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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麻瓜共存
凌晨五点二十九分,在秒针还差小半圈就要挪到三十分时,文森特睁开眼睛,在它响起之前把开关拨到另一边。
他打了个响指,卧室、书房、盥洗室里悬在半空的蜡烛接二连三的亮起来,把整个房间照的恍如白昼。
他翻身下床,拉开房门。
安德森太太正提起手推车,车轮子在门槛上绊了一下,似乎是突然打滑了,发出一声介于清脆和沉闷之间的响声,她侧着身子去够冰箱顶上的香烟盒时,注意到了站在楼梯中央的文森特。
“嗨,”她小声的说,“我吵醒你了吗?刚刚那一声。”她指了指手推车。
“你要去集市吗?”
“对。”她把打火机从手袋里掏了出来,放在鞋柜上。
“什么时候出发?”
“吃过早餐再走。”
“我也想去。”
安德森太太衔住一支烟,打燃了火。文森特赤着脚踩在褐土色印白花短毛地毯上,动了动脚趾,右脚踩在左脚脚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等着她深吸一口气,烟头冒出火红色的亮光,说:“睡不着吗?”
“没有,我就是想去,想看看麻瓜——想看看集市是怎么样的。”
“好,”她猛吸了几口烟,“那我去做早餐。”
文森特噔噔噔的跑回房间,他跑的太快,以至于悬在半空中的火焰都被他的运动轨迹吹的改变了方向。
他飞快的换上衣服,打开窗子,踩到窗台上,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空当望着邻居家的窗台,斯蒂芬妮就住在里面。
他抓起魔杖,魔杖尖轻轻一挑,他所在窗台的砖墙不断的自我复制,向前行进,最终和邻居家的窗台紧密的连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像是用水泥浇筑的。打开斯蒂芬妮的窗子就更不在话下了。
他破窗而入的时候,斯蒂芬妮正缩成一团的躺在小床上,她的房间胡乱的堆着唱片和衣服,文森特推了推她的肩膀,“斯蒂芬妮。”
她的身体瘫软在床上,眼睛艰难的睁开一条缝,“天哪,我竟然梦到你了。”她又一头栽回枕头里。
“别睡,醒醒。”文森特摇晃她胳膊的力度更大了。
斯蒂芬妮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几点了?”她在枕头底下摸着手机,按了一下home键,“天哪,才五点多,你睡不着吗文森特?我上次这个点醒来还是被丹尼尔的晨.勃弄醒的。”
“去逛街,去不去?”手机显示屏照在他脸上,他的眼睛有着明亮的光点。
“我不想去。”斯蒂芬妮啪的一声把手机按回床上,似乎是觉得任何一点光亮都很刺眼,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
今天星期五,斯蒂芬妮没打算去学校,事实上从昨天开始她就不去学校了,她请了一周的假,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假期一直延续下去,她永远也不用去学校面对丹尼尔了。
“你知道我失恋了吗?”斯蒂芬妮从被子里冒出头来,她的眼睛肿了一倍不止,“我被人甩了。”
“我知道,你昨天告诉我了。”
“哦,是吗?我还以为我没说过呢,”她吸了吸鼻子,靠在抱枕上,睡意几乎都消散了,“我两个小时前才睡下,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竟然也有被甩的一天。丹尼尔,我给你讲过他的吧?我只和他一个人在床上做过,其他人都是在厕所隔间,我对他这么特殊,他竟然还赶在我之前说了分手。虽然我一直有把他换掉的打算,他实在是太花心了,他在和我约会的同时还在和其他女生保持亲密关系,你也忍不了,是不是?”她抹了一下眼角,继续说:“但是他竟然比我先说出分手——而且是当着全班的面,我觉得我在学校混不下去了。”
文森特给她递了几张纸巾。
“谢谢,”斯蒂芬妮抓着那一大把纸巾擤了擤鼻涕,“我觉得我要转校。装个病,假装脑子坏掉了,再说几句学校教的不好之类的话,我爸爸一定会给我转学的。但是,”她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所有人真的觉得我脑子坏掉了怎么办?他们会说‘这下斯蒂芬妮真的只有美貌,没有大脑了’,这个是不是更严重一点。”
“是吧。”
“所以不能这样,”斯蒂芬妮坐起身来,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但是我要怎么办,我不想看见丹尼尔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天哪。”她一头栽倒在床上。
文森特动了动手指,斯蒂芬妮揉成一团的用过的纸巾自己跳到门后的废物篓里了。
她突然抬起头,认真的对文森特说:“你以后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了,尤其是和你上床的人。”
“什么?”文森特实在不明白怎么事情一下子就谈到他身上了,他明明是来安慰斯蒂芬妮的。
“不要把你的一切都交给他,说不定哪天让你伤心的就是他呢。”
“他对我很好,不会这样的。”
“长个心眼,”斯蒂芬妮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的说,“来自好姐妹的忠告。”
“我是男的。”
“好吧。”
“你真的不去散散心吗?”
