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夏

　　“大妹子，问个问题。”
　　陆城转过来，将一张卷子放她面前，“帮我看看第三个空，为什么错了？”
　　温和接过，“你身边有个大神呢，问我吗？”
　　陆城朝她挤眼睛，“嘿，班长英语不好。”
　　罗凡失笑，抬手扶额。一定是平时作恶太多，身边一群全在卖队友。
　　她这才抬眼看卷子，却是一篇很眼熟的完形填空，慢慢地笑容便敛了下来。

　　“对了，你知道德芙的由来吗？”女生笑眯眯倒了几颗巧克力球。
　　“嗯？”他一边演算着，一边和她搭话。
　　“D O V E”
　　“怎么了？”
　　“其实这是四个单词的缩写，我前几天刷星火的完型意外看到的。”
　　“哦？你讲。”
　　她一字一句的，“Do you love me ”
　　男生笔下顿了顿，侧过脸，似笑非笑看着她。

　　我到底还是没能成长为那样的女孩子，那样能正确地平衡心内物外的矛盾，做不到轻松揭过过去迎接新日子，做不到选择一个精确的方向过生活接受一个灿烂的人，而总是为一件又一件的物事所烦恼，以至于将自己一步一步推入自己曾百般不愿的，那样矫情又无能的境地。

　　指尖不禁屈起，她轻轻吸了口气，复又抬头。
　　“陆城”
　　“嗯？”男生转过头来，温和将笔尖放在选项上面，柔声说道，“你看...”
　　讲完题陆城道了声谢转过身去，她则翻出口语书往外走。书皮是红白色的，页面已经发黄，彰显着它元老的地位。指尖轻轻抚过扉页上的名字，这是两年前写的，黑色笔印也有些褪色。
　　她走到门外坐下来，将书摊在腿上，读了两篇短文练语感，渐渐地烦躁的情绪升起，牙齿触碰发出轻微的声音，心里有酸涩也有空虚，便再没学习的心思了。
　　余华在《十八岁出门远行》中写到：后来我就背起了那个漂亮的红书包，父亲在我脑后拍了一下，就像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于是我欢快地冲出家门，像一匹兴高采烈的马一样欢快地奔跑了起来。
　　她仰着头想这个问题，想了半天只能得出一个她自己也不确定的结论，一半是少年多愁的青春愁绪所致，另一半大概是自己正在迈一道从未迈过的坎，和热闹的过去说再见，孤独地去迎接未知的未来罢。
　　那便也没辙了，她只能给自己加油打气，告诉自己，假若我还是那匹小红马，父亲在我脑后拍一下，我还能欢快地冲出去，兴高采烈奔向远方。

　　“和和姐”
　　毕瑆兴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
　　温和抬头，拿手捏了捏鼻梁，露出笑容往身侧让，示意她过来坐。
　　毕瑆兴蹭过去，靠坐下来，手撑在凳子上，过一会，老成地叹气。
　　“风和日丽，无心向学。”
　　她忍俊不禁。
　　“好想出去玩。”
　　笑出声。
　　“好想去唱歌。”
　　“唔，”她接话，“走吗？”
　　毕瑆兴点了点头，即刻又摇头，“万一嗓子哑了咋办。”女生鼓起腮帮子，煞是可爱。
　　温和笑眯眯，也学她鼓起腮帮子，压低声音，“那怎么办？”
　　两人相互对视，静默半晌，齐齐笑开。温和抬手将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看向别处，伸了伸懒腰，发泄般扬高了声音，“明明考过一次，也确实不难，明明去年什么感觉都没有，现在却紧张起来了。”
　　毕瑆兴第一次考，她也紧张，不知该回啥，两人干坐在后阳台晒暖阳。
　　过一会毕瑆兴歪脸往边上看，学姐仰着头靠在窗边，发丝被微风吹着悄悄贴在颊边，双眼微微眯着竟像在招人，让人忍不住又再看两眼。
　　毕瑆兴是个善良的小可爱，还嘴甜。
　　“学姐”
　　“嗯？”她转过头。
　　“你真好看，特别好看。”
　　她先是挑眉，笑容越来越大，心情是真愉悦了不少，“嗯，不怕。”
　　“嗯，不怕！”

