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枯草霜花白,寒窗月新影。
内容标签: 近水楼台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章动,林律 ┃ 配角:章动的爸爸 ┃ 其它:没有

一句话简介:我全家都喜欢你一个人科科科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302   总书评数:2 当前被收藏数:1 文章积分:123,790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纯爱-架空历史-爱情
  • 作品视角: 主受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7426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本文包含小众情感等元素,建议18岁以上读者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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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娥信我,不为闲愁

作者:张首辅觉得拖稿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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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只有一章啊


      我头一次见章动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灰头土脸地满街跑,撞到我大腿上,就环住我的腰,傻兮兮地流着口水笑。我那时候没养过小孩子,心里暗暗想着莫非这成王爷夫妻俩生了个傻子?这可让我怎么回去交差。
      然后他养母就也是一样,灰头土脸地从屋里飞出来——准确地说是被人踹出来的,满脸的泪水和了泥,伏在地上不肯起来。
      再然后就是他喝多了的养父,抄着酒坛子出来,似乎是直接就奔着我来了。两旁侍卫纷纷拔刀,那男人愣了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抱起章动,这时他眼里已都是惊恐了,含着眼泪不敢流下来。我擦了擦他小脸儿,发现这还是个挺清秀可爱的小孩子。
      “来人,带着地上这两个人,咱们回宫。”

      成王爷是位带兵打仗的王爷,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还在破城的时候还失散了。这几年我唯一的任务就是找到章动,然后把他带回去。
      “这果真是世子吗?”
      小皇帝章清元过来看已经收拾妥当的章动,章动怯生生地躲到我身后,拉着我的衣角,露出半张脸来。
      我俯身行礼,对我这位疏朗的主上道:“正是。先王妃曾经说过,小世子颈后有块胎记。”
      章动躲得更深,我只得将他抱起来。章清元过来掐了掐他的脸,大概是下手重了,眼看着章动眼圈儿又红起来,却还是忍着。
      “舅舅,你就带着世子在京里住吧。他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姐妹,这样还能常进宫,和几个皇子熟络熟络。哦还有啊,他叫什么?除了学名,也没个小名儿什么的?”
      我却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脱口而出一句,“霜降。”

      我是圣母皇太后最小的弟弟,跟她的儿子章清元也不过差了五岁。只不过章清元十五岁就即位了,我二十岁的时候却是在养孩子。
      大姐姐是个公允之人,怕人说她外戚干政,干脆就把家族支到了远方。我幼年很少回京里,一年有半年都是日日的风雪相催,不得安生,如今定居在京里,倒觉得日子过得仿佛是在天上。
      最初我带着章动的时候,偌大个成王府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极好哄,又是个老实孩子,每天就是在屋里搭积木。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纪,家里就添了教书的师父。有一天章动忽然跑来问我,该叫我什么。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从来没叫过我任何的称呼。
      按辈分叫,似乎该叫我为舅舅。
      “管我叫舅舅吧。”
      章动点点头,那年他正好长到我腰这么高,“霜降晓得咧。”
      我一直叫他霜降来着,诓他说,是他娘留给他的名字。
      他也一直这么想。

      章动十岁的时候,在京里已经小有名气了。他很聪明,是读书的好材料,好多东西我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都记不住,他却能过目不忘。
      这六年里陆陆续续有人给我提亲,接到从塞外发过来的家里的信,也总是把最近媒人又说了什么媒放在前头,生怕我看不见。有时候进宫和章清元聊天儿,我就讲,幸亏大姐姐已经不在了,要不然我现在早就被赐婚了,她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开始把我许人。
      章清元脱了少年的稚气,眉目间已经有了帝王的隐隐威严。
      他一双秀目,很像姐姐。
      “舅舅,你真的不急吗?”
      我说我急。
      我急,但是章动天天跟我粘在一起,根本离不开我。
      再说这世间万般苦,又有哪种苦得过相思来着,还是让臣再缓两年。

