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中]Lithromantic

　　【1】

　　“嘿，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存在有一类人，他们不能去爱，也无法爱。”

　　“很遗憾的是，我就是那类人……”

　　【2】

　　王耀是于今年夏天的时候只身来到俄罗斯留学的。

　　而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大雪纷飞的季节了，高纬度地区的冬天实在是让来自南方的王耀有点难熬。不过好在新房东人还不错，时常会请晚上打工回来冻得直哆嗦的王耀喝两杯伏特加。

　　王耀居住在一个离市中心较远的小镇上，虽然每天去学校会坐很久的车，但是这里的房租便宜而且环境干净，对于像王耀这样的不是富二代的留学生来说简直不能更棒。

　　说起王耀的新房东来，他在王耀居住的楼下经营着一个鲜花铺子，几乎每天清晨还躺在床上挣扎着要不要起床的王耀都能听见他吹着轻快口哨下楼打开铺子的玻璃门，然后将新到的鲜花一一分门别类地摆放出来。

　　刚搬来这里的时候，王耀曾好奇地问过他，为什么要放弃城市里声色犬马的年轻人生活，而跑到这种小镇里开花店过老年人的生活呢。

　　而对方只是笑着回答说，大概是老了吧。

　　对此王耀只是耸耸肩一笑而过，他心想，原来不止丽江有装逼中二伪文青啊，在遥远的俄罗斯也有。

　　噢，差点忘了说，那位新房东叫伊万.布拉金斯基，以王耀这个中国人的审美来看，他是一个极其好看的外国人，灰白色的短发随意地搭拉在额前，近乎苍白的皮肤就像是中世纪那些欧洲贵族似的，那双紫色的眼眸尤其深得王耀的意，先前王耀还以为他戴的是美瞳呢，结果对方笑呵呵地说，那并不是美瞳，是天生的。

　　王耀虽然不是一个散漫的人，但是有时候他却又莫名地羡慕伊万的生活。每当王耀因为论文已经死掉无数个脑细胞的时候，伊万在一边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俄罗斯民谣一边给花儿浇水。每当王耀为了挣得微薄的生活费而晚归时，伊万则坐在二楼没开灯的客厅里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情景喜剧。即便如此，但更多的时候索饶在王耀脑海中的却是这样的想法——‘他不孤独吗？一个人这样生活，应该会感到孤独的吧。’

　　“你这样一个人生活，不会感到孤独吗？”在某个难得空闲的午后，王耀好心地到伊万的铺子里帮他插花，他也终于问出口了那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不是还有小耀你吗！”伊万笑着说道。

　　伊万则拿着喷洒器往那些已经插好的花上喷水，摆放在原木窗台上的那台有些岁月的老旧的收音机里此时正缓缓地播放一首爵士乐，女歌手的声音慵懒而沙哑，王耀听见她唱着：

　　“Every breath you take

　　Every move you make

　　Every bond you break

　　Every step you take

　　I'll be watching you ”

　　不知道为什么，王耀忽然抬眼望向了伊万的身影。

　　似乎是感应到了王耀的目光一般，伊万转过头对王耀笑了笑。

　　王耀心想，要是我搬走了，就没有我了，你还说得出口这样的话来吗？

　　然而王耀却始终未预料到，最先离开这里的人竟然不是他自己。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路面上几乎很难看见行人，只有偶尔两三辆打着明晃晃地车灯的汽车疾驰而过。从市中心的一家高档西餐厅里交接完班后，王耀脱下了工作服换上了厚重的羽绒服，他现在要趁着雪还没有下大之前乘车赶回家。然而当他走到餐厅门口时，才意识到刚刚离开得太匆忙以至于伞被自己遗落在储物柜里了。

　　正当他心想着，看来今晚要冒雪走到公交站台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自他面前响起。

　　“嘿，小耀~”

　　他微微仰起头一看，伊万此时正笑盈盈地站在他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

　　“来接小耀回家啊！”伊万语气轻快地说道。

　　“你是不是傻啊，这么大的雪，你应该待在有暖气的家里喝着伏特加，看着电视啊！”