“不去了,眼睛都还肿着,不能出去见人。”
文森特把一个小瓶子放在她的床头上,“擦一擦这个,很快就好的。”他昨天看着哭的昏天暗地的斯蒂芬妮,就知道消肿魔药会派上用场的。他看着一脸不太相信的斯蒂芬妮,补充道:“很贵的。”
“真的吗?”斯蒂芬妮这才认真的收起瓶子,“那好吧,今天下午我们出去逛街。”
“吃过午饭后?”
“吃过午饭后。”
“到时候咖啡馆见。”
“好。”
直到文森特的身影消失在窗外时,斯蒂芬妮才疑惑道:“窗子是从里锁住的,他怎么进来的?”
*
清晨的空气稀薄,带着凉意,安德森太太精神抖擞的系上薄丝巾,冲文森特说:“准备妥当了吗?”
“可以走了。”
他紧紧的跟在安德森太太身后两英尺的地方,目光一会儿集中在她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卷发上,一会儿集中在她的淡绿色羊绒毛衣上。她几乎只穿羊绒衫、真丝上衣和半裙,似乎她的衣橱迷你到只能塞进这三类单品。
她抬起左手,看了看表,朝前头张望了一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她对文森特说:“看那儿,每天我们吃的新鲜水果大部分都是从那儿买的。”
安德森太太挎着一只垫了布的篮子,把挑好的草莓放进去。草莓表面饱满鲜亮,红色娇艳欲滴,绿蒂青翠无比,文森特三根指头夹起一只草莓,来回端详着,轻轻的放到篮子里,动作轻柔的好像在放置婴儿。
卖水果的中年女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孩子真好看,是前头唱诗班的领唱吧?”她的目光在文森特身上停留半晌,一跃而过,转到在几个穿着校服经过的学生里。
“我不是和他们一起的。”文森特摇摇头,他又夹起一只草莓,这回他的动作不再那么小心翼翼了。
“差不多够了。”安德森太太一只手在零钱袋里摸索着,眼睛却盯着另一方,她目光的定点停在一间被粉刷成乳黄色的商店门口,那是家卖西班牙黑猪火腿的老店,她有一个从书上看来的方子,把空盘子放在微波炉里叮上两分钟,切好的,像明信片那么薄的火腿肉铺上去,盘子自身的温度让油脂渐渐分泌出来,好像镀上了一层琥珀。
西班牙火腿店里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咸香,文森特隔着被擦着锃光瓦亮的玻璃窗向外望,他看着两个落单的中学生在经过他面前的拐角处时,被几个大个子的男生堵住了,他们也穿着校服,但是威廷顿中学的校服被他们撑大的太过余了,袖子紧紧巴巴的缩在手腕上。
“看起来像一群弱智。”文森特这么评价那群大个子。
“嘿,”为首的男生冲那两个人说,“你们是哪个班的?”
两个人朝后退了退,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在询问对方是否要继续再沿着这条路走去学校。
但是大个子们把他们的路堵死了。
文森特隔着玻璃都可以感受到眼前上演的是一出欺负弱小的戏码,他挺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你叫巴里,你叫莱昂纳多,”大个子读着他们校服上的胸牌,“认识一下,我叫格兰特。”
巴里颤颤的握住格兰特伸出来的那只手,莱昂纳多却不为所动。
“看来你不想和我认识啊?”格兰特说。
“我们要迟到了。”莱昂纳多说,他伸出手短暂的握了握格兰特的大掌。
“既然已经认识了,我可以把我的信息说多一点给你们。”格兰特扯了扯松松垮垮的领带,但是他做这个动作看起来傻极了,就像一个恶劣的模仿者。
“不需要,谢谢,我们要迟到了,请让我们过去。”莱昂纳多说。
“那怎么行呢?”大个子们围城的圈渐渐缩小,巴里和莱昂纳多被困在了里面,格兰特夸张的清了清嗓子,“下面请允许我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格兰特,大不列颠的未来。为了大不列颠的未来能够健康成长,用心学习,你们不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吗?”
巴里懂了他的意思,顺从的拉开书包拉链,摸出钱包,抽出几张现金,“够了吗?”
“我们可有五个人。”
巴里拿出了更多的现金,但是他的现金并没有那么多,他转而求助莱昂纳多,“你有钱吗?”
“不给他们。”莱昂纳多斩钉截铁的说,把现金塞回巴里的钱包,他捏紧拳头,下巴有些抖颤,似乎一点也不惧怕比他高壮许多的格兰特。
文森特推门而出的时候,正好听见莱昂纳多朝着格兰特身后惊讶的大喊了一声:“这不是帕顿教授吗?”
