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夏

　　这段时间天天发梦，清晨快醒时脑袋里总是在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做题。例假又乱了，一个礼拜过去感觉去了半条命。她有时也会很荒唐地想，人能活多久呢，不过至少得在自己能够活蹦乱跳的时候活得出彩吧。

　　倒计时二十五天。
　　今早起的晚，醒来已过了七点，头昏脑胀的。她背着书包走出房门，妈妈在客厅看新闻，见她出来便站起身，“洗漱完了？”
　　她点头，妈妈过来接她的水杯，“去喝粥吧，桌上晾着，面包放你书包还是拿着？”
　　她吐吐舌，“放书包。”
　　磨磨蹭蹭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教学区里偶尔走过几个人，路上空荡荡的。路过南楼意外碰到老罗，她有些心虚，老罗却是笑着走了上来。
　　“怎么了那么晚，不舒服吗？”
　　人总是轻易被感动，她摇头，实诚道，“起晚了。”
　　老罗也是往他们班那边走，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正常发挥，高考绝对没问题。”
　　她笑，点头说好。
　　走进教学楼，迎面碰上不少穿社服的学生，老罗叹了下，“你们这一届届的，还记得去年你刚来，现在又要走了，时间真是老得快。”
　　时间老得快，不是走得快。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走到五楼分岔路，她跟老师说再见，老罗一如往常笑容可亲，“去吧，加油。”她弯着眼，“嗯”。

　　第一节是生物课，生物老师是位特别严肃又极其宽容的长辈，他们上课的时候，坐在后面的同学总是很喜欢搬着凳子到前面去听课，过道便挤满了人。
　　老师将水杯放到桌面上，抿了口，“看样子大家最近状态都不错。”学校号召傍晚下课后去跑步，虽然她一般都逃掉。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剩下半条命上大学。”
　　她有点想笑，干脆放下笔支起手肘听老师讲话，陆城在边上嘀咕中年老愤青。
　　“晚上喝杯牛奶，有助睡眠。平时怎么吃高考就怎么吃，别让你妈炖什么参汤鸡汤大补汤。”
　　大家哈哈笑，所有老师都喜欢提那个万年老梗。
　　果然。
　　“以前有个学生，也是长期内宿的孩子，高考前他爸妈带着一锅参汤特意过来看他，结果当天就拉肚子了。”
　　“营养要跟上，也别担心，每天去食堂吃两个鸡蛋就够了。”班里又是一阵大笑出声，气氛相当欢乐，比他们去年真的好太多了。
　　“过段时间发准考证了记得要收好，最好是你放私房钱的地方。去年就有个学生，清考场当天把准考证弄丢了，最后还是自己去垃圾桶扒了出来。”
　　生物老师讲话真心像个段子手，笑声不断，个别积极分子还敲起了水壶助兴。她乐了，低头给梁李其发短信。
　　——生物老师在讲述您的光荣事迹啦。
　　很快那边回了四个大写加粗的英文字母过来。
　　——F U C K
　　去年布置考场，梁李其一个不注意，把准考证和不用的本子卷子团在一起扔进了垃圾桶，幸好上来收垃圾的阿婆还没走远，这事足足让他们笑了好久。

　　第二节是物理课，阿楚是位自诩很高冷的老师。他走进来，习惯性挺了下已经干瘪下来的肚子，也没像别的老师那般说些体己话，上来就拿起一张卷子。
　　“班长上来开一下投影仪。”因为阿楚是个高冷的老师，高冷的老师是不会自己开投影仪的。毕小瑆靠过来，露出牙齿笑，“突然发现，阿楚瘦下来也是一中颜值担当啊。”
　　她笑看着她，“嗯？”
　　罗凡走上去，阿楚本来梳得油亮的三七分本来还算得上一朵花，瞬间被衬成豆芽，还是长不出来的那种。
　　毕小瑆嘿笑，“不，你不懂，这是一种成熟男人的美。”
　　她笑出声，乐道，“咱们比个赛好不好，看待会谁先解出来？”毕小瑆说好的呀，老规矩。
　　老规矩便是第二个半价，M记无与伦比全天下最可爱的第二个半价。
　　阿楚是位敬业的老师，每次投影仪放题的时候，为了照顾到教室后排深度近视的同学，阿楚总会非常尽职地念题，比如今天。
　　“地球上有人，造卫星绕着他转动。”班里静了一秒，爆笑出声，阿楚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坐在前面的同学哈哈哈笑着说老师没事，您继续。
　　“物理老师这么断句，语文老师知道吗？”
　　“哈哈哈哈”