      章动十二岁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府里本来伺候的人就少,显得十分不热闹,再加上风紧吹,就更冷。
      我想着去书房看看章动,端着烛台进去的时候,发现他在椅子上蜷成一小团,手冻得几乎握不住笔。凉风从窗缝涌进来,他喘气都是白雾。
      “走走走,不看了,回屋睡觉去。”
      章动揉揉眼,笑了笑,“别,舅舅。屋里更冷,我那被就跟捂不热似的。”
      “跟舅舅一起睡去。”
      章动很久没有过这么需要我的时候了。
      那天晚上章动搂着我的腰,沉沉地睡过去。我扭头看月亮,想到:章动长大了以后,我该做点什么。
      我想四处走走看看。
      人说江南挺好的,我还没去过。没见过不下雪的冬天。
      章动翻了个身,把被子尽数卷走,我去柜子里拿了一床薄被,盖好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后来每一年的冬天章动都过来和我一起睡。他不再需要我领着他去皇宫里吃席,不再见人就躲到我的身后。他可以面对达官显贵侃侃而谈,可以和章清元下棋,应答得机智风趣,也开始像其他的王子皇孙一样,开始流连花柳。
      而我也急得像其他家长一样。
      “这事儿吧,”章清元在自己二十七岁这年终于生出了继承人,时时刻刻地搂着抱着,亲得不得了,“舅舅也不必急,等朕来日,找个官宦女子,嫁给他,他也就能安安心了。”
      章动十六岁,冬天又来了。
      他照着惯例抱着被子到我屋,笑嘻嘻地盘腿坐在床上等我洗漱。
      我说你最近的书读得也不勤了,是不是被……我脸忽然红了。
      “舅舅要说什么?”
      章动已是个疏朗英俊的少年了,他挑挑眉,风流里带着几分邪气。
      是不是被迷住了心窍?
      “舅舅你放心,我会好好学的。”
      “但愿吧,先王可不想看着你这样。”
      “我下次领舅舅一起去。”
      “我不去。”

      京官里有一位叫许彦圣的,我素来和他交好。他还是个白身的时候我便认得他,这些年他起起落落,外放又召回,却始终没和我断了联系。
      我和他倾诉了一个家长的苦衷。
      许彦圣觉得,没啥。
      “苏东坡身边有朝云,解心意善答辩。更遑论这薛涛鱼玄机,倌儿和倌儿不同。清商兄也不要太过严格地管他,还是多想想自个儿。世子爷眼看着再过几年就要前往封地了,你也不能跟他一辈子。你倒是个管孩子的好手,就是这个政治,万万掺合不得。我如今是难以抽身,其实我真是非常羡慕清商兄。”
      我不记得后来他说过什么,只是觉得喝了一杯又一杯,迷迷糊糊地晃回了家。
      推开房门。
      我揉了揉眼睛,吃惊得嘴合不上。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我觉得脸痒痒的,一摸,满脸都是凉凉的眼泪。
      “再棠?是你吗?”
      我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再棠我,我真的,我真的好想你啊。这么多年,你,你到底去哪儿了?”
      再棠不应声。
      他的手抚上我胸膛。
      我热得不能思考,一把推他在床上。他笑意盈盈地不拒绝,顺从地让我脱了他的衣服。
      寒风吹进来,吹熄了蜡烛。我忽然愣住,轻声问,“再棠?”
      身下的人起初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舅舅。”
      我酒立刻醒了,脑子一下就炸了。我踉跄着下榻想要去把蜡烛重新点亮,却被章动拉住。
      黑暗里他□□着上身,而我的手,上一秒还在解他的腰带。
      月光照进来,把他高挺的鼻梁弯弯的笑眼薄薄的嘴唇照得清清楚楚。黑暗里我的视力很差,这次却都能看到,仿佛白昼。
      他的鼻梁,他高挺的鼻梁,他的笑眼,弯弯的笑眼,他的嘴唇,薄薄的嘴唇。
      都那么像,那么像那个当年坐在我家墙头上摘李子的、在厨房里偷吃东西的、在营帐里偷偷吻过我的那个,那个成王爷章继章再棠啊!
      是这双清澈的眼,曾经深深看着我,让我死心塌地,觉得我骨髓里都写着他的名字;是这把略带沙哑的好嗓子,曾经叫过我,叫我清商清商,温柔地生气地着急地情愿地不情愿地,最后跟我说的是,清商,你快跑;是这张脸,是这副身体,是这双手,是这个人,是他,是章再棠。
      是我心心念念二十年的那个人啊。
      我惶恐不安地看向章动,紧紧抿着下唇。章动自顾自摸了摸脸,“我真的那么像,那么像父王吗?”
      他说:“舅舅,其实我早就想到可能是这样了。许多次,你梦里都喊父王的名字。”
      他说:“舅舅,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找我的?你对父王,到底是忠,还是爱啊?”
      他还说:“舅舅,你和我父王到底那个了没啊,你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是不是要是没有我父王,你就不会那么尽心找我回来了呀?”
      我哑口无言。
      章动变得我都不认得了。
      这还是那个我领回来的章动吗?
      那个就算是哭了也忍住的懂事孩子哪儿去了?那个甜甜地喊我舅舅的孩子哪儿去了?
      他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我刚想开口,却猛然想起,这事儿,似乎始终都是我做错了。
      我带着对再棠的爱还有对先王妃的愧疚,一步一步把这个孩子惯成了这样。
      他说:“舅舅,诶我还是不叫你舅舅了吧,我娘不高兴吧。不如就叫你清商吧,再或者,林律?”
      我一颗心好像被扔到了地上,被人反复践踏。偏偏这人还是我后半辈子活着唯一的指望。