　　陆城上完洗手间回来，拿起周测的理综卷，又抬眼望向门外，叹，“口语好的还那么积极，像咱这种练不练都没啥关系的，听天由命咯。”
　　罗凡靠在椅背上，指尖翻着本理综的试题调研，头也没抬，“这东西蛮水的。”
　　陆城哈哈笑，搭上罗凡的肩膀，“对吧对吧，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做一道选择题，四分啊哈，有脑子的人都这么干。”
　　罗凡抬眼瞅他，“没脑子的人选择题也满分。”
　　“...”
　　阿楚总说，得理综者得天下，理综要高分，选择题全对是基本，人“没脑子”的姑娘哪个不是理综选择题满分。

　　毕瑆兴回教室好一会了，留她一个人在外头晒太阳，读了两篇文章，实在是是无心向学，抬眼见无人，她偷偷嗷了两声。
　　“怎么了？”
　　罗凡带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被抓包，一时脸红，忙拿手掩住嘴。他又笑了，笑声在头顶一震一震似的。过一会，她悄悄侧过脸，眼睛往上抬，只见正他斜靠着门框，一手还拿着杯子。黑色针织衫的袖子卷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
　　那双眼里漫着温柔和笑意。
　　她脸更红了，忙低头，呐呐道，“没。”
　　他走近来，“在背书么？”
　　她这人一直挺害羞的，这会更没敢抬头，晃了晃手里的书本，说背不下去。
　　他安静了会，似是在斟酌措辞，果然很快问到，“无聊？”
　　“嗯”，她低低应着。
　　他说，“我刚刚做了道题，还蛮有趣的，你看不看？”
　　“什么题？”
　　“基因的。”
　　她眨了下眼，抬头，便见到罗凡又笑了，“稍等”。男生走了进去，很快他又出来，将一本紫色的试题调研翻开，弯腰递给她。温和接过，垂眼看题。
　　过了会他又不知从哪儿摸来了纸和笔，她抬起头接过，两眼汪汪，果然理综才是真爱。
　　罗凡弯起眉眼，指尖动了动，还是插进口袋里，“那我先进去了。”
　　“好，”她点头。

　　“一迦”
　　“嗯？”谷一迦转过头，齐栾小跑上来，笑嘻嘻揽住他肩膀，“大帅哥，好久不见啊，吃饭不。”
　　男生笑开，边将衬衫袖子挽好，“二饭？”
　　“走。”
　　谷一迦点头，回身将书包背起，“你也来上自习？”齐栾跟着他往外走，一脸高深莫测，“非也非也，听说你们院有个美人，跟着舍友过来瞅一瞅。”
　　他笑开，随人流往下走，“看到了吗？”
　　齐栾点头，扬起眉装模作样叹了下，“失望，真是失望。”
　　他勾起嘴角，径直往下走。
　　“对了一迦，明天好像考口语。”
　　谷一迦面上倒是平静，只是点头，他这人闷，肚里头想些什么别人也摸不透。齐栾和他做这么多年同学自然晓得，撇了撇嘴道，“这个时候发信息给和和会不会打扰到她？”
　　男生只是嗯了声，算是回答。齐栾扯了扯嘴角，复又笑开，“算了，等考完再跟她吹水。”
　　齐栾在耳畔念念叨叨，谷一迦有一搭没一搭应着，拇指摩挲着手机，那里好久没消息了，半晌，几不可闻地叹了下。他这几天总做梦，好几天心神不宁。他想着她怎么不给他发信息呢，她以前有什么事都是要给他发信息的。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她一直都宽容心软，能理解那些不被理解的事，能原谅所有的小错误；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她也一直娇弱依赖性强，每每遇到困难，不管是学习上的还是生活上的，第一个找到的还是他。误会是可以弥补的，性子是很难改的，他坚信这一点，才在等待。
　　性子确实难改，她确实心软，可也不算过不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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