　　天气越来越热，晚上还稍稍转凉些。她洗完澡，鬼使神差地换上了裙子。白色背心裙，腰部稍稍镂空，又对镜涂了口红，左看看右看看，终于还是擦掉。
　　镜子里的女孩好似瘦了点，胜在面色红润，精神奕奕。
　　爸爸因为工作调动的关系，这段时间总要去B市，每天要很晚才到家，她便开始自己去上晚自习。在楼下等公交的时候，她估摸着时间还早，转回身去西饼屋买了盒抹茶蛋糕。
　　少女对少年好，能想到的大概只是给你买吃的。

　　心有所属的两人之间磁场是相吸的，这话有点玄学，可好像蛮真实。
　　路过校门边的停车场，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个高高的身影。她觉得自己是成魔了，才会在边上的花圃停住等他。
　　心跳很快，怕他看到自己这副打扮以为是刻意的，更怕他会假装没看见自己。

　　罗凡转过身往外走，脚步顿住。她身上有着少女所有美好的模样，就站在不远处，微微笑着看向自己。
　　他按了按鼻梁，再抬起头，嘴角已经挂上了笑意。
　　“在等我？”
　　她点头，动作微乎其微，却让他的心情不可抑制地翩飞了起来。
　　“刚到？”他们俩往上走，她说是，“就看到你了”。
　　他勾唇，“叔叔送你来的？”
　　“不是”，她晓得自己在期待些什么，“爸爸出差了。”
　　罗凡颔首，没再说什么。大约是来得早，广播站的音乐还未被掐掉，放的是知足，五月天的知足。
　　初夏的感觉真是美妙，风也凉快。她抬起头看他，“吃饭了吗？”
　　他点头。
　　“嗯，我也吃了。”说出口她被自己逗乐了，男生也微微笑开。他感觉得出来，她面对着他的转变不知所措，小心翼翼。
　　所以是个情商为负的姑娘。
　　可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晚上没吃饱？”默了默，他还是问到。
　　“吃饱了，这是夜宵。”她抬起头来，眼里是璀璨的光。
　　他勾起嘴角，手下意识要抬起，顿了顿，垂下来。

　　上楼，迈出楼梯口，有不少人靠着栏杆在聊天，因为是理科班，基本都是男生，有一班的，二班的，排站在走廊纳凉。见到他们一起出来，有人甚至吹了声口哨。
　　她垂下眼，快步往后门处走。他顿住脚步，很快撇开眼，靠站在一旁。
　　“耶嘿，撩到手了？”隔壁班班长一脸坏笑看着他，罗凡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噫”，男生见状，也失了兴致，过了会他叹，“哈，你说我怎么这么奇葩，现在这个时候了反而会想，如果当初多考两分，就能留在一班了。”
　　罗凡侧过脸，“另占山头当大王不好么？”
　　“啧”，他的手搭上来，“你们班姑娘多啊，一个两个都水灵灵的。”罗凡笑，“也是，怪你命不好。”
　　二班的女生是全年级最少的，只有十个...男女比例五比一。
　　“唉你说这世道怎么就这么不公平，为啥你们班的妹子一个比一个漂亮，成绩一个比一个变态。”
　　二班的猥琐班长，总是很容易把话题扭到妹子过去。
　　“考个师范院校，经济类的也可以。”罗凡转着掌心的手机，嗤了声，“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就是人姑娘不一定看得上你罢了...
　　“可以啊，纳入考虑嘿嘿。欸你们班那温女神”，他撞了下他的胳膊，调侃到，“我们班有个男生无比迷恋她，奈何你们班那帮男生没一个肯给联系方式，求到我头上了。”
　　他半眯起眼，男生立马作狗腿状，“这不是过来投诚了吗哈哈”。
　　罗凡眉毛一挑，拍拍他的肩膀，站直身子往后门处走。
　　彼时教室的灯光亮着，她蹲下身来，给门边的小猫咪喂吃的。猫咪小声喵喵喵，她也小声喵喵喵，两个小可爱在说话。
　　“大喵”，她唤着它，嗓音是少女特有的温柔，“吃饭啦”。
　　他站在窗边，垂眼看着她，看小猫咪在她身旁蹭来蹭去喵喵叫，小猫咪似乎特别喜欢她，总爱在她凳子上亦或是书包上睡觉。小猫咪长开了，蓬松的黄色短毛，肚子圆圆的，脸圆圆的，腿短短的，可爱极了。她叫它的时候总是格外温柔，“大喵”，她为它取名大喵，她说它太弱小了，也许换个名字就能快快长胖。
　　男生蓦地眼底发酸，他转过身靠到墙上，抬头是夜空，明亮的夜空，有点点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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