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荇

　　“不会，”肖城笑笑，觉得杨清荇低着头抬眼问自己的时候像个小动物一样，“我没那么多讲究。”
　　杨清荇点点头，专心地盯着锅。过了一会儿。肖城说了声“好了”，杨清荇才夹了一筷子菜，沾了油碟，尝了一口。“啧啧，”杨清荇一边嚼一边含含糊糊地说“真的肖城，做记者你都屈才了。”
　　肖城也夹了一筷子菜，尝了尝，觉得味道还行，但没有杨清荇说地那么夸张。那边杨清荇正在埋头吃着，突然她抬起头，满脸通红，眼里含着泪，嘴里嘶嘶地抽着气，手在嘴前一个劲儿地扇着，说：“就是有点辣。”
　　“大概辣椒搁多了”肖城给杨清荇倒了杯水，递过去，“少吃点儿吧，要不我再给你炒个菜什么的？”
　　“不用，”杨清荇摆摆手，“我多喝点儿水就成了。”
　　肖城笑笑，又给杨清荇的杯子里倒了水，刚放下水壶，手机突然响了，肖城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
　　“您是哪位？”肖城问。
　　“你是肖城对吧？”那边的人问道。
　　肖城觉得他的声音有点熟悉，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紧张的感觉：“对，您说。”
　　“你想看的那个人醒了。”
　　听了这句话，肖城马上就知道这个人是上次在医院里拜托过的医生。“好的，我知道了，”肖城瞥了杨清荇一眼，她还在埋头苦吃，并没有在意自己这边说了什么，“他的情况怎么样？可以探视吗？”
　　“已经清醒了，之前还有人来探视过呢。”
　　“他的工友？”肖城问。
　　“不像，两个挺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挺奇怪的，”医生答道，那边的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大概是医生的同事叫他一起吃饭之类的。
　　“您忙吧，真是太感谢您了。”肖城谢到，挂了电话。
　　两个小伙子？看起来挺奇怪的？肖城心里有点疑惑，她去采访时觉得这个人的工友都只是一般的工人，带着工人特有的辛劳、朴实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肖城思索着，心里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不安。
　　杨清荇见肖城有些愣神，问道：“谁啊？”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不好这么问，马上又说道：“快吃饭吧。”
　　肖城看了杨清荇一眼，有点犹豫，她很想告诉杨清荇也许她已经找到了车祸的目击者，但是心里的强烈不安，让她觉得现在并不是告诉杨清荇的时候。她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医院里的人就是目击者，现在说了，只会让杨清荇也变得不安。
　　“你下午还有课吗？”肖城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语气淡淡地，但是不自觉地收起了脸上的所有表情。
　　“没有。”杨清荇答道。肖城的声音虽然波澜不惊，但是杨清荇觉得她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种冷冷地克制，心里有些不舒服，感觉被友人突然疏远了一样。
　　“那你慢慢吃吧，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吃完了放在桌子上就行，我回来再收拾。我把钥匙留给你，你要是要走的话，就把钥匙给楼上的房东阿姨，她住402.”肖城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着。
　　“啊？”杨清荇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你不用管我。”肖城急匆匆地背着包出来了，走到门口开始穿鞋。穿好了，刚要开门，又转身叮嘱杨清荇：“你吃完在这儿休息也行，可以去我屋里睡觉，外面睡容易着凉。”说完，也不等杨清荇回答就开门走了。
　　杨清荇坐在那里，手里拿着筷子，半天没反应过来。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着急的肖城，可见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这么想着，杨清荇又低了头吃饭，吃了一会儿，觉得一个人对着咕噜咕噜叫得欢的火锅和肖城空着的座位，莫名其妙地有一种愧疚感，也无心再吃，索性放了筷子，开始发呆。
　　还有一摞卷子没批，杨清荇想，但也不太着急，可以晚上批。晚上宿舍挺吵的，因为小吕一直在打电话，打不完的电话，想到这里杨清荇叹了口气。上次肖城来宿舍，她看起来对宿舍不太满意，没什么话。不过肖城一直话都不多，很难看出的她的想法。杨清荇又想起刚才肖城那种很疏远的表情，心里有点难过，不知道肖城怎么看待自己呢，普通朋友？还是闺蜜？亲人？算是亲人吗？杨清荇问自己。肖乐不在了，她和肖城中间最终要的一根纽带就不在了，但是她们的关系却还不错，甚至比以前更好了。算是闺蜜吧，也不像，她们不是无话不说的那种关系，也许杨清荇是对肖城是，但肖城对她肯定不是，杨清荇有点泄气。那就是普通朋友了？也不是，杨清荇想，肖城对她很好，什么忙都肯帮，普通朋友做不到。想到这，杨清荇有点小振奋，但又有点小郁闷。肖城帮过她很多，不仅是真真切切的帮忙，还给了她那种自己孤身一人时，知道有人能帮自己的鼓舞。但是自己却没帮过肖城，连请她吃饭都没有过。啧，杨清荇摇摇头，骂自己，什么人哪，从别人这顺走了这么多好意，只给别人留下了麻烦。
　　杨清荇想着，开始收拾桌子，蹭了饭连桌子都不帮忙收拾，也没脸教学生了。
　　收拾完桌子，杨清荇觉得该回学校了，于是拿了钥匙，锁了门，上楼找房东太太，结果房东太太不在家，大门紧闭。杨清荇没有办法，又回了肖城家。杨清荇看了会儿电视，有点困，想起来肖城说可以到她房间里睡觉。要是别人的话，杨清荇肯定不会去的，但是杨清荇实在对肖城的房间感到有点好奇，犹豫着犹豫着，就蹭到肖城房间里了。
　　肖城的房间里东西也不算多，门边一个大衣柜，里面一张大床，一张电脑桌，电脑桌上面做了壁橱，摆着好些书和几盆小绿植。还有一个小阳台，晒着几件衣服。肖城的房间有点空，但是窗户外面洒进来的阳光填满了整个屋子，看起来却挺暖的。
　　杨清荇站在肖城的床边，犹豫要不要睡在上面。但是杨清荇一坐就不再犹豫了，肖城的床特别柔软，简直是在勾引人睡上去。杨清荇躺了一会儿，没睡着，起身想找本书看。肖城的书架上基本都是些有关新闻的书，还有一些报纸，杨清荇挑了半天拿了一本记者传记，估计还有点可读性，然后又躺回了床上。
　　传记不太厚，一会儿杨清荇就读了一大半，看着看着，杨清荇有点感慨，觉得好记者确实不太好做，想想自己和肖城不熟之前也老觉得肖城会不会是那种见天儿打探别人的小记者，现在杨清荇觉得自己以前想错了，虽然不知道肖城每天都在采访什么，但是杨清荇知道肖城不是那种人。
　　书快翻到最后了，杨清荇发现书里夹着两张照片。一张是肖城和肖乐的合影，一张是肖城和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的合影。两张照片都是在肖城的高中门口照的，学校门口拉着大红横幅，写着毕业典礼。肖城和肖乐的合影里，肖城穿着高中校服，头发扎得很高，微微笑着，显得特别干净，而肖乐搂着肖城，满脸的得意。杨清荇看了很久，又看另一张照片。另一张照片里，肖城也在笑着，只是肖城和小姑娘表情都有点勉强。照片的背面还有一行字：肖城，希望你能幸福。
　　送给肖城这么大的祝福，关系肯定不错，杨清荇想，就是有点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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