　　对于王耀的嘲讽，伊万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他笑着伸出了手，“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见伊万伸了右手，王耀心里却有点小小的尴尬，他知道他是在等他将手伸过去，“回家就回家呗，还牵什么手……”王耀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近竟然已经微不可闻。

　　然而伊万却主动握住了王耀的手，他说，“小耀，你的手真冷。”

　　两人坐着只有他们两名乘客的末班车回到了那个在风雪夜中更加寂静的小镇。

　　小镇里所有的商店门市都已早早关门，街角边只有零星几盏昏黄的路灯幽幽洒下。快走到楼下的时候伊万却停下了脚步。

　　“欸？怎么不走了？”王耀回头问道。

　　就在这时，一直牵着王耀的手伊万却一把将王耀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这倒是让王耀大吃了一惊。

　　“怎……怎…怎么了？”王耀紧张得连话都开始讲不清楚了。

　　紧紧拥抱着王耀的伊万，将自己的头抵在他的头上，他似乎很享受片刻的温暖，他轻声说道，“嘘，不要说话。”

　　天知道，王耀紧张得心脏都快直接蹦出来了，不过伊万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淡淡的紫罗兰的香味倒是意外地让他觉得安心。

　　他听见他压低了嗓音说道，“真想像现在这样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说，“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喜欢你的，小耀。”

　　听到伊万说出这样的话，王耀觉得他内心深处的那个情感已经呼之欲出，他也很想告诉他，他也是！可是伊万就像是明白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似的，将食指轻放在他的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王耀以为他还要说什么，然而随之而来的是他强势地在王耀嘴边烙下一吻。

　　风雪夜，路灯下，他听见他轻声说道，“爱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的东西……”

　　当时王耀并不懂伊万说这样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隔天清晨，他找遍所有的角落都找不到伊万的身影……
　　【3】

　　伊万的突然消失，让王耀感到莫名其妙。

　　前一天晚上才刚刚对他说很喜欢他，第二天就消失得毫无踪迹。这看起来多么像是一个荒唐的笑话。

　　王耀的大脑开始不由自主地想：为什么他会突然离开？为什么他会突然离开？

　　但是随着他一遍一遍地询问自己，他发现自己有点生气，凭什么他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像个陌生人一样不辞而别。

　　伊万消失的第一天，王耀焦虑担心，失魂落魄。

　　伊万消失的第二天，王耀很生他的气。

　　伊万消失的第三天，王耀收到了他邮寄来的明信片。

　　那张明信片是伊万自己手绘的，上面画着的是他和王耀两个人的卡通形象，明信片的背后他字迹干净地写着：

　　“嘿，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存在有一类人，他们不能去爱，也无法爱。”

　　“很遗憾的是，我就是那类人……”

　　“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我不想自己厌恶你，所以我才会突然地不辞而别。”

　　“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小耀，我们还会是好朋友吗？”

　　王耀看完这张明信片后，忽然觉得更生气了，他觉得伊万说的这一切都是借口！

　　他心想，伊万，你还真是可笑，连撒谎都不会。他随手将这张明信片扔到了屋子里堆满杂货的角落，便不再去看它。

　　后来大概是差不多半个月后，刚刚交完论文从教授办公室里走出来的的王耀恰巧遇到了同班的两个俄罗斯女生。

　　王耀熟络地和她们打着招呼，“嘿，上午好，你们在聊什么？”

　　其中一个女生笑着给王耀分享道，“我们在聊第三性向——Lithromantic。”

　　“Lithromantic？”王耀从未听说过这个词。

　　“准确的说呢，Lithromantic性取向，指的是在你对某个人产生好感后,当他对你有同样感情后,你就会讨厌这种感情,甚至不再喜欢他。”另一个女生好心地充当了科普地角色。

　　“真的存在这种人吗？”王耀忽然想到了伊万写给他的那张明信片。

　　“当然，不过这种人其实是相当悲哀的存在。一旦爱上一个人，而对方也爱上他时，他就会对对方产生厌恶感，甚至是再也不喜欢对方了。说起来这不是渣男属性吗？哈哈哈……”

　　【4】

　　王耀又重新从屋子里杂货堆里找出了那张明信片。

　　他按照那张明信片上的地址给伊万也回去了一张明信片：

　　“当然，我们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期待和你的下次见面！”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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