在格兰特众人回头之际,他拉着巴里朝一个薄弱的空隙跑了出去。
“臭小子!”大个子们并没有去追,他们站在原地,捡起巴里不小心散落的几张钞票,提起领带下端扇了扇风,等待下一批待宰的羔羊。
斯蒂芬妮果然在下午准时赴约了,她化了妆,涂着大红色口红,喝饮料的时候要用吸管,舌头卷起成甬道,吸管从中穿行而过。
“怎么卷的?”文森特一只手遮着嘴,学着斯蒂芬妮把舌头弯起来,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斯蒂芬妮神神秘秘的朝左右望了一眼,悄悄给他传授经验,“只要口.交做的到位,这不算什么难题。”
文森特的脸蹭的一下红了,他的右手捏着搅拌棒顶端,戳着底部的冰块。“你真讨厌,斯蒂芬妮。”
“亲爱的,这种话你该对你男朋友说,”她洋洋得意冲文森特吐了吐舌头,“天哪,我把口红舔掉了。”她皱起眉,从小挎包里摸出一管口红,对着手机的自拍模式开始补妆。
文森特聚精会神的看着她旋开银色的口红管,那截大红色的膏体冒了出头,斯蒂芬妮像个画家一样在下嘴唇重涂一笔,对文森特眨眨眼睛:“我是不是很漂亮?”
“是很漂亮。”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把斯蒂芬妮跟自己遇到过的所有女性做着对比,她比达芙妮·格林格拉斯(也不知道她嫁给了谁)更为浓艳,比潘西·扎比尼更为大胆,跟赫敏·韦斯莱涂红唇一样让人眼前一亮。
斯蒂芬妮满意的查看自己的唇妆,连玻璃的倒影也不放过。
“快看,”她突然叫出声,指着窗外,“丹尼尔。”
文森特看见早上才远远见过的巴里、莱昂纳多和那群大个子,不过和早上有所不同的是,多了丹尼尔和另外一群小混混,但很明显,小混混和大个子们是一伙儿的。
“丹尼尔一定会被打的,”斯蒂芬妮兴奋的说,她举起手机准备拍摄视频,不忘和文森特解释道,“那两个穿的规规矩矩的是巴里和莱昂纳多,丹尼尔和他们是一个班的。其他人长期在这里收保护费。”
“你被他们要过钱吗?”
“要过,但是我没给,”斯蒂芬妮快速的拍下几张照片,“他们的老大还请我喝了几次咖啡。”
“强权主义,跟霍格沃茨差不多。”
“霍戈——这个霍戈是什么?”
“不用管名字,”文森特看着玻璃窗外,喝了一口橘子汁,“我以前的学校。”
“以前也有人找你要钱吗?”
文森特在心底筹谋着要不要编出一个故事——疤头波特,怪力女格兰杰,恶棍韦斯莱在霍格沃茨期间屡次对斯莱特林们进行惨无人道的迫害,作为受害者的他屡次上交加隆以求安心的度过上学时期。
他想了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事实上格兰芬多们几乎没有主动找茬的时候,倒是德拉科三天两头的讨伐他们,每次拌拌嘴就结束,魔杖都成了摆设。除了那一次,波特用神锋无影把德拉科击倒在地的那一次,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德拉科倒在血泊之中,斯内普教授已经止过血,但德拉科还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开始觉得波特算个坏人。那种一个父母双亡,一个死了母亲,仍活着的父亲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的同病相怜的意味也荡然无存。
“丹尼尔被打了!”斯蒂芬妮的一声尖叫把他拉回现实,她激动语无伦次,“照片我刚刚发给他了,还重新注册了账号发到了推特上。”她喜滋滋的放下手机,冲侍者说道:“来一份布朗尼。你要吗?”她问道。
“和你一样。”
“两份!”她兴冲冲的作出预言,“到时候丹尼尔一定会来求复合的,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他。”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刮下一点刚上的点心,继续着先前的话题,“刚刚我们说到哪儿啦?你的学校?”
“我在斯莱特林学院,”这个单词顺畅的从他双齿之中滑出,“和我男朋友一个年级。”
“那挺好的啊,你不会还要告诉我你们一个宿舍吧?”
“我五年级转到斯莱特林,他原本是有室友的,但是我去了之后,他就申请让别人搬出去,和我一起住了。”
“你们在那之前就认识了?”
“很早,那个时候他还没上霍格沃茨。”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真不容易,”斯蒂芬妮支着下巴问,“所以那个时候你们彼此都知道对方是同性恋了吗?”
文森特摇摇头,忍不住笑了一下,“第一次见面他还把我当成女孩子。我在湖里游泳,他一脸怪异的看着从水中冒出一个头的我,表情丰富极了,不亚于看见他的秘鲁毒牙龙死而复生了。”
“秘鲁什么?你刚刚说了龙,是吗?怪名字。我怀疑你是不是把游戏和现实混在一起了啊,文森特。我的某个前男友曾经就这样,他沉迷于网络游戏,我就是因为这个跟他分手的,因为他觉得网上的恋情比我更重要。”
“就当作是吧。”文森特不打算再说实话了,就算他说再多的实话,眼前的麻瓜女孩也不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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