      我小时候大家都叫我林小公子,那时候我爱簪花,爱玉器古玩,爱绸缎佳人,爱诗词格律,爱舞榭歌台。林小公子是全城出手最阔绰的人,这点大家都晓得,所以无论我到哪儿都很受欢迎。
      我也曾像章动一样,过目不忘。那时候再棠常和我比背诗,我总是能赢。
      那时也只是当他做一个酒肉朋友。
      直到一天夜里,他翻到我家墙头上,我微醺,正坐在院子里赏月。
      我说成王爷,我家李子树上的李子早被你薅没了,别再来啦。
      再棠翻身下来,跟我说小公子你猜我现在在想一首什么诗?
      “我哪里知道。”
      “你猜你猜,猜中了我送你东西。”
      “我猜啊……”我歪着脑袋想起早晨看的一句,随口答,“此情不关风与月。”
      “不对,再猜。”
      “不猜了不猜了不猜了。”我摆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再棠眼睛亮亮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怎么?”
      “我想你。”
      我愣一愣,“开什么玩笑。赶紧回家睡觉去。我困死了,不陪你了啊。”
      他笑一笑,“没,我认真的。我想你。”说罢他靠过来,轻轻地亲了我一口。
      “清商,你笑一笑,你笑起来好看。”
      我被他这话撩得脸颊通红,哪里还有心思笑,只想着逃。眼看着要进门,却被他按在了墙上。
      “别躲。”
      说完他就重重地吻了下来。我起初抗拒,但慢慢地却有了种奇怪的感觉。我不讨厌他,我推不开他。
      或者换个说法,我也喜欢他,我很需要他。
      他忽然停住,舔舔嘴唇。我懵懵地看他。
      再棠恶趣味地掐了一把我的腰。
      “小公子,你瞧,你这不挺顺从的?”
      “我……我没……”
      后来就只记得那天床响了好久好久。我紧紧地贴着他,我们的汗流到一处。他叫我小公子叫我清商叫我林律,我咬着嘴唇不说话,他说你说话啊,我还是不说话。
      他停下来,问我怎么了。
      我捂着眼,“没事。”
      “那叫叫我。”
      “小王爷。”
      “再叫。”
      “小王爷。”
      我想了想,终于搂住他的脖子,尽力靠近他。
      他心跳很快。
      我说,“再棠。”

      章动冷落了我半月,我实在受不住了,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去。
      回家去,好多年没看过碗大的雪花了。
      章动也不高兴,他天天喝酒,喝得人事不省地回来。有一天他明明摸到了我门边,我听见他的脚步声,他却转身又走了。
      确实是的,这么多年,他在我心里,从来都不是章动。我和他走过一个又一个春秋冬夏,我养他教他心疼他,他生气我也不高兴,他生病我比他还难受。
      他不是章动,他是章再棠,是霜降。
      霜降,我养大的孩子。
      “霜降,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后一天,章动送我到官道。
      他面目憔悴了许多,我想告诉他好好休息,却连这话都说不出口了。
      “是我生日。”
      章动愣一愣,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叫住了他。我说章动,你恨我吗?他转过来看我,眼神里有些说不清的悲戚。
      可是我想告诉你,我没做错什么。你父亲也没有。
      他不说话。
      “你过来。”
      章动泄了气似的走过来,低着头叫我“舅舅”,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就哽了起来。他过来抱住我,“舅舅,舅舅。”
      “别哭了。”
      “舅舅。”他一叠声地重复,声音低哑,“舅舅……”
      “你长大了,是时候一个人过日子。我,我确实担不起你这声舅舅。对不起。”
      “别说了。”
      “可是我养你是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把你变成你父亲,我,我不会教人,我只是想着,如果是你父亲在,他会怎么做。我很努力了,可是我不合格。”
      “舅舅,”章动眼里含着泪,“别说了。”
      长风古道,黄沙远人。
      相对长揖。

