不要我把好运分你一些,免得输得太惨呢?”
厚藤四郎觉得自己离碎刀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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