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夏

　　去了趟年级办公室回来，猫咪已经在窝里睡着了，她人不在，座位空荡荡的，桌面也是空荡荡的，他心下了然。纠结了会，他耐不过自己，拿起水杯往外走。
　　有的东西，一旦重新开始，便覆水难收。
　　走到对面走廊，他一眼便看到了她，正靠在栏杆上排队，身周还有不少男生的小眼神。
　　他迈步过去，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这样，面容恬美，浑身却散发着疏离感，让人想亲近又不敢。

　　“我可以插队吗”
　　她抬头，眼里的讶异和欣喜遮不住。
　　男生的眼神霎时温软下来，这一个多月，他真的做错了。
　　“欢迎。”她侧身让了让，嘴角泛起甜甜的梨涡。
　　“杯子”
　　她乖乖将杯子递给他，男生在一旁接水，她则站在身侧。他出现的地方，永远充斥着各种打量的目光。
　　“什么时候三模？”她问。
　　“再过十来天，不过”，他笑了下，“据说随便考考都能拔到七百分。”
　　“是啊”，她也笑，接过水杯，“理综跟学测似的，学校老传统了。”
　　罗凡拿过水卡，转身，“练得差不多了，再刷刷手感也好。”
　　然后就没再说话了，除了谢谢不客气之外，没什么话能再说。

　　九点打铃，毕小瑆捧着书从门外进来，摊到她身上，“和和姐”，她扁着嘴，“好饿啊。”姑娘笑，将抹茶蛋糕拿出来，“正好买了点心。”
　　毕小瑆的眼睛霎时就亮了，“那我先下手了，才不给他们留着。”
　　她配合着点头，“甚好”。
　　今天也不算热，晚自习期间班里的男生七七八八地却都站到走廊处纳凉，可能都无心学习，吹吹水，增进同学之间的感情。
　　毕瑆兴是真饿了，消灭了大半蛋糕，只剩下两块。她眼眸发亮，大抵是想调皮了，站起身，长发垂落下来，画成可爱的弧度。
　　“嘿嘿”，陆城刚好走进来，毕瑆兴特别好心地将蛋糕递给他，“兄弟，吃夜宵。”陆城夸张地瞪大眼，笑嘻嘻伸出手，塞了块蛋糕进嘴里。末了还相当敬业点评道，“甜度适中，香嫩丝滑。”
　　“哈哈哈，德芙给了你多少钱！”
　　上课铃响，外面的男生纷纷走进来，毕小瑆的眼睛马上弯成小狐狸的模样。
　　“吃蛋糕”
　　罗凡走在最前面，人群愣了下，他第一个反应过来，伸出手，修长手指捻起抹茶色的糕点，相互映衬非常精致。蛋糕还未塞进口，毕瑆兴忽然跳开，果然，后面那帮狼一样的少年一窝蜂扑了上去，瞬间把罗凡死死压到门板上。
　　两个姑娘乐得不行，门板上一群人还在闹，“给我给我”。罗凡少见的失态，吼出声，
　　“靠，郭小末死开！”
　　郭小末一米九，两百多斤。
　　“哈哈哈哈哈哈”，温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瑆瑆你真棒”。

　　闹了好一会才作罢，教室又安静下来，各回座位刷题。她抽出张英语卷子，趴在桌上慢慢勾着ABCD，磨磨蹭蹭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十点半打铃，她的大作文还没写完。毕小瑆站起身，“和和姐回家吗？”
　　她摇头，“十一点再走。”
　　班里除了内宿生，大多都起身要走了，她和毕瑆兴打了招呼，低头继续写作文。
　　“我抽屉里有台灯哦，你待会可以用。”女孩起身往外走，又回身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她也挥了挥爪，弯着眼。
　　十点四十，学校准时熄灯。
　　她探身翻出毕小瑆的台灯，打开，判答案。
　　啊，选择题七十八，语法满分，真是完美。她露齿笑开，拿过水杯喝水，水流撞击杯壁的叮咚响也格外美妙。
　　又看了下时间，妈妈还有十分钟左右才到，她这会闲下来，翻出笔记背素材。
　　“怎么回去？”
　　他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她终于等到这句话，抬头，话未说出口先笑，“打车”。果然男生立马蹙起眉，她笑出声，“我妈妈来接”。
　　她习惯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他按了按额角，也笑，“走吗？”
　　她摇头，“再过十分钟，你先走吧。”
　　罗凡说一起，“女孩子还是不要一个人。”
　　她心里欢愉，低下眼睫，轻声道，“在学校里，没事的。”
　　他没接她的话，起身说去打杯水，拎着水杯就出去了。
　　嘴角到底翘了起来，姑娘左右没事，便阖上书本收拾书包。罗凡靠在门外吹了会风，偶尔一两个学生经过，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踱步进去。
　　她已经收拾好了，将书包抱在怀里，塞着耳机在听歌。
　　他有一瞬的失神，思绪瞬间飘回某个夜晚，她蜷缩着，窝在他怀里。
　　女生见他回来，头抬起来微微后仰，面上不可抑制地又扬起甜甜的笑，在台灯的光晕中特别好看。
　　他胡乱点头，快步走回座位，三两下便收拾好书包，“走吧”。