      回家之后不久,我父亲就去世了。我离家数年,面对合家老小,生疏又手足无措得像个外人。
      “这是你四妈妈。”
      我抬头,是位鲜艳靓丽的小姑娘。我父亲娶她进门冲喜,却没想到,刚过了三月,这病情就急转直下。
      “四妈妈。”
      她挑了挑眉,转身走了。
      我大概适合生活在一个谁都不认得我的陌生地方。我在京城多余,我在家里多余。
      以前觉得只有在再棠面前不多余,现在他又走了。
      我拎着壶酒,晕晕乎乎地回了家。门吱呀一声开了,我跌撞进门,抬头是一轮明月。
      一轮明月。
      料素娥信我,不为闲愁。

      “料素娥信我,不为闲愁。这句才是。”再棠在我耳边喘着粗气。
      我脸一红,“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折辱人家陈与义?”
      他笑呵呵在我锁骨上亲一口,“不是陈与义。是张功甫。你不好好学。”

      我愣着看月亮,直跌坐在地上。
      我这一生混沌,风流——徒负虚名。
      七岁上我母亲去世,我不及大哥聪明,不及二哥殷勤,可说是有些痴——很不讨我父亲的欢心。十四岁的时候跟我二叔第一次进青楼,他搂着姑娘的腰在旁边莺歌燕舞,我默默低头吃席。
      那时候我沉默又内向,还不是小公子,只是林家的幺儿。
      再棠像光。
      他头一次见我时便说,你这眉目可真是清秀,京里都寻不到你这样出众的世家子弟。
      他一身红衣,在茫茫无际的雪地里策马飞驰,我拼命跟在他身后。再棠回头喊我,我不说话。他停下,对着山巅蓝天喃喃道,“人生来自由。本王这一生要在马上度过,肆意潇洒。”
      我好像一下子被这话点透了。
      那段时间我开始认认真真地审视自己,我发现我的下意识的每个决定都是在逃避在闪躲。
      无数个睡不着的夜里我想到我的朋友章再棠,我想到未来,我想到我似乎——我可能也可以像他那样活着。
      于是渐渐的,城里开始有了一位姓林的小公子。
      再棠战死的时候我觉得我所有魂魄都被抽走了。我不知道怎么到了京里,怎么见到了姐姐,也不知道前方的战役是如何打完的,只记得那天姐姐和章清元说,小世子丢了。我挣扎着从内室的床上爬下来,头发顾不得梳,鞋顾不得穿。
      “姐姐,姐姐,让我去,让我去。”

      找到章动之后我以为我找到了活着的意义,可是万万没想到,我最后还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我活着从来于这世间无益吧。
      我活着本是个错事,但唯一不觉得错也不觉得后悔的事情,就是我喜欢过他。
      爱从来没错。

      我父亲丧期过了一半的光景,大地回春,万物复苏,我醉了又醒醒了又醉,家里的几位长辈不屑管我,大哥二哥不知为我上了多少火,磨破了嘴皮我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四妈妈叫春红。
      春红来到我房里的那天夜里,我难得不醉,正认认真真沏茶喝。轩窗半敞,蝉鸣悠悠。她也不敲门,直接推门便进来了。
      “四妈妈。”
      “你莫装不认得我。”
      “春红。”
      她与我年纪相仿,当年是个极出色的倌儿,我与再棠一路鬼混的时候时常见她。
      “我是想和你讲,这日子不能再这样过了。”春红看着我,摘下了一对耳环,“把你这东西收了,我本以为你真的回心了。”
      再棠成亲那天,大概也是这个情景吧。我踩在云上,直跌进春红的房里。她搂我在怀里,我好像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
      第二天我遣人送了她这对耳环。
      “亏我那时还以为你要娶我呢,心心念念等着,你却一连好几天都没再来过。”春红不无鄙夷,“后来你再来,就又是和先成王混在一起了,眼里再没我。”
      “我……我……你还弹琴吗?还跳舞吗?”
      春红慢慢地眨眼,也不看我,“弹什么琴,跳什么舞。娇憨情态,小女儿扮扮还可,我都这个年纪,再去搞那一套,未免恶心人。”她忽然笑笑,嘴角扬着,就像我俩初见,“诶呀……”她长叹,“我真是个下贱坯子,见你回来就高兴得不行。你那个爹死了,我还得绷着。绷着,总想准备好了再来和你说话,结果就一直拖到了这个时候。小公子,”她偏头看我,“你说我这心里,怎么一直都有你?你怎么那么烦人?明明是个一点不凌厉坚强的主儿,却偏偏让人爱得五迷三道的?诶你别那么看我,我认真的。”
      我愣愣地。
      “你看左右你也没人管,我也没人要,不如咱俩就凑合了吧。”春红搂一搂头发,拔下发簪又解开胸口的扣子,“小公子,我好歹,是个故人。”

