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夏

　　盛夏未至，躁动的心却沉寂不下来。可能很少人还没经历过这世界的纷争与拼搏，生来就淡泊名利。年少青涩时对一切未知总是充满向往与期待。
　　她给自己定了一个小时刷理综卷，十分钟做完选择题，半个小时内把生物部分做完，剩下半个小时看造化。
　　心思一旦定下来，血液里的兴奋因子便活跃起来，想要看到题后在最短的时间内勾对答案，想要更加运筹帷幄，想要变得更强。
　　陆城卷着本书，吊儿郎当从门外进来，他看到温和便笑开了，正想唤她，张张口却没出声。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女生的眉头微微蹙着，指节用力，笔下速度飞快。他探头扫了眼，理综的选择题几乎是看一下就过看一下就过，他夸张地瞪大了眼，嘴巴张圆。
　　直播差距，可怕得瘆人。但这表情，也绷得有点吓人。
　　和时间赛跑是很有趣的，八点半，她深呼吸，放下笔，将自己尚存疑问的两道选择题校了答案，翻开笔记本做批注。做完这些方仰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像小猪一样发出愉悦的哼哼声。
　　她拿过杯子喝水，满意地眯起眼，温和同学对自己还算满意。

　　她歇了会，双手捂住脸往身侧瞄，小姑娘的座位上只余一只圆圆的书包。前面两个男生背对着自己，罗凡靠在椅背上，左手捧着本书。她站起身，晃了下长发，拉开椅子往门外走。
　　三月的夜晚并不冷，凉凉的，很舒服。她在栏杆边懒懒趴靠下来，下巴搁在手背上。整座校园被暖黄的灯光罩住，她站在高处往下望，所有的物事都朦朦胧胧的，美好得不太真实。
　　恍恍惚惚想起些不愉快的琐事，短暂的兴奋过后，依然是巨大的脱力与空虚。

　　晚修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明天要考试，大半人不是回了家便是回了宿舍，周六的晚上，整栋教学楼回归沉默，每个教室却都亮着灯。
　　一班的教室和洗手间中间有处宽敞的过道，通向后阳台。她偏过脸，便见到毕小瑆蹲在角落里打电话，隐隐听得到撒娇声。
　　真真令人羡慕。
　　她的眼神柔和下来，怕打扰到她，转了身子往外走，没几步便进了楼梯间。脚步声点亮了头顶的灯，她走下几级台阶，抱膝在扶手边靠坐下来，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子。
　　楼梯间又恢复一片黑暗。

　　几首歌的时间过去，天地间忽地亮了起来，余光从手臂缝隙溜进她眼里。约是有人下楼，她闭上眼，手臂用力，更加往扶手边缩。
　　耳机里还在唱着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罗凡站在上面，看见她蜷成一团靠在角落里，胸口闷涩。
　　他大概晓得她不开心，可不知道怎么安慰，楼梯间的灯很快又歇了，他在黑暗中憋了好一会，还是往下走。
　　身边好像坐下来个人，她以为是毕瑆兴，默了默，整理好表情，抬头。女孩表情疲累，嘴角却挂上笑。
　　见是他，她呆了呆，没说话。
　　罗凡觉得怪怪的，他想了想，忽地出声，语气别扭，“吃宵夜吗？”
　　她啊了声，有些发愣。面前男生抿着唇，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什么，耳后根处有些泛红。她还没反应过来，灯光又灭了。
　　黑暗不止给了人眼睛，还给了人勇气。
　　两个人胸口都砰砰的，她偷偷往边上看了眼，视线没敢往上抬，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挽起的袖口。她真觉得自己快守不住了，血气不断上涌，脑海里叫嚣着和他在一起，疯狂想要去碰他搭在膝盖上的手。
　　便见着那只手动了动。
　　他先开了口，他故意换上了一种很轻松的语气，“好饿啊，我们去吃东西吧”，然后自顾站了起来，哒的一声，灯光又亮了。
　　他快步走下几阶到平台，仰起头来，他这时又恢复了以往的气定神闲，双眼微微弯起来，语气温和，却帮她做了选择，“走吧”。
　　他总是很温柔，却也时常不经意地带上些小霸道。
　　她抿了抿嘴角，没忍住，低头笑了。
　　“我去叫瑆瑆”，她没敢看他，低着声说了句，正要起身。
　　罗凡笑，嘴角漾开，左手抬起在耳边做了个接电话的动作。
　　“她现在忙得很。”
　　姑娘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还能说啥，随口问，“之前那个男生？”
　　罗凡点点头，往下走，又回头，她果然还站在上面，双手交握，一副拘谨的模样。他微扬着脸，笑容温暖，清隽的眉目在灯光下格外分明。他朝她伸出手，掌面向上，五指修长，“快点儿”。
　　她立马红了脸，胡乱哦了声往下走。

　　请允许我自作多情下，你是不是，有点喜欢------me

　　楼道依旧安静，只有他俩交错的脚步声。罗凡抬手看了下表，放下，插进裤袋里，偏过脸去看她。她一手屈起置于身前，一手搭在楼梯的扶手上。每到一层，脚步踏上地板之前，眼前就明亮起来。她的目光飘忽，面色柔和，不知在想些什么。
　　罗凡斟酌着，五指虚握轻咳了下，“想吃什么？”
　　她抬起眼，看看他，又撇开眼，轻轻摇了下头，“不知道”。
　　女生的声音很软，比同龄人多了分，难以形容的舒缓。他收回视线，微微颔首，“去小吃街？瑆兴蛮喜欢那边的。”
　　她点头，轻声说好。

　　小吃街位置隐秘，从老校门出去有条捷径。

　　有别于现代化气息浓重的教学区，老校门还留存着几十年前的模样，周围的教师宿舍还是七十年代的建筑风格。
　　几个门卫伯伯坐在门边聊天，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言语轻缓，笑声不断。校门外是低矮的楼房，只有附近的小卖部还亮着灯，放眼望去一片昏暗。她看向小卖部旁无限延伸，看不清尽头的小道，脚步有些踟蹰。
　　其实都是门口点着灯的民居，这一片治安也好，不少人晚修回家也会走这边，只是还没到下课的点人不多，她又对小巷子有心里阴影，便有点害怕了。
　　他发现了，停住问她，“要走大路么？”
　　她轻声说不用的。
　　男生应好，又是一笑，眼尾弯起，让人安心的模样。
　　“不怕，”他说到，声音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清爽又带了点厚沉，又害羞般虚握拳清咳，“我和阿熙，次向熙，毕小瑆她男朋友，我们俩从小就被家里送去学武术。”
　　她有些讶异，微张嘴。
　　“这一片治安蛮好的，就算万一，嗯。”他抬起又轻咳了下，微弱的光掩住了他的神情，声音很是清晰，
　　“走吧。”
　　她看着他发了会呆，发丝被风吹散，调皮地掠过脸。眉梢渐渐染上了笑意，她说，“好。”

　　就算万一，嗯，也毋需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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