　　教学区寂静又昏暗，几米一盏灯在黑夜里发出微微的光，她垂着眼，双手搭在书包肩带上，一步一步数着地砖。他偶尔看她一眼，只能瞧见她头顶上小小的发旋。
　　前方渐渐亮了起来，热闹声传过来，出了教学区，他本想跟她说再见，脚步顿住，又低头问到，“你妈妈在哪儿？”
　　保卫室那边并没有大人在等，她摇头说不清楚，“妈妈很少来接我，可能在外面吧。我走咯，路上小心。”
　　他说我跟你出去，女生愣了下，旋即摆手，“没事，外面很热闹的，安全。”
　　他却先迈开了步伐，“走吧”。

　　妈妈晚上跟着阿姨去了邻市，估计会晚点。
　　罗凡和她一起站在门外等，对着街上来往的行人车流发呆。
　　手机屏幕亮了，她接起，妈妈温润的声音透过声筒传出来，“和和你出来了吗？班里还有没有人？妈妈这边晚点了，得再过半小时。”
　　她微微撅起嘴，却还是说好。
　　沈其也不放心，“同学走了吗？有没有顺路的男同学，跟他们一起回去？”她摇头，盯着脚尖说没有。
　　沈其说那好，“你先别出来，我到了再打电话给你。”
　　“你们班上有人在吧？”她不放心，又问到。女孩笑开，声音软软的，“没事，妈妈你别着急，慢慢开，班上的同学有的过了十二点才走。”

　　挂了电话，罗凡问她，“怎么说？”她朝他笑笑，打算去对面的书吧泡会，“你先走吧，我妈妈没那么快。”
　　“大概多久？”
　　她比划了下，“半小时左右。”
　　罗凡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忽然说到，“我陪你走回去？”一中离她家不算远，走路小二十分钟就到了。
　　她心头一跳，抬起脸。
　　“走？”
　　她埋下头，低低说好。

　　“妈妈，同学送我回家，你不用过来了。”
　　沈其说好的，注意安全。
　　这一片是老城区，也是商业街夜市所在，道路不宽，所以尽管过了十一点，依旧热闹。
　　“饿了吗？”他推着车，偏脸问她。
　　姑娘摇头。
　　“你会不会晚？”她咬着下唇，非常不好意思。
　　罗凡说没事，“我一直挺晚的。”
　　他推着车走在外侧，她一只手轻轻搭着车杆，渐渐走过热闹的街区，街面被路灯映出两人的身影，她微微侧过头，影子便靠在一起。偶尔有大半夜出来瞎逛的飞车党呼啸而过，车上的人转回身来痞里痞气吹口哨。
　　罗凡皱了皱眉，他觉得应该跟她普及下知识，如果家里人没来接，晚上还是不要穿裙子。
　　虽然真的很好看。

　　有个人伴着，偶尔聊聊天，几站路过得很快，远远地就能瞧见小区门前的大灯。门前停着辆车，车旁是两个穿着高跟鞋的阿姨，看样子在等人。
　　她觉得很熟悉，走近了才发现是娘亲。
　　“前面就是我妈妈哦，”她抬起头看他，软着声，“谢谢你，回去吧，注意安全。”
　　他往那边看了眼，也没再坚持。
　　“对”，她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来，夜色下分外动人，“到家了记得发信息。”
　　他浅浅笑，点头。
　　隔着几十米远的地方，罗凡站在原地没动，目送她小跑过去。

　　“妈妈！”
　　沈其转头，见女儿跑过来，她迎上前去，摸摸她的发，“回来啦。”她点头，沈其看着女儿的模样，皱眉，“一个人？”
　　她说不是，“同学送我回来的。”沈其抬起眼往她身后看去，果然有个穿校服的男生，骑着车渐行渐远。
　　“欸那小伙子看着还挺不错”，阿姨在一旁打趣，温和笑了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眼弯弯似月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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