      我四十岁那年,成王章动回到了北方,继领封地。他手握十二张兵符,一时间在众亲王里风头无二。
      而我隐姓埋名在山野,开了一家酒馆。
      我说春红,不行。
      我的故人于是大闹。
      是啊故人,故人最开始不就是冲着把我扔出这个家来的吗?她不过想多分一份家产。
      可我呢?我的想法也很简单啊。
      我只是想有个家啊。

      四十岁,我女儿四岁。
      她妈妈是我上山砍柴时候救下的一个姑娘。她是哪儿人,为什么出现在山里,这些我都问了,但我都没记住。看见她的一刻我只是觉得,大概是到了该娶妻生子的时候了。
      一张床总空着半边,招鬼。可我空了二十年,也没招来再棠。
      不等了。

      章动来看我的时候,桃花开得正好。我家酒馆儿门面儿和后院儿完全是两个风格,前面是快意恩仇的美酒好肉,后面却是我精心建好的一个家。
      二层小楼,屋檐飞角,榫卯相咬。院子正中间有棵桃树,矮矮的蛮壮实。风一吹,满院都是纷飞的绯色花瓣。
      章动长高了,比我高。他轻呷一口酽酽的茶水,目光垂着迟迟不抬起来看我。
      “听说王爷喜获麟儿。”我从腰间掏出一个红包来,“规矩什么的草民不大懂,只是知道这事儿高兴,该跟着王爷一同高兴。”
      “清商。”他沉沉开口。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
      “父王当年也是这么叫你吗?”
      我手垂到石桌上,苦笑道:“这么多年了,王爷还是不肯放过我。”
      章动脸上动一动,“本王是……本王是没有放过自己……清商你对本王,如父如兄,我却和我父王一样,喜欢你。”
      听他说出来的这刻我并没有多大震惊。
      我这一生听过的喜欢太多了,有过的纠葛太多了。
      章动说过,我知道的,不是随便说说的。
      他六岁的时候想一个冰糖葫芦想到发烧,我顶风冒雪地出去给他找,买回来的时候大夫却不让他吃,说是太寒容易把刚吃进的药都吐出来。他可怜巴巴地看我,我支走了大夫,拿茶水一个一个球地给他捂山楂。他吃了几个之后又吵着要吃糖,我告诉他一定要含化了再咽。
      或者是他看到我发间还没化的白雪吧。
      他吃到一半,忽然把小嘴儿凑上来,把还没化的一半送到我嘴里。
      “舅舅,我最喜欢你,甜的给你吃。”
      还有他十岁,被罚抄写。他过来磨我跟师父求情,我没答应,却陪着他一起写到了后半夜。我眼皮都打架的时候,章动低声说,舅舅,可真亏了有你陪我,要不然我决计是写不完的。舅舅我可真喜欢你。
      然后就是我们闹掰的前夕。
      他以为我睡着了,先是摸了摸我的脸,然后叹气。
      那次他没说喜欢,却是表现得最明显的一次。
      “本王现在,也还是喜欢你。”
      我摇摇头,眼看着一片花瓣掉进杯里。
      “王爷,”我看着他的眼睛,脸上带着笑意,“这个喜欢,可不能乱讲。”我女儿跑过来找我抱,我拎她起来在怀里。章动呆住,迟疑着问我:“这是你女儿?”
      我没正面答,只是说:“当年刚见你,你也这般大。”
      章动紧紧闭着眼,我盯着他,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要太说明的好。
      他决裂似的。
      临走之前,决裂似的叫了我一声舅舅。
      枯草霜花白,寒窗月新影。
      我再没叫过他一声霜降,只是说王爷走好。
      “爹爹爹爹,霜儿困了。”
      章动脚步一滞,回头看我,问我女儿叫什么。她看了看我不敢答,我心想这么我带的孩子都是一个怂样。
      于是我说——
      她叫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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