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聆夜

　　“这……便是缘由？”

　　聆夜步伐跌撞，面上神色似笑似嘲。

　　守着山门的弟子，望一眼失魂落魄的女子渐渐行远，面面相觑。

　　聆夜的失意未持续多久，便被钱小井的呼喊招回了神魂。

　　“聆夜姐！聆夜姐！”旭阳城城门外，钱小井一面喊着，一面奋力挣着擒着自己肩膀的几双手。

　　正午的太阳烈得很，站得久了便要被烤得晕晕乎乎，因此路上行人没几个，这便衬得城门外的那几人分外扎眼了些。

　　只见离城门口不远处，几个江湖打扮的男子，闻言齐齐转头望一眼单薄瘦弱的聆夜，待看见她腰间的那柄剑时，一副望见姑娘家过家家的神情，自动将其忽略，接着转向钱小井面露狠意，嘴里骂骂咧咧着，其中一人一脚踢向他的后腿窝，直将他踢跪在地。

　　就如厉三娘所言，钱小井资质极佳，生来就是块练武的好材料，这块璞玉，只需稍加雕琢日后必成大器，然而问题是，他跟在厉三娘身边的时间，仔细算来到底还不足一年光阴，这段日子过得又实在安逸了些，实战经验更是几乎没有，若说单打独斗，他未必胜不了这几人，但若被群起而攻之，就有那么些顾得头顾不得尾了。

　　被这么轻视，早不是头一遭了，聆夜不太在意，只默默勾起脚边一块碎石，足尖稍一发力，那块石子便很是精准地，击中先前踢向钱小井的那条腿，那人一声痛呼后竟就那么直直跪了下去，原本不愿与小女子‘计较’的几人瞬时恼了。

　　场面一下热闹起来，钱小井趁机泥鳅一般摆脱几人钳制。

　　虽是以二敌五的局面，但对手并不强大，两下被打得落荒而逃，青着眼圈却还不忘对两人撂狠话。

　　“你小子有能耐，别再叫我们碰到，留着那些银子买棺材板吧！”

　　这话听着不大对，聆夜挑着眉看向摸着嘴角有些狼狈的钱小井，问：“什么银子？”

　　他轻咳一声，不大自在地别开脸：“朝他们‘借’的路费。”

　　不用说，这便是被围攻的原因了，还真是助纣为虐啊，聆夜想，但仔细一想又不对，厉三娘可不是缺钱的主，又怎么会短了钱小井的花销，而且，钱小井怎么会在这儿？那日她便觉得不对劲，难道真是厉三娘出了意外？

　　“三娘呢？”她直奔主题。

　　“她被万灭宗的人抓走了。”他咬了咬牙，拳头握得咯吱响，话罢又有些颓然。

　　聆夜闻言皱眉，将钱小井上下一打量，问道：“所以，你就打算这么赤手空拳硬闯万灭宗？就凭你一个人？”他身上连件像样的兵器也没有，腰间甚至挂的是柄有些儿戏的杨木剑，她只能道他初生牛犊不怕虎。

　　钱小井摸向腰间的木剑，面上渐现窘迫：“我会拿那些银子换一柄锋利无比的剑。”

　　“那又如何？”聆夜泼了盆凉水让他面对现实：“如此你便能打败方才那五人？”

　　言下之意，连五个小喽啰都对不不了，吃人不吐骨头的万灭宗也是你能闯得了的？

　　钱小井满脸挣扎，抱着脑袋蹲下去：“可我能怎么办？”他又怎会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不自量力，可那里面有厉三娘啊，即便龙潭虎穴他也得闯。

　　他忽然抬头看向聆夜时，眸光闪了闪，他知道此去凶险，不该将她也拖入这淌浑水，可若是聆夜姐的话，聆夜姐的话说不定……

　　这念头刚一起，旋即又被他掐断，有些痛苦地将脑袋深埋，他怎么可以有这样自私又卑鄙的想法。

　　她定定看着他的挣扎，跟着缓缓蹲下了身，语调轻柔：“我与你一同去。”

　　钱小井倏地将头抬起，很危险，所以不必，这样违心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他动了动唇，艰难道：“对不起，聆夜姐……”

　　聆夜轻轻摇头，那笑令人安心：“朋友有难，怎能不救？”

　　可他更不是滋味了。

　　**

　　将银子换了兵器，大量干粮与水，仅留下少数赶路用，钱小井磨刀霍霍，已经将聆夜姐拖下水了，那就决计不能再让自己成为负担。

　　在距离万灭宗约三里地时，聆夜做了一个决定，将钱小井留下来，北疆尤似荒漠，再往前便不好藏身，其实打从一开始聆夜便没打算与钱小井一同闯万灭宗，同时她也很清楚自己说服不了他，所以她带着他一同前往万灭宗，越是接近北疆，遇上万灭宗的人便越是寻常，越是可见其疯狂，她要他明明白白看清自己的差距。虽说将他留下的说辞是需要他在外接应。

　　钱小井沉默了许久，抬眼眺望着那森森发冷的暗堡，脑中尽是血色一片，残肢断臂，悲鸣□□，钱小井不确定聆夜姐说的是否托词，但他很清楚自己不能意气用事，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点了头。

　　聆夜在外观察了整整两个日夜，得出了一个结论，万灭宗守卫森严，似设有巡查队，每小半个时辰便会从大门经过，高墙后每隔一段距离便设有两名守卫，每日午时与子时正各换一次班，若要寻求突破口，便是盯紧这两个时刻。

　　即是单刀潜入，自然做足了准备，钱小井拿出的地形图令人惊喜，厉三娘竟似早有先见之明地留下了万灭宗的地形图，连其中守卫所处方位都用丹砂标出。

　　北荒一眼望不见几颗葱郁，又因时值盛夏，骄阳烈日烤得沙地嘶嘶冒气，眼前的暗堡似被融得曲了身，这比之中原，温度高了不是一个度，因此聆夜在早晚两个换班点中，选择了日头最毒的午时。

　　眼见午时将至，聆夜算着时间，距离巡查小队进过大门已有两刻，她比对着地形图，选好了绝佳的方位。

　　将羊皮卷收入怀中，聆夜眸子忽地一转，随地捡了几粒石子在手心掂了掂后抓紧，这鬼地方别的没有，石子最不缺，正好拾来当暗器，这样烈的骄阳下，即便是晕过去几个人，也属寻常。

　　午时一到，聆夜旋即身轻若鸿燕，避过耳目顺利越过高墙，堡内怪石嶙峋，不见一点明艳色彩，虽是白日，却别有一种阴森味道。

　　巡逻小队简直神出鬼没，聆夜为躲避，翻身越过另一堵墙时正正落在了一名守卫的身前，四目相对间，有那么点尴尬，聆夜眼疾手快赶在他开口前将他一把敲晕。按图上的话这地方本该没人啊，聆夜一面扯碎守卫的衣物当绳子捆，一面想，看来这魔教头的疑心还挺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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