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夏

　　男生的声音像是催化剂，传入心脏，原本缓慢的跳动蓦然加速起来。指尖颤动着，她垂下眼睫，轻应好。
　　“我是班长。”
　　她抬眼看他，男生敛着眉，神态认真。
　　她双手交叠至于桌面，坐直了身子。
　　“你来了三个月，说长不长，新的环境有抵触再所难免。”
　　“我无法感同身受，你所承受的压力我也无法分担。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多照顾你，我没有做到，三个多月，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安静，愁眉不展。”
　　总是孤零零地，不开心。
　　服务员端着两杯巧克力过来，热气腾腾。她接过，轻声道谢，双手终于找到依附。她捂住杯壁，半阖着眼，把眼里的热气逼回。
　　罗凡看着她，心里不是滋味。几次周测她的成绩并不稳定，阿楚说复读生的心理大多不太平。小和的基础相当好，心态却奇差，关键时候容易出乱子，让他找机会和她谈谈。
　　他是班长，这些话得他来说。
　　“我知道，说什么重新经营感情是假的。十二月底你回了一中，这个地方你还是熟悉的，就算身边不再是你熟悉和信赖的那群人。”他顿了顿，低头去寻她的眼，声音放得很轻，
　　“至少我们都在尽力让你重新习惯上这里。”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睫毛眨了下，眼泪滑落下来。她急忙撇过头，抬手盖住眼，干笑着掩饰，“你这样我不习惯。”
　　罗凡抬手压了压额角，假装没有看见她狼狈的模样，笑，“我也被自己酸到了，赏个脸”。
　　她支吾着，连连点头。
　　服务员小姑娘又把披萨和寿司端上来，香味四溢。他拿起一旁的裁饼刀，切了块递到她跟前。她接过，抬起脸，笑。
　　“谢谢班长。”
　　他看着她，也微微笑了笑。
　　所以因为是班长么，她咬了块饼，努力略过心里突然空落落和酸涩的那一部分。少女，不要总是这么自作多情，别人对你好，就是很真诚地对你好。
　　各种情绪夹杂着，她埋头大口大口咬着披萨，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无数次觉得自己很糟糕，无数次想要沉睡过去不愿再醒，无数次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坐在面前，轻声告诉你：
　　我们都很在乎你。
　　纸巾递到面前，她抹抹眼抬头，男生的面上是一种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
　　“小和”
　　他抿着唇，再开口声音有点发颤。
　　“刚刚是班长，现在是我。”
　　她睁圆了眼，扑通扑通，心脏将将跳出嗓子眼，颊边还挂着泪，惹人怜爱。
　　男生直直看着她，似是要看进她心里。
　　“未来的这三个月”，他顿了顿。
　　“我希望你能，理所当然依赖我。”
　　他敛眉看着她，双唇抿着，双手交握置于桌面，细看之下耳边越来越红。
　　扑嗵扑嗵，扑嗵扑嗵。
　　她完全被他惊到，声音哑了。
　　所以这是，她咬紧唇，这是那个意思吗？

　　她抿起唇，松开，抿起，又松开。双手捂住杯子，热气浮上脸，糖葫芦的夜晚铺卷而来，她傻傻地问。
　　“我能不能自作多情下，你是，那个意思吗？”
　　女生目光躲散，眼睫不住扇动。
　　他轻笑了声，说是。
　　手中的杯子忽然晃了下，巧克力溅出来。她急急放下，胡乱抽过纸巾往桌面擦，双眼一直低垂着，就是不敢看他。
　　罗凡敛着眉，半晌，“你”，他的声音低低的。
　　她终于抬起头，耳根烧得厉害。“嗯？”
　　他忽然浅浅笑了下，眉目就如她的名字那般，温和。
　　“别怕，我没有让你回答的意思。”
　　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细看下还有些水润，不知被热气蒸的还是。
　　他被她的举动软化，抬起手，顿了顿，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她下意识要躲，男生的脸近在咫尺，他半阖着眼，掩住了大半神色，表情却是分外柔和的。
　　舍不得躲开了，他的指尖凉凉的，肌肤微微触碰的地方立时烧起一片红晕。
　　可就是舍不得躲开了，完蛋了，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悬木，抱得紧紧的，不愿再放开。
　　聪明如他，也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变化。微微讶异过后，男生扬起笑容，“别怕，安心学习，有什么不懂的欢迎骚扰，深夜失眠免费陪聊。”
　　故意调侃的语调，却让人感动到想落泪。
　　她张张嘴，他又给她切了块披萨，递过去，一字一顿，“仅此而已。”
　　喉咙哑哑的，她愣了半晌，呆呆重复，“仅此而已？”
　　“嗯。”他端起杯子，弯了弯眼，灯光下格外好看。
　　“可”，她的心内乱成一团，我还一直向着他，也时不时会想起你，这样，是不是很过分很过分。
　　他支起手腕，半眯着眼，眉眼间风流，让人轻易就沦陷。
　　“担心什么？”
　　她捂住脸，摇摇头垂下眼睫，声音低低的，带上了些哭腔。
　　“我好像还喜欢他。”
　　“我知道。”
　　她愕然，抬起头，男生的眼底有些说不出的宠溺，“不妨碍我喜欢你。”
　　他突然就这么说出口，耳边霎时只余嗡嗡响。
　　好一会儿，她红了脸，眼眶也跟着红了。
　　他黑色的眼眸亮得惊人，既然说出了口，也不再顾忌什么。
　　“我只想让你知道，有人给你依靠，其他的以后再说，互不亏欠。”
　　她咬着下唇，埋脑袋作鸵鸟状。
　　“你别想太多，没什么好愧疚的，我心甘情愿，并且非常希望你能这样对我。”
　　“再说，”他笑出声，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自信。
　　“我怎能算备胎，至少也是个预科。”

　　她端起杯子小抿了口，热巧克力温暖而又香甜，心跳砰砰砰，压了压嘴角，还是